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空的話說完以後,審訊室裡三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頓時銳利起來,其中以宋律師的爲最烈:“秦少爺,請你想好了以後再說話!”
左易看都沒看他一眼,語速極快地對秦空問道:“你承認葉洪生是你殺的嗎?”
秦空看着他,表情淡淡的:“葉洪生確實是我殺的。”
“秦空!”宋律師猛地一拍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左易終於側頭看了他一眼,眼裡隱隱含着不耐:“宋律師,如果你繼續妨礙我們問話,我有權請你出去。”
宋律師嘴角繃得死緊,盯着秦空的目光就像在盯着殺父仇人。他捏了捏拳頭,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去。
負責做筆錄的李信然已經傻掉了,他不可思議地看着左易,事情的發展竟然真的和他預言的一樣,難道宋律師是他請來的逗比,哦不,救兵嗎?
“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的?”左易看着對面的人,平靜地問道。
秦空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往前傾了傾身,雙手自然地放到了桌上:“從我記事起,我就知道我和兩個哥哥是不同的。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一定是他們先吃,有什麼新奇的玩具,也一定是先給他們,我那個時候還小,以爲是自己沒有兩個哥哥優秀,爸爸媽媽纔不喜歡我。於是我拼命地讀書,我每次考試都得第一,可是他們還是沒有給過我一個笑臉。”
秦空的聲音低沉,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聽來還帶着謎一般的磁性,就像電臺的深夜主持,緩緩地給觀衆講述一個漫長而又心酸的故事:“後來我終於明白了,他們之所以不喜歡我,不是因爲我不夠優秀,而是因爲我是一個野種!”秦空的語氣突然激動了起來,就連放在桌上的雙拳都輕輕地捶了一下桌面,“我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改變自己的血緣!”
這一句話太過擲地有聲,話音落下後的寂靜顯得緊張而又壓迫。
他閉了閉眼,似乎是想平復自己血液裡躁動的情緒:“我順利地考上大學,讀完了mba,其中吃了多少苦只有我自己知道,可是回國以後我得到了什麼?一個空有其名的產品部開發經理?”他說到這裡,忍不住嘲諷地笑了笑,“就連公司的一個保潔阿姨都比我有實權,至少她可以決定今天給不給這個樓層的廁所換紙!”
……
這個比喻讓李信然凌亂了一下,不過心裡還是有些唏噓,秦空確實並不是一無是處的富二代,相反他在校期間的成績很好,更是他導師的得意門生。他在秦氏集團得不到重視,並非他能力不夠,而是因爲他敏感的身份。
審訊室裡安靜了一下,秦空再開口之時,眼神變得凌厲無比:“秦家不能給我的,我可以在葉家得到。”
左易抿了抿脣,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所以你的殺人動機就是葉洪生修改遺囑?”
“沒錯。”秦空毫不避諱地承認了,“我雖然和葉蓁蓁訂了婚,但是我知道她不喜歡我,不過她喜不喜歡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想要的只是葉家能帶給我的未來。”
秦空的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他沉默了一陣,才又接着道:“但是我們的婚禮至少要在一年後才能舉行,我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想先把生米煮成熟飯。”
左易聽到這裡忍不住皺了皺眉:“所以3月13號那天晚上你去葉家是想……”
“當然是睡了她。”秦空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我知道那天晚上葉家只有葉洪生在,很容易下手。”
“你這是強.奸!”一直默默做筆錄的李信然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秦空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葉家和秦家不會讓它變成強.奸的。只要這件事散播出去,葉蓁蓁就只能嫁給我了。”
宋律師已經快要聽不下去了,還沒有說到正題,他已經又多加了幾條罪名了?
“後來呢?”左易沉着臉,淡淡地問道。
“我到了葉家之後,先去確認了一下葉洪生的行蹤。他當時正在房間裡講電話,房門是虛掩着的,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他要把他12億的家產捐給慈善基金會!”
左易沉吟了一下,問道:“所以你和他發生了爭執?”
“沒錯,我當時很生氣,他一掛斷電話我就衝進去和他理論了,我追問他原因,但他只說這是葉家的家事,與我無關。”秦空頓了一下,突然又暴躁了起來:“怎麼會與我無關!我計劃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他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就要徹底掐滅我的夢想?你知道這種被人踩在腳下隨意踐踏的感覺嗎!”
與他的暴躁的不同,左易冷靜得出奇:“葉家的財產本來就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秦空似乎想反駁他,可是沒有找到什麼有力的反駁句子,只能滿含怒氣地瞪着他。
左易面不改色地道:“你是怎麼殺了他的?”
