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猜到是他了?”聶子木目光一凝。
“嗯,有所懷疑,在我認識的人裡面,只有他的功夫最好。”陳諾點了點頭,含糊地說道。
“是啊,他的功夫很好,以往也表現得很忠心,所以我沒對他起過疑心。想不到我聶子木打了一輩子雁,卻最終讓他這隻雁給啄了眼睛。”聶子木感嘆道,“我們星海集團與滄月軒的恩怨不是一天兩天了,都是互派臥底,引誘、收買、反間、暗殺、陷害……無所不用其極。這裡面的水很深,鬥爭也歷來十分殘酷。所以,我要對你下手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爲你和滄月軒攪到了一起。這樣一來,我和你便勢若水火,倒不是你和無雙配不配的問題。”
“原來這還是個站隊的問題。”陳諾恍然大悟地苦笑道。
“沒錯,自從你和姬天玄第一次接觸時,我們就已經發現了。從那時候起,我就把你列入了死敵之一。沒想到,你後來認識了無雙,還和她好上了,這讓我一直很爲難,很爲難……”聶子木的聲音越來越低,嘆道,“我絕不允許一個玩無間道的人留在我的身邊,留在星海集團,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陳諾默然無語,一時間無話可答。
“不過現在好了,不存在這個問題了。”聶子木聳了聳肩,苦笑道,“現在我已經倒臺了,也不存在再和滄月軒鬥了。你和無雙之間,就可以重新開始了。所以我剛纔說了,我是我,無雙是無雙,你們不要因爲我而受到影響。我總歸還是……希望無雙幸福的。”
陳諾再次無語,心裡卻忽然掠過了一絲感激。
“聶叔,你這又是何苦呢?如果你們不把我逼到那份上,我也不會和滄月軒發生任何交集……我其實也沒任何野心,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回想着往事,陳諾百感交集地嘆道。
如果不是張城和聶子木對陳諾苦苦追殺,之後又讓司法機關陷害他,姬天玄也不會主動找到陳諾,以幫助陳諾爲名,試圖從陳諾處拿到張城集團的犯罪證據。如果後來不是聶子木苦苦相逼,甚至威脅到了陳諾的家人,陳諾也不會加入滄月軒,對高紫陽等人痛下殺手,從而引發一系列大事件,這一番龍爭虎鬥也就無從談起。
聶子木仗勢欺人,到最後害的卻是他自己,正所謂作繭自縛。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也知道,我既然患上了伊藍斯卡症,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包括財富什麼的。但我總不能不顧着無雙,畢竟她是我唯一的血脈,我總得給她留下一份可靠的產業。”聶子木長嘆一聲,緩緩說道,“俗話說得好,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兒孫忘不了……”
陳諾聽出了聶子木的潛臺詞,一時間再次無語。
聶子木既然知道陳諾與滄月軒有關係,就不是不敢把陳諾留在他身旁的問題了,而是不敢把陳諾留在聶無雙的身邊。畢竟陳諾是敵對陣營的人,對聶子木留給女兒的產業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就算陳諾真心對聶無雙好,也不打算幫滄月軒對付星海集團,但星海集團的人一旦知道陳諾的真實身份,就勢必和陳諾劃清界限,並針對陳諾展開清算和報復。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聶子木想除掉陳諾,也是逼不得已,他們倆之間就像天敵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這件事歸根結底,在於聶子木不該把沐天昊借給張城去追殺陳諾和黃奇,以至於聶子木在這場漩渦中越卷越深,雙方的怨仇也越鬧越大,最終把陳諾逼到了滄月軒的陣營中,釀成了今天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
“事情沒有你們倆想像的那麼複雜。”一直在冷眼旁觀的餘聽楓忽然笑了笑,悠然說道,“這件事,不是你們倆就能決定的。雲鬆德作惡多端,可謂惡貫滿盈,就算沒有陳諾和高紫陽之間的恩怨,他也遲早會出事,我們也遲早會對付他。只要他一出事,你老聶也就脫不了干係,你們倆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也跑不了。要怪就不必怪我們滄月軒了,只能怪你們自己造的孽太多……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你說得也對,不過,富貴險中求,凡是像我這樣的富翁,又有誰是真正乾淨的呢?”聽了餘聽楓的這番話,聶子木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卻長嘆一聲。
餘聽楓聽了這句話,一時間也默然起來。
