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旁人的眼中看來,顧含章現在對她很好,也願意爲了她低頭,放低身段,她應當感激涕零,以後與之好好過日子纔是。
可惜,這些都不是朝離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輕鬆自在。
當初她爲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失去了很多東西,比如自尊。
現如今,朝離緊緊地將那些曾經失去的攥在手裡不願放手,任誰都不能讓她放棄,哪怕這個人是顧含章也不行。
“或許你覺得我是因爲不甘心纔會如此,但其實並不是,換個人來,我亦不會如此,我只待你如此。”顧含章回答。
我只待你如此
這幾個字重重地砸在了朝離的心上,讓她生出些荒謬的念頭。
之前便聽顧含章說過,他與沈漣漪之間沒有關係,說明他並不喜歡沈漣漪,只是她不曉得前世他是不是也沒有對沈漣漪動心。
可現在,顧含章這句話,卻是讓朝離心口狂跳,眼神也愈發晦暗難明。
朝離輕咬了一口舌尖,不動聲色地將方纔的悸動壓下,眼神又逐漸一點點變得清明而堅定。
顧含章一直在關注朝離的動靜,卻見她面上並未有半分動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不管他是因爲夢中的情緒被牽動,還是他了解朝離後動了心,總歸他現在很清楚內心的情感。
朝離呼出一口氣,忽然笑了,情緒並未有多大起伏。
“的確,換個人來,世子不一定會如此待她,我相信世子。但世子莫不是忘了,當初我有又是如何對待世子的?”
既然她們兩人的結局早已經註定,那又何必再糾纏不清?
顧含章動了動嘴,“我”
那些事他都很清楚,只是不太好說出來,委實沒那個臉面。
只是他不願說,朝離卻記得清清楚楚。
“聽聞世子喜歡合歡花,我放棄了本來喜歡的曼陀羅花,獨愛合歡,只想與世子一樣。世子離京辦事,我早早地起身,爲世子準備乾糧糕點送到府上,儘管世子從未嘗過一口,我也心甘情願繼續這麼做。京城的宴會,只要世子出沒的地方,我更是擠破頭也要進去,用厚顏無恥來形容都不爲過。但是我得到的,只是你對成公子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我對她無意。”
“出嫁前我過來,顧汐月對我百般刁難,你聽着並不搭話。德紹公主諷刺我,你同樣視若無睹,從不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到了聽雨閣來見世子,我又進不得書房,只得在外等候。我可以站在合歡花樹下兩個時辰,就爲了等世子忙碌結束後出來與我相視一眼。當然,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並不是世子要求我做的,所以我沒有半分埋怨。”
“但是啊,我是個人,累了,也捲了,不想再圍繞着世子。現在這樣很好,我很輕鬆愜意,誰也欺負不了我,我亦無需爲了世子而委屈了自己。就像我對顧玖出手,根本就沒有想過世子的立場,想做便做了。”
顧含章這段時間都在後悔,後悔不應該對朝離太過冷漠,她付出了很多才走到他的面前來。
可真正當朝離親口說出一些後,顧含章越發覺得自己當初真不是個東西。
“阿離,我不想對你說抱歉,但還是不得不說一句,對不起。我明白這一句道歉來得太遲了,可我相信,未來總有一日,我可以將你心裡的傷痛撫平。今日你也累了,好生歇息,晚上我會宿在書房。”
顧含章說完,也不等朝離回答,轉身走出了屋子。
其實朝離都明白,顧含章這是在給她時間靜靜,不願意逼她。
很可惜,她愛他深入骨髓的時候,顧含章沒有任何迴應,如今她都放下了,顧含章再如此體貼,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
朝離靜靜地靠在窗邊,目光落在窗外不遠處的合歡花樹上。
如今已經是春天,合歡花樹也萌生了一些嫩芽,儼然一副春意盎然的姿態。
不可否認,朝離今日還是因爲顧含章的話在心間起了波瀾。
尤其是那一句話,我只待你如此,讓朝離的心裡彷彿有一塊嬌嫩的土地被一顆小種子撐開,小草探出青澀的腦袋。
就在小草即將繼續往外探出時,朝離又一把將其按了下去。
朝離收回目光,揉了揉有些痠痛的眉心,移步坐在書桌前看書。
然而,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索性吩咐青衣傳膳。
夜晚來臨,今日的臥房中只有朝離一個人在,她並沒有睡牀,依舊躺在塌上。
儘管身體已經很疲憊,但身子卻沒有睡意。
既然睡不着,那也不必強行入睡,朝離的思緒逐漸飄向了前世。
畫面太多,朝離終於入睡。
再次醒過來已經是翌日清晨,今天要與張氏一道去方家,朝離喚來青衣梳洗打扮。
往日裡,朝離素來都不喜穿得過於正式,衣衫十分素雅,面上的妝容也極爲寡淡,虧得她這張臉容貌不俗,倒是沒多大影響。
可今天朝離卻一反常態,打扮得較爲豔麗,讓人移不開眼。
“小姐今日真好看。”青衣忍不住道。
朝離輕笑,“那按照你的意思,小姐我往日不好看了?”
青衣跺了跺腳,“小姐明知青衣不是這個意思,真是討厭。”
主僕二人說着話,裴魚卻快步走了進來。
“怎麼了?”朝離詢問。
昨日裴魚在紹華苑門口被秦峰帶走,之後她過來向她告罪,朝離並沒有在意,也讓裴魚莫要放在心上。
鎮北侯府本就是顧含章的,他不論去什麼地方,都不需要人通傳。
哪怕是突然出現在朝離的身後,她也不會覺得詫異,自然不會責怪裴魚。
但這會兒裴魚臉色不是很好,朝離自然而然就問了一句。
裴魚面色頗有些僵硬,似是在想如何說。
“哎?裴魚,你到底怎麼了,有事情就直說啊,小姐又不是那樣人,難道你有什麼不能說的?”青衣立刻詢問。
欲言又止的,看得人乾着急,讓人恨不得幫她開口得了,說話能有多燙嘴啊?
終於,裴魚還是鼓起勇氣,望着朝離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