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嫌貴?”見陳諾臉色有些發黑,安芷新笑嘻嘻地問道,眼睛也亮了起來。
聶無雙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吭聲,看着陳諾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不貴,一點也不貴,一會我就去付賬。我就是奇怪,怎麼華天還允許你們掛三萬多塊錢賬?他們不扣下你們來要贖金,也真是稀奇了。”被安芷新這麼一問,陳諾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換上了燦爛的笑容,解釋了一句。
關於要節約用錢的事,他可以事後在私下裡委婉地提醒一下聶無雙,甚至嚴肅地批評教育她,但絕對不應該當着她同學的面數落她,掃她的面子,否則不但於事無補,反而還會在聶無雙心中形成難以縫合的創傷,自己也會因爲“小氣”而被她的同學長期嘲笑……這個道理,久經人情世故的陳諾還是明白的。
至於他說的疑惑,其實他內心裡很清楚答案。聶無雙以往肯定經常去華天大酒店吃飯,她是聶子木的女兒,老闆自然要給她面子,又怎麼敢不讓她掛賬?只是聶無雙似乎下決心要脫離聶家,所以準備事後把這頓飯錢付清,不欠聶子木的人情……
聽到陳諾的這句回答,聶無雙忽然長長地鬆了口氣,笑道:“陳諾,你忙你的去吧,別陪她們磨嘴皮子了。”
“我現在沒事,先送你回宿舍。”陳諾微微一笑,走到她身旁,問道,“還走得動嗎?要我揹你不?”
“去你的。”聶無雙笑着推了陳諾一把,在他耳旁輕聲笑道,“謝謝,我又贏了。”
什麼叫又贏了?陳諾有些困惑地看了聶無雙一眼。
當着衆人的面,他也不好多問,心裡卻滿是疑惑。
回去的路上,聶無雙和她的小姐妹們嘻嘻哈哈地一路打鬧着,顯得很開心,就象吃了興奮劑一樣。
聶無雙沒怎麼看陳諾,反而是她的小姐妹們,老是偷眼瞧着他,不時地竊竊私語着,顯然在不斷地給他打分。
把聶無雙她們送回宿舍,安頓好之後,陳諾和聶忠便離開了宿舍。
“無雙今晚怎麼這麼興奮?她經常喝酒嗎?”陳諾忍不住問道。
“小姐不怎麼喝酒的。”聶忠只回答了後一句問話,然後反問道,“華天大酒店的賬,你什麼時候去付?”
“今晚就去,不能讓無雙留下隔夜債,壞了名氣。”陳諾摸了摸錢包,苦笑道,“幸好我卡里還有幾萬塊積蓄,剛好能付賬,否則這臉就丟得大了。”
“好,我陪你去。”聶忠馬上接了話。
“你就不必去了,我去就行了。”
“不,我要去,我還拉了點東西在那。”
“好吧,一起去。”陳諾摸了摸下巴,遞了根菸給聶忠。
從上次聶忠用一次性打火機襲擊陳諾的事件中,陳諾便知道他是抽菸的,否則也不會隨身帶着打火機。只是當聶忠和聶無雙在一起時,卻絕不抽菸。
果然,聶忠接過煙,狠狠地吸了兩口,便跟着陳諾向校門口走去。
陳諾慢慢地套問着聶忠的個人情況,聶忠卻只以喝醉了頭痛爲由,很少接話,最後兩人便沉默起來。
直到快到校門口的時候,聶忠才扔掉菸頭,忽然開了口:“小姐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她其實挺懂事的。”
“哦?”陳諾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
“今晚她們確實是喝酒去了,不過,不是去的華天大酒店,而是校外的一家小店子,只用了三千八,不是三萬八。她們只是炒了些小炒,喝了些啤酒,至於飯錢和酒錢,我已經付過了。”聶忠淡淡地說道。
“啊?那她的同學怎麼說是三萬八?”陳諾心頭一喜,趕緊問道。
“那是因爲小姐和她們打了兩個賭,小姐的第一個賭,是賭你今晚會來找她,第二個賭,是賭你會爲她付賬,不管有多貴……”聶忠的臉上浮出了愉快的笑容,說道,“這兩個賭,小姐都贏了。她已經有半個月沒賭贏過了,今晚一下子贏了兩次,所以她很高興。”
“哦……”陳諾在心裡汗了一個。
如果安芷新再誇張一點,把飯錢說成是三十八萬,他當時恐怕就真要跳起來了,因爲自己根本沒有支付能力。想不到聶無雙這丫頭還算懂事,沒有過份地折騰自己的錢包,這讓他對聶無雙又有了些好感。此外,也幸虧他給沐雪依去治了下病,耽誤了一些回家的時間,否則今晚聶無雙的賭就泡湯了。
只是,聶忠一直要跟着自己,看自己是否真肯去付那三萬八的賬,似乎加入了考察自己的行列,這讓陳諾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頓飯不該讓你掏錢,應該是我付賬的。”陳諾從錢包裡掏出四張一千的鈔票,遞給了聶忠。
聶忠卻沒接,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請小姐吃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
“那怎麼行?你現在沒了收入,要是老讓你請客,就算你有座金山,也會被吃空的。”陳諾堅持要把錢塞給他。
“你是怎麼想我和小姐之間的關係的?”聶忠還是沒有接錢,卻忽然問了一句。
“這個……”陳諾沉吟了一下,果斷地說道,“咱們都是男人,我也就不說虛話了。我覺得,你可能有些喜歡無雙吧。”
聶忠是個聰明人,自然也知道,他今天的一些話和舉動,已經讓陳諾看出來一些問題了,乾脆主動把話挑明瞭。既然如此,陳諾也只有實話實說。
“那你還讓我繼續當小姐的保鏢?”聶忠眯起了眼睛,問道。
“在她正式結婚之前,誰都有追求她的權利,包括你,我們可以公平競爭的。”陳諾微微一笑。
聽了這句話,聶忠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陰沉起來,淡淡地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小姐是個燙手山芋,想把她拋出去?”