“不過,我倒也還是欣慰的。陳諾既然能鬥垮我和高紫陽,還能鬥垮雲鬆德,就說明他有幾把刷子。有這樣的女婿,何愁守不住我星海集團的產業?”聶子木忽然一掃眉宇間的晦氣,大聲笑道。
餘聽楓和陳諾面面相覷,都爲聶子木的奇怪邏輯而苦笑不已。
半晌後,餘聽楓搖了搖頭,卻只長嘆一聲,沒有說話。
在餘聽楓的心底,自然認爲聶子木一旦垮臺,經過這番清算,星海集團是留不住多少產業的。畢竟在星海集團的發家史中,可謂每一個毛孔都流着骯髒的血液,僅僅是沒收資產和交納罰金這兩項,恐怕就要讓星海集團破產了。
而聶子木卻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在他的盤算中,星海集團雖然有一些骯髒的交易,但經過這麼多年的漂白,總歸還是有不少正當產業的,就算被沒收一部分資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歸是能給聶無雙留下一份豐厚的嫁妝的。這也是他準備三緘其口,拒絕向司法機關自首和透露更多案情的原因,畢竟說得越少,暴露得也就越少,星海集團破產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爲了能給女兒留下更多的產業,聶子木已經準備豁出自己的老命了。
只是他顯然不知道,滄月軒還有一個法寶——莫紫葉的讀心術。
…………
在三樓的一間房間裡,陳諾見到了沐天昊,他的身旁,同樣有幾個武警在保護着。
“你們先出去吧,讓我和他說兩句話。”陳諾對那幾個武警說道。
那幾個武警猶豫了一下,還是照辦了,畢竟陳諾現在是副總指揮,他說的話也頂用了。
“想不到星海集團的內鬼竟然是你。”武警走後,陳諾看了沐天昊一眼,有些苦澀地說道。
“要是你也能想得到,那我早就暴露了,也早就沒命了。”沐天昊淡淡一笑。
“和黃奇一起的那個人,是你用石頭打傷的?”雖然已經從聶子木那裡得到了消息,陳諾還是想再次確認一下。
“那個人?”沐天昊皺着眉頭回憶了一下,然後點頭道,“沒錯,是我打傷的。當時他抓住了張相和黃奇,我去殺黃奇時,和他交了一下手,他很強,但不是我的對手,被我打中一槍,又被我用石頭給打傷了,是黃奇把他給救走的。當時若不是顧着救治命在旦夕的張相,我早就追上去結果他們的性命了。”
“你既然是滄月軒派去的臥底,那麼張相就是你的敵人,你爲什麼還要救他?”陳諾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還不簡單?爲了錢嘛!”沐天昊笑道,“我救了張相之後,張城倒也沒虧待我,給了我一大筆酬金。雖然殺掉黃奇也有一筆酬金,不過肯定比不上救張相的酬金,二者相衡,肯定要選最划算的一種。”
“做內鬼的我也見過,但就沒見過你這麼狠的。”陳諾嘆道,“他們殺正義人士之時,至少還會有所顧忌……不像你,好壞都殺,什麼錢都敢拿。”
“黃奇不過是個血滴子的殺手,他那種人死有餘辜。至於來救他的人,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沐天昊灑然一笑,說道,“不過我本來就不在乎這個,反正以我做下的事,就算槍斃我十回也夠了。”
“我知道,你只是想爲你妹妹掙那一億的醫療費。”陳諾嘆了口氣,說道,“作爲沐雪依的哥哥,你確實是個好哥哥。作爲內鬼,你也確實是個合格的內鬼。只是我有點好奇,聶子木對你那麼好,也給了你不少錢,你這麼背叛他,就沒有一點內疚嗎?”
“當然會有一點。”沐天昊的臉上掠過了一些黯然,隨即昂然說道,“只是大丈夫既然認準了一個目標,就要堅定地走下去。聶子木確實對我很好,不過滄月軒給的錢是他的十倍,我自然要選擇滄月軒。再說了,聶子木是什麼樣的人,相信你也清楚,我雖然背叛了他,但捫心自問,我無愧於天地!”
“聶忠也是和你一路的?”陳諾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問道。
“我和他沒瓜葛,他只是聶無雙的奴隸而已,哪有資格進滄月軒?”沐天昊的臉上露出了一些不屑。
“爲什麼你不去收集聶子木的證據,反而要我去收集?”陳諾繼續追問道。
“這就叫疑兵之計,沒有你攪亂這池春水,我哪好辦事?”沐天昊笑道,“其實我一直在收集證據,光是聶子木讓我參與的幾次行動,就足以證明聶子木有罪。只不過要用這些事來證明他的罪行,我自己也難免被捲進去,我還不想這麼快犧牲掉我自己,滄月軒也不想丟掉我這張王牌。事實上,滄月軒想針對的目標不僅僅是聶子木,還包括聶子木身後的一切關係網和勢力,包括雲鬆德。”
“現在你有什麼打算?你和你妹妹就這麼躲一輩子?”陳諾沉默了一會,問道。
“我既然已經出面抓了聶子木來歸案,就註定沒辦法躲下去了,只有陪他一起死了,否則的話,他怎麼也會在法庭上反咬我一口的。”沐天昊有些黯然地嘆了口氣,說道,“現在我也沒什麼打算了,只想託你一件事——照顧好我妹妹。”
“託我?”陳諾有些意外地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