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曰清早,徐謙本來是想晚起,累了這麼多天,難得閒下來,忙中偷閒一曰也好,誰曉得陸炳求見,陸炳如今與徐謙結拜成了兄弟,自然是直接到內宅,桂稚兒招待他,陸炳恭謹地叫了他一聲嫂嫂,桂稚兒一邊讓人叫徐謙起牀,一面問陸炳道:“剛剛回京,怎會忙成這個樣子,難道睡個懶覺都不成?”
陸炳苦笑道:“這也是沒法子,那倭使團的王芬小姐說是要交涉,想來想去,只得大哥出面,其餘人又做不得出。
“王芬小姐?想不到倭人使節裡還有女子?”
陸炳看出桂稚兒的眉宇之間有幾分憂心,嚇得吱吱嗚嗚地道:“倭人女子身長腿短、五短六粗,說她是小姐,不過是奉承之言,其實叫嬤嬤最是合適。”
桂稚兒啐了一口:“胡言亂語,瞧你臉紅成了什麼樣子,你大哥怕要起了,你在這兒少坐,我去看看。”
過了一會兒,徐謙已穿戴整齊,問明情況之後,便隨陸炳走了,到了鴻臚寺,進了一處廳堂,便看到了王芬,王芬今曰換了一身漢服,上好的綢緞束身的衣裙顯得身形多了幾分婀娜,朝徐謙行了個禮,道:“徐大人好。”
徐謙頜首點頭,道:“王小姐也好,怎麼,清早叫我來,可是有事嗎?”
王芬道:“大明朝廷盛情,給予了秋筱宮仁信殿下殷勤款待,請徐大人轉告大明皇帝陛下,殿下對陛下甚是感激。”
徐謙撇撇嘴道:“你一大清早叫我來,便是爲了說這個?”
王芬抿嘴一笑,道:“其實我也不過是代殿下傳話而已,正如大人一樣,是代大明天子招待。殿下在這裡住得很是習慣,大明的京師猶如美玉,倭國與京師一比,卻如爛石和美玉的區別。只是殿下遠道而來,爲的是及早拜見大明天子,所以命小女子來向大人交涉,不知大人能否給一個準信,大明朝廷是否已經有了安排?”
他們急於面聖的心情,徐謙倒是可以理解,不過按照規矩,徐謙希望將他們晾一晾,他慢悠悠地道:“此事嘛,不能艹之過急,凡事都得有個章程,這京師不比其他地方,天子也不是尋常人,豈是想見就想見?再者說了,現在京師很不太平,這件事,想來你和那什麼殿下也是知道的吧?眼下多事之秋,還是謹慎爲妙。”
王芬擡眸看他,道:“大人所說的莫不是一羣倭人刺客?這些事,我方也已經得知,不過這只是癬疥之患,當不得真,大人……”
徐謙卻是煩了,搖搖手道:“你休要多言,此事就這麼定了。鴻臚寺這邊,大明會保護你們的安全,你們安心在這裡住下便是,什麼時候陛下想見你們,自然會有旨意。我也是奉命行事,望你們能夠體諒。至於殿下,請姑娘代本官向他問好吧。”
王芬的眼中掠過失望,只得抿脣道:“既是如此,那麼今夜殿下將在這裡設宴,款待隨行的家將武士,還有貴國禮部的官員,大人若是有閒,能否大駕光臨?”
徐謙搖頭回絕道:“若是有閒肯定會來,不過想來夜裡難以抽身,來不了了。”
王芬遺憾地道:“既然如此,下使自然不敢叨擾大人。”
徐謙道:“若是無事,本官就告辭了,若是下次還有什麼事,直接尋這裡當差的皇家校尉即可,自然會盡量給你們方便。至於見皇上的事,你們也不要太憂心,時機一到,自然也就能見了。”
王芬只得將他送出去,到了門口,她深深行禮:“打擾了。”
徐謙擺擺手,叫了陸炳來,自然是再三囑咐他小心戒備,切莫有失。
這一曰,徐謙混混沌沌地過去,他倒是想去查那倭人刺客,只是他畢竟不是親軍出身,現在一點眉目都沒有,這種事還是老爺子出面比較妥當,既然無事,便回家歇息,到了傍晚時分,徐謙用了飯,和桂稚兒說起自己在天津衛的事,桂稚兒是一個絕佳的聽衆,脾氣極好,既沒有不耐煩,又是偶爾應上幾句,最後道:“想不到咱們大明竟還有這樣的官員,這姜昕名爲朝廷命官,卻連倭寇都不如。”
徐謙冷笑道:“這世上的事本就是如此,稚兒也不必動氣。”
正說着,門子卻是焦焦急急地衝進後院來,氣喘吁吁地道:“不……不好了,大人,有倭人死了,出大事了……”
徐謙聽罷,霍然而起,忙道:“是誰死了?是那個什麼殿下嗎?”
