被她這頓奚落，顧安然窘迫得臉都漲得通紅。她強忍不快，說：“寧太太，我沒有騙你。你之所以會認爲是孫立偉泄露了公司的客戶資料，不過是因爲看到了相同的客戶。而這個客戶，正是我在百事得做外銷員的時候才納入公司客戶名單裡的。當時我接不到生意，我大嫂又想讓我侄兒做正行，所以他們纔會專門成立了這家公司，專門賣我發給他們的貨。後來我離開了，但我侄兒的生意還要做下去，所以我把這個關係留給了孫立偉。現在正熙也在努力地發展自己的事業，我就順便把我侄兒的公司介紹給他了。我們沒有影響百事得的業務，我們做的是童裝，不衝突的。整件事就是這樣，希望寧太太您查清楚後，能還孫立偉一個清白。”
方依柔乜斜着眼看了看她，說：“照你這說法，我們家正熙是連個客戶都找不到，不得不靠你們顧家賞口飯吃了？”
“寧太太，您千萬別誤會！”顧安然早知會有這樣的猜忌，急忙辯解道，“做生意，本來就是要講點運氣的。當初我在百事得的時候還不一樣坐了幾個月的冷板凳！正熙這次是從零開始，他不像他父親當初還有個叔叔幫襯！萬事開頭難，既然我有現成的資源，爲什麼不拿來利用一下呢？更何況這也是雙贏的。”
“那你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正熙，這個客戶就是你的侄兒？”方依柔果然厲害，一語直指她的要害，她想要努力避開的話題，還是被她無情地提了出來。
顧安然頓了頓，反問道：“寧太太，您自己的兒子您再瞭解不過。我想問下，如果換做是您，您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嗎？”
方依柔冷哼一聲，傲慢地道：“我只要你回答爲什麼。”
顧安然的情緒已變得激動起來。她的眉頭微蹙，鼻尖都滲出了點點汗珠。只聽到她娓娓道：“寧太太，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正熙的身份擺在這兒，讓他無形中揹負了很多沉重的包袱。如果換作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許空守兩三年都談不成一筆單，別人也不
會覺得意外；但他不行，他是寧東成的兒子，多少雙眼睛在等着看他的笑話！試問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接受我這樣的‘幫助’？我這麼做，不但替他解決了業務上的問題，也替他保留了足夠的體面，還增強了他的自信。一舉三得的事，何樂而不爲呢？”
方依柔挺直了身子，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要是被正熙知道了，他會怎麼想？一旦這件事傳出去，全世界的人都會笑話他吃軟飯！”
顧安然昂然道：“別人怎麼看一點都不重要。我們不是爲別人而活，是爲自己而活。”
“你現在跟我唱高調，裝清高。呵，如果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一開始又何必瞞着他！”方依柔依然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
顧安然說：“寧太太，對於這個問題，我剛纔已經解釋過了。”
“但你的解釋自相矛盾。”方依柔目光咄咄。
顧安然嘆了口氣，說：“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只希望您搞清事實真相後，放孫立偉一馬。”
“看來你緊張立偉比緊張正熙更多一些啊。”方依柔突然幽幽地給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顧安然覺得她實在是太會小題大作了。她說：“寧太太，正熙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心裡有數，用不着滿世界大張旗鼓地宣揚我有多愛他。孫立偉是正熙的朋友，我纔要幫他度過難關的。請你不要做這些無謂的猜度。”
“呵！”方依柔說，“換了任何人，看到你現在的表現，都會自然而然像我一樣想的。”
顧安然知道自己今天是白費口舌了。她的解釋不但沒能減輕孫立偉的“罪”，反而還給自己加了一條不是。
她頓了頓，說：“寧太太，其實在我決定來找你澄清這一切的時候，我就做好了向正熙坦白的準備。我相信正熙不會像你說得那樣小肚雞腸。就算是謊言，也有分善意的和惡意的。我和正熙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我相信他懂區
分。”
方依柔不以爲然地道：“那我恐怕你要失望了。”
顧安然神色一凜：“未必。”
方依柔道：“你剛纔也說了，知子莫若母。正熙從小就爭強好勝。就算他明白你用心良苦，他也無法接受你用這種方法來欺騙他。不管你如何標榜你的做法，騙就是騙，沒什麼可解釋的。在他的世界裡，黑白分明。你這麼做，擺明就是不信任他，瞧不起他。但凡有點骨氣的男人，都不會原諒這種做法！”
顧安然的心倏地一動。
她突然間感覺到，方依柔是故意這麼說的，而她這麼說的目的，並不是爲了同她爭論，更像是名經驗豐富的律師，在引導證人一步一步掉進他精心設計的思維慣性裡，從而做出對他有利的判斷。而事實上，這個判斷並不客觀，更不正確。
難道說，寧正熙現在……就在這兒？
她的目光立即落到了那扇裡間的門上，便像被巨大的磁力吸住，再也動彈不得了。
門緩緩被人拉開，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
寧正熙站在門口，直直望向她，呆若木雞。
事有湊巧，因想着晚上趕回去陪顧安然吃晚餐，寧正熙特意在這個時候來見母親。而他此行的目的，正是爲了孫立偉。
顧安然以爲他對孫立偉的事一無所知。可事實上，孫慶祥在給顧安然打電話的同時，也把這件事跟寧正熙說了。
孫立偉是寧正熙從小到大的朋友，朋友有難，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理。只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他極力邀請孫立偉過來幫他手，他卻總是婉言謝絕；並且，對於孫立偉爲什麼會被母親趕走的具體原因，他還沒有弄清楚。所以這次他特意來找母親，就是想把事情弄明白。
開始的時候母親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沒想到母子二人還沒談多久，顧安然也來了。而她的到來，居然牽扯出這麼一件“秘密”。
聽到真相的那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