“你想到哪去了?我陳諾光棍一條,雖然沒什麼能力,但也不會怕誰!或許別人會怕聶子木,但我還真不怕跟他鬥。”陳諾冷哼一聲,說道,“我只是沒把聶無雙看得有多麼特殊,而是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孩來對待。既然別的女孩可以同時有幾個男孩追,聶無雙爲什麼不能有?我喜歡講公平,但我也不會害怕競爭。李義振都被我鬥敗了,我還怕你?”
聶忠沉默了好一會,臉色漸漸地緩和起來,說道:“這還差不多……不過,我不會和你爭的,我欣賞小姐,對她有好感,但不是你說的那種喜歡。”
“也許吧。”陳諾笑了一笑,內心裡卻仍然沒有認同聶忠的說法。
“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我只要用幾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聶忠淡淡地說道,“第一,身爲一個保鏢,是不可以對僱主產生多餘的感情的,這是職業道德。同時一旦保鏢喜歡上了僱主,必定會影響保鏢的判斷,很容易出現致命的錯誤。我是軍人出身,視紀律爲生命,所以我絕不會對小姐動心,絕對不會!第二,關於我繼續給小姐當保鏢的事情,我是沒告訴你們實話的。事實上,聶總在前年十月份的時候,就已經一次性支付了我五年的保鏢費用。我現在才保護了小姐兩年,這次聶總也沒要我退錢,我當然要繼續幹下去。做人,是要講誠信的,我沒告訴小姐這件事,只是不想讓她有心理負擔,否則她會認爲自己還在依賴着她父親。”
“原來是這樣。”陳諾恍然大悟,心裡的一個死結終於打開了。
“你知道嗎?本來小姐挑中的男朋友不是你,而是我!何韻挑中的人也不是你,同樣是我!”聶忠忽然目光炯炯地看着陳諾。
“啊?怎麼回事?”陳諾又被他給繞糊塗了。
“何韻原來和小姐是認識的,她求小姐幫她找個能打的人蔘加比賽,小姐就推薦了我。但到後來,小姐又讓我別參賽了,說要我假裝她的男朋友,在生日宴會上辦一件事,但沒跟我說細節。直到你被何韻找來之後,小姐才忽然變卦,親自去賽場找了你,讓你幫她的這個忙。”聶忠說到這裡,臉上的神情變得很有些古怪,“要不然,今天和小姐在一起的替罪羊,就是我了,所以今晚的這頓飯,還是應該由我來請的,也算感謝你爲我擔下了風險。”
陳諾沉默了好一會,才消化掉這些信息,笑道:“我不光是替罪羊,還是無雙正兒八經的男朋友,這頓飯,怎麼說都該由我來請。”
“也許你並沒有把小姐當成真正的女朋友,畢竟你們纔剛認識幾天,也只見過幾次面。今天這樣的變故,對於你來說確實倉促了一點。”聶忠一旦離開聶無雙,口齒就變得伶俐起來,分析問題也總是針針見血,他加重了語氣說道,“但是,小姐對你是真心的,我希望你能真心地對她……好好愛她吧,她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只有你了。”
陳諾沉默了半晌,重重地點了點頭,感激地說道:“我會的,謝謝你提供給我這些信息。”
“以後有什麼事,就讓我來出頭吧,因爲小姐不想爲你擔驚受怕。小姐能幸福,我也就安心了,也算對起得聶總給我的那一大筆錢。”聶忠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說道,“至於暴力農場的那場決賽,我建議你不要去了,會非常危險的。”
“再說吧,我先回家了,再見。”陳諾沉吟了一會,含糊地答道。
陳諾也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擔心聶子木會找高手來參賽,在決賽中名正言順地要了自己的命。但人窮志短,陳諾現在很需要那筆賞金,讓他放棄,實在是有些捨不得。
聶忠沒有答話,也沒有留住陳諾,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直到陳諾走出了很遠,聶忠纔在黑暗中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