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產比不破產好(1)
合達賁的出逃,成了籠罩在我愧疚心靈上的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倘若不將合達賁捉拿歸案,我的心是平靜不下來的。在他出逃的第二天,我就跟老同學秦少卿通了電話,告訴他這個不好的消息。秦少卿如今是q省省委組織部長。儘管他不負責公檢法部門的辦案工作,但是他管幹部,包括q省重要企業的領導人,也是由組織部考察任命的。我把這事告訴他,也是希望他能把合達賁現象作爲用人工作的一種教訓。
也是這一天,韓鑫告訴我一個重要的消息,在合達賁逃跑前夕,他的部下將一份舉報揭合達賁的犯罪材料送到紀檢反貪部門。內容涉及合達賁與銀行、執法部門合謀使公款泡湯,實則是“洗錢”的勾當,將公款化爲私有。舉報材料是由一位血氣方剛的中年人送上去的。
就在這個材料送上的第二天,合達賁不見了。難道有人會向合達賁泄密?我不敢肯定,更不敢否定。
合達賁可以溜走,他釀造的病症卻不能溜之了之。正好相反,合達賁出逃的消息猶如八級地震,更像原子彈爆炸,把偌大的q市折騰得地動山搖,硝煙滾滾。儘管自行車公司還是那個公司,現在卻因它的法人出逃而失去了往日的沉靜從容,變得驚慌失措,惶惶不可終日了。一時間,政府成了各路人尋覓合達賁的諮詢站、指南針。銀行裡有人來了,供給公司材料的諸家單位來了,電業部門的人來了,自來水公司的人來了,勞動局的人來了。更多的來人是那些個體的集體的小公司,他們都是自行車公司的債權人,是來找政府討賬的。平心靜氣想一想,自行車公司欠你們的錢,來找政府幹啥?政府怎麼知道你們雙方借債還債的瓜瓜葛葛。可是,人家不找政府找誰,誰叫自行車公司姓公呢?國有企業,不歸政府歸誰?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寺?找政府,只有找見了市長,纔算找到了政府。也只有市長才能定奪這賬是還還是不還,還又是怎麼個還法。債權人心中,政府就是萬能,沒有政府幹不成的事。這時刻,我自然成了當其衝的核心人物。而人大、政協這時候就顯示出它們的輕鬆與超脫,即使市委,原則上也不介入這種破事。
對於絡繹不絕的債權單位,雖然接待壓力很大,但是在我的分門別類、分頭接待、分工合作的辦法下,工作還算井然有序。真正形成壓力而又雜亂無章的,是一撥又一撥自行車公司的職工,他們討要的是公司拖欠的工資、醫療費、退休金。更讓政府難以應對的是,工人們咄咄逼人的質問:我們以後咋辦?想一想,也是的,一家企業,也和一個家庭一樣。企業的法人跑了,就是家長跑了,連家長都跑了,都不要這個家了,一大家人一下子沒有家了,以後的日子咋個過法?唉,這合達賁好壞是個家長,儘管這個家已叫他弄毀啦,玩砸了,但他還坐在那位子上,一時工人們還不會亂套,甚至還抱有一線希望,或者說,各方都還能編織出一套謊來穩定住欲來的狂風疾雨。即使有人想泄泄怨氣,出出堵住心頭的窩囊氣,也能找到一個泄出氣的靶子。外界的債權人也不至於如此手忙腳亂地跑過來,用“全場緊逼”的戰術盯住政府,非要討個說法不行。特別是那種公對公的債權債務,大家都信守一種規矩,那叫人不死賬不賴。怕什麼,賬是早晚要還的,何必逼人太甚。可是,現在的況是,合達賁跑了,性質就變了,當家的不在了,就等於人死了。人既然“死”了,就是要賴賬的,誰不怕賴賬?就說這銀行,哪一家都是上千萬元直到上億元的債權啊!合達賁這一溜,債務人沒影了,可是,管着債務人的政府總不能用合達賁這一走了之的辦法吧,總得拿出個解決債務的辦法吧。這時候,銀行之外的債權人,就更感到災難降臨了,擔心自行車公司欠自家的錢黃了,因爲雙方的交易都是經合達賁的手籤的協議啊。
無疑,合達賁的出逃是要加速企業破產的進程了。儘管官方至今沒有向外界透露公司欲將破產的信息,實際上,維副書記一直在幕後悄悄地導演着破產的準備工作。據悉,他已向市中級法院打過招呼,讓其配合企業破產事宜,與領導的決策保持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