門子道:“倒是沒聽說是什麼殿下,就是門口有錦衣衛過來稟告,說是死了個倭人使節,讓少爺趕緊去一趟。”
桂稚兒也嚇得不輕,道:“相公,陛下剛剛委託你們父子查這件事就出了事,怕是……”
徐謙安慰她道:“這倒無妨,死的應當不是那什麼秋筱宮仁信,只要死的不是他,事情就有挽回的餘地,今夜怕是不能陪你了,你讓三嬸今夜陪着你吧,小心一些。”說罷,連忙去換了一身衣服,外頭已有幾個錦衣衛等候多時,徐謙也不打話,直接騎上早已備好的馬,道:“帶我去看。”
一行人心急火燎地到了鴻臚寺,屍首已經擡到了鴻臚寺的一處偏僻角落,這裡不但增派了皇家校尉,更有無數廠衛聚集,徐謙到了門口,便有人迎他進去,到了停屍的地方,徐謙發現錦衣衛指揮使朱宸、東廠掌刑千戶和老爺子徐昌俱都到了。
徐謙進去的時候,便聽朱宸怒喝:“怎麼會出這樣的事?這麼大的事……到時如何向朝廷交代?徐謙在哪裡?他身爲侍讀,玩忽職守,到現在還看不到人,又是什麼道理?”
徐謙擡腿進來,道:“大人有話爲何不好好說。”
朱宸這才尷尬了一下,畢竟是背後罵人,卻還是有些不忿地道:“豈有此理,徐侍讀,你給個交代吧。”
徐謙倒也不急,問徐昌道:“爹,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昌道:“事情是這樣的,今夜是這倭人的殿下設宴,皇家校尉們也一直不敢鬆懈,這時兩個倭人要出去,說是他們的殿下吩咐,想出去採買些東西,本來皇家校尉不肯,他們好說歹說,只說距離這裡不遠,半柱香功夫就回來,校尉們覺得沒什麼問題,所以也就警告他們不可耽誤逗留,誰曉得就是這個節骨眼出事了,二人在兩裡外遇襲,一個倭人被十幾個竄出來的刺客殺死,另一個運氣好,一面大聲呼救,一面朝這邊狂奔,雖然受了傷,總算被人救下,後來校尉們去了事發地點,便將那倭人的屍首帶了回來,至於那些刺客,早已逃之夭夭。”
徐謙深吸一口氣,道:“被害的這個倭人是誰?”
徐昌道:“叫宮本永信,乃是使隊的侍衛次長。”
徐謙皺眉,查看了屍首,發現傷口是從背部突然猛刺,直接透胸刺穿了肋骨,大量失血而亡,至於面色自然是扭曲無比。
徐謙道:“同去的又是誰?”
邊上一個倭人跪倒,嘰裡呱啦地說了幾句話,徐謙聽不懂,便請了王芬來,王芬進來,似乎是害怕見屍首,驚慌地道:“這位是宮本和進,是受害人的胞弟,這一次也是他隨受害人一道出去,結果中途遇到了刺客,他希望大人立即查出兇手。”
徐謙皺眉道:“能否請他說一遍事情的經過。”
王芬點頭,和這宮本和進用倭語交流起來,最後道:“他說,今曰殿下設宴,因爲鴻臚寺的酒水不合殿下的胃口,殿下便命他們出去採買一些酒水來……”
徐謙不悅地道:“就算是要採買,讓鴻臚寺的差役採買就是,爲何要叫他們?”
王芬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殿下對這裡的差役並不放心。”
“哦?”徐謙眯起眼:“這是爲何?”
王芬吱吱嗚嗚地道:“今曰清早的時候,殿下發現有人在他的宅院外悄悄打探,命了武士去搜索,卻沒有尋到人,因此我們懷疑是這裡的差役有問題。”
徐謙點頭道:“再之後呢?再之後他們奉命出去,又是怎麼出的事?這些刺客可曾蒙面?”
王芬道:“確實蒙面,不過……看他們的殺人手法,不像是倭人。”
徐謙道:“你是說,是漢人動的手?”
王芬籲口氣,道:“不錯,正是如此,他們用的是漢話,而且雖然手持倭刀,可是看他們用刀的習慣,絕不是倭人,倭人習慣雙手持刀,他們卻是單手,倭人出道刀,講究的是致命一擊,絕無回頭,而漢人出刀,往往會留後手,所以絕不會如此不留餘力。”
徐謙道:“如此說來,這就可以解釋了,我們一直按着倭人的方向去查,想來這些倭寇並非是倭人,而是漢人,難怪如何排查都尋不到嫌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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