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寧正熙的聲音突然在耳畔輕輕滑過，就像突然響起的鬧鐘，打斷了她的思緒。
顧安然勉強笑了笑，應付了一句萬能的回答：“沒想什麼。”
寧正熙的腦袋輕輕在她的腦袋上碰了碰，隨即將她擁得更緊了：“別騙我啦。但凡一個人說她沒想什麼的時候，其實都是心事重重的呢。”
顧安然轉頭盯住他那隻抱在她肩頭的手，他知趣地鬆開手，尷尬地笑了笑，替自己解圍道：“嗯，現在不想說就算了。”
她心中不禁涌起一絲愧疚。其實對於他所表現出來的親暱她並不反感，只不過，她現在只想好好靜一靜。
她站起身來，轉向欄杆，望向遠方。
寧正熙也跟着站起來，望向她的目光所在的方向。
前方一片昏暗，灌木叢一簇簇的，在黑暗之中，像一座座小山包。
“你不會是，在想那個人吧……”寧正熙冷不丁問出了這個問題，自己倒先覺得尷尬起來。
被他猜中了心思，顧安然不覺心中一動。她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答得文不對題：“如果現在我叫你陪我坐在這裡一起等日出，你會陪我嗎？”
寧正熙試探地再次擁住她的肩。
她沒有避開。
於是寧正熙直截了當地說：“會。”
顧安然沒有作聲，也沒有再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你在看什麼？”
寧正熙等了半晌沒等來回應，心中一半忐忑，一半好奇，鼓起勇氣將目光從模糊不清的景物上移到他心愛的女人臉上。
她的眼神卻不知在什麼時候變得嚴肅起來。
“你看到了嗎？”她壓低聲音，拉着他一起迅速蹲下身，只露出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嗯。”寧正熙鄭重地點點頭。就在剛纔，他分明看到灌木叢那裡有黑影在晃動。如果每晃動一次，就是一個人頭掠過，那麼現在，在這幢房子外，有不下二十人包圍了他們。
“來了不少啊……”寧正熙如臨大敵，緊張地問，“怎麼辦？”
顧安然略一沉吟，說：“先下去，把家齊找到。”
“家齊？”寧正熙心中一動，“你不會在暗示，是家齊把他們引來的吧？”
顧安然陰沉着臉，默不作聲。
想到之前顧家齊對他的鼓勵，寧正熙覺得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胡亂猜測，更不該挑撥他們的姑侄關係。他立即說：“家齊不會這麼做的。他很關心你的，又怎麼會……”
“閉嘴！”顧安然輕聲呵斥，悄悄向着顧家齊的房門摸去。
寧正熙只好噤聲。
顧安然試着推了推，門悄無聲息地開了。雖然沒有開燈，但窗外的光亮足夠看清裡面的情況——房間裡空無一人。
顧安然臉色蒼白，快速奔向窗臺。
藉着夜幕的掩映，剛纔看到的那些模糊的影子正向着這幢房子移來，身形越來越清晰。
“我們是不是被出賣了？！”寧正熙已隱隱感覺到不妙，急急地說道，“之前他提醒我們出去吃飯，本就沒有安好心；後來又莫名其妙接我們回來！他一定在此之前就已經把我們出賣了！”。
“你說得對，”顧安然恨恨地咬緊牙關，“我們是被出賣了。家齊來接我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和我爸爸一定達成了某些協議。但我必須跟他回來。”
“爲什麼？！”寧正熙被她的回答弄得有些不知所云。
“因爲這次，不是他回去，就是我回去。我不想因爲我的事連累她，更不想他恨我一輩子。”說到這裡，顧安然嘆了口氣，“你說我傻也罷，笑我沒腦子也罷，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咱們緣分已盡，大家好聚好散吧。你放心，一會兒我會跟他們解釋，他們不會爲難你的。”
“可是……”寧正熙囁嚅着雙脣，急急地說，“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你！”
顧安然悽然而笑：“別傻了，我又不是你媽！就算是你媽媽，你也有長大成人的時候呢。”
樓下傳來輕微的門鎖聲，悉簌的腳步聲越來越集，越來越密，寧正熙慌忙移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向下望去。
顧家齊正站在大門前拉着門，揮着胳膊示意那幫人快些進來。
爲首的一個人壓低了聲音在問：“小姐呢？”
顧家齊輕聲說：“她和那個男的都在天台上，待了有一陣了。”
那人便對身後的手下吩咐：“上天台。”
“不必了。”顧安然應聲答着，叭一聲按開了客廳的燈，“我就在這裡。”
寧正熙定睛一瞧，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然下了樓，正站在客
廳吊燈的開關旁邊，鎮定自若地望向這些人，眼皮都不眨一下。
“小姐！”爲首的是個中年男人，見到她，神情頗爲恭敬，“事已至此，你還是跟我們回去吧。”
顧安然將目光投向了顧家齊。
顧家齊慌忙垂下頭，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昂了昂頭，沒有說話，但寧正熙分明看到，她是想忍住即將掉落下來的淚水。
“安然！”寧正熙急得大叫一聲，咚咚咚從樓梯上衝了下去，將她護在了自己身後。
“你們不能帶她走！”明知自己不是這麼多人的對手，他卻還是要搏一搏，“我不會讓你們帶她走的！”
中年男人眉頭微微一蹙：“這位是？……”
“他誰都不是！”顧安然搶先答，“忠叔，我跟你們回去就是了，你們不要爲難他！”
“是！”這個被稱爲“忠叔”中年男人大聲應着，招呼了一半手下向他身邊靠攏，另一半則留在顧安然的身後，以防她再次逃跑。
顧安然平靜地說：“忠叔，你以爲我真有三頭六臂，現在這種情況還能逃得掉嗎？”
忠叔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這次好不容易纔找到小姐，我們不敢有任何怠慢，還請小姐見諒。小姐，請吧。”
顧安然略一點頭，說：“我的行李箱就在樓上，找個人幫我拿下來，我就跟你們走。”
忠叔一個眼神，一名手下會意，匆匆上了樓，不一會兒，當真拎了箱子下來。
“我們走吧！”顧安然回頭看了寧正熙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徑自向大門外走去。
“安然！”寧正熙正要追上去，卻被兩名保鏢擋住了去路。
他正要同他們動手，對方卻亮出了手槍。
就算他身手再敏捷，也抵不過一粒小小的子彈。
再擡頭望向門外，顧安然已經沒影了。
兩名保鏢收了槍，拍了拍他的肩，不客氣地說：“小子，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別找麻煩！”
寧正熙不敢造次，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揚長而去。
憤怒就像團烈火在他心裡燃燒，他只覺渾身的血齊齊向心口涌來，牽扯着鬢角里的筋都跟着突突跳個不停。
“顧家齊？！”他轉頭衝着門口的那個男人咆哮，“你就是這樣對你姑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