李信然聽到這裡,下意識地挺了挺背脊。
他們沒有找到兇器,這是他們的硬傷。之前在審問葉康平的時候他交代過,兇器是一把水果刀,根據他說的大致尺寸,法醫和葉洪生的傷口進行了對比,基本吻合。後來審問周阿姨的時候她也提到,葉洪生的房裡少了一把水果刀,那把水果刀和廚房的那把是同一牌子的同一型號。法醫又用廚房的水果刀和葉洪生的傷口進行對比,幾乎完全吻合。
另外,鑑證科在葉洪生的房間裡找到一個被插了一刀的蘋果,刀口和葉洪生身上的刀口一致,可以判斷是同一把刀造成的。通過蘋果的氧化程度分析,這一刀是在案發前不久插上去的,那麼可以證明,案發前這裡確實有一把水果刀,但是案發後他們並沒有在房間裡發現水果刀。
以上信息都是絕對保密的,如果秦空交代的兇器能和上面的所有信息吻合,那麼即使他們沒有找到兇器,這些證據也可以構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也就意味着,他們可以對秦空提起公訴了。
成敗在此一舉,李信然握着筆的手都冒起了細汗。
秦空抿了抿脣,道:“果盤前有一把水果刀,我順手就拿了起來。”如果不是這麼順手,他也不會一怒之下就捅了葉洪生一刀。
李信然簡直是要喜極而泣了,對了對了!全都對上了!他激動地看着左易,這個案子終於可以結案了!
然而秦空的神色一變,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只刺了他一刀,也沒有把兇器藏起來。”
李信然:“……”
他真的泣了。
還是左易穩住了情緒,對秦空問道:“你刺了他一刀後,又發生了什麼?”
秦空皺了皺眉:“葉蓁蓁在門口叫了起來。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我當時也嚇得不輕,我想跟她解釋,說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她很害怕,看見我過去轉身就跑了。我趕緊追了出去,在樓梯口那裡和她發生了爭執,混亂中她搶過了我手裡的刀,我一時情急,就把她推了下去。”
“然後呢?”
“我想下去看看她的傷勢,但是我發現葉康平和孫倩進來了,我只好離開。”
“你從哪裡離開的?”
“後門。”
“遇到什麼人了嗎?”
“沒有。”
左易頓了一下,凝眸看着他:“你有沒有打暈周阿姨?”
“周阿姨?”秦空看了左易一眼,“她當時也在現場?”
李信然:“……”
他現在只想吟一句詩——天長地久會有時,此案綿綿無絕期。
左易沒再說什麼,叫來了猴子把秦空帶走,秦空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對着身旁的宋律師笑了笑:“回去告訴我大哥,我就算死,也要拖秦家下水。”
宋律師抿着嘴角,臉色異常難看地離開了審訊室。
左易沒有動,李信然也不敢動。他看着剛纔做的筆錄,下意識地轉着手裡的筆。
葉洪生的胸口被人用利器刺了兩刀,可是秦空說他刺了一刀,那麼剩下那一刀是誰刺的?還有兇器爲何會不翼而飛?難道周阿姨之前說的話都是真的?還是說周阿姨就是補那一刀的人?
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左易,小心翼翼地問道:“頭兒,你說現場該不會真的還有一個人吧?他打暈了周阿姨,又刺了葉洪生一刀,然後藏匿兇器。可是他爲什麼還要補一刀啊?難道是擔心葉洪生死得不夠徹底嗎?”
左易的眉峰動了動:“也許當時葉洪生還沒有死……”等等!他好像明白周阿姨的目的是什麼了。
看着左易驟變的臉色,李信然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怎麼了?”
“你對遺產繼承法瞭解嗎?”
“啊?”李信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懵,“我又沒有遺產要繼承,瞭解這個做什麼?”
左易微微勾了勾嘴角,笑着看他:“你又破不了案,當警察做什麼?”
李信然:“……”
頭兒我錯了,不要把我踢出警隊啊!李信然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左易收回目光,道:“假設秦空刺了葉洪生一刀後,葉洪生當場死亡,那麼在死亡時間上葉洪生早於葉蓁蓁,這種情況下,遺囑是生效的,也就是說在葉洪生死的時候葉蓁蓁已經繼承了遺產。之後葉蓁蓁因摔下樓梯死亡,她並沒有擬定遺囑,所以她從葉洪生那裡繼承的遺產將由她的繼承人繼承。”左易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側頭看着身旁的李信然,“但是,如果秦空刺了葉洪生一刀後,葉洪生並沒有立即死亡呢?”
李信然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脣,沒有接話。
“結合葉康平和秦空的口供來看,葉蓁蓁是在摔下樓梯後立即死亡的。假設這個時候葉洪生還沒有死,那麼在繼承人先於被繼承人死亡的情況下,遺囑會失效。也就是說,葉洪生死後,遺產會按照法定繼承順序繼承。”
而法定繼承的第一順序爲配偶、子女、父母,其中,子女包括私生子女。
看了評論發現大家都覺得秦空不是兇手,其實……
在一開始做設定的時候窩就把他設定成了一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