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之後,也不關門,留了大半的縫,隔着一條幽幽的走廊,面無表情地望着莫夏夏的臥室。黑漆漆的一片,其實根本看不見什麼,可洛羽澤還是一動不動地看着。
那樣的姿勢,難免不會讓人聯想起莫夏夏在趙小溪家裡從上往下看時,那道黑色的身影,在路燈下,倔強又孤獨地立着。
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臉上一會兒喜,一會兒怒。一直到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東西摔破的脆響,他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過來。
擡起頭,只見陸驍有些急促地蹲下身去,埋頭撿着他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茶杯,白色的瓷片濺得到處都是。
洛羽澤擰起了眉,眉梢間出現了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被他習慣性地掩飾下去。他沒有阻止陸驍的動作,一直等着陸驍將賽掉的茶杯碎片全部撿了起來,扔到了垃圾桶裡,才冷冷地開口,“你怎麼在這裡?”
陸驍輕咳了一聲,“少爺,莫夏夏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我在伺候你的飲食起居。我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月了。”
洛羽澤的表情變了變,他沒有開口,嘴角抿成了一條難看的弧線。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的時候,可看見莫夏夏回來的時候,又覺得兩個人其實從來都沒有分開過一樣。
那些爭執似乎從來湊不曾出現過。
他不過是做了一個漫長又乏味的夢,夢醒來後,依然是莫夏夏在對面的房間安靜地睡着。
陸驍見洛羽澤不說話,也沒有退下去的意思,反而是開口道,“少爺,原諒我多嘴,但我還是想問,你今天爲什麼要帶莫夏夏回來?”
“嗯?”洛羽澤彷彿是沒有明白陸驍問這句話的意思,輕飄飄地反問着。
陸驍的神色有些激動,他壓低了聲音,但語氣裡面的情緒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難道你忘了,你在醫院裡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嗎,好幾次都差點因爲炎症導致的高燒丟了性命,但是,莫夏夏從來都沒有來看過你,哪怕一眼。”
“少爺,你住院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莫夏夏不可能沒有發現,而她知道之後,也沒有來看你,你應該明白,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洛羽澤依舊沒有說話,低頭望着自己面前高高的文件,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只覺得他的眼神,深邃得可怕。
陸驍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救了她一命,難道你沒有發現,你變得太多了嗎,你爲她失去的,已經不在我們的預計範圍之內了。”
洛羽澤不緊不慢地擡起頭來,“一場好的賭博,是需要足夠的籌碼,只有放了長線,才能釣到大魚。”
“你再這樣下去,怕是魚都要溜走了。少爺,你還沒有發現嗎,你對莫夏夏的態度,根本不是你所能夠控制的了。”陸驍意味深長地道。
洛羽澤緊擰起來的眉頭一跳,臉色看上去難看不少,就像是在睡夢中忽然被人用燒得通紅的尖針刺了一下,猛然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樣。
他一言不發地坐了半天,手中的鋼筆在指尖轉來轉去,陸驍目不轉睛地盯着,挺直了背,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許久,洛羽澤的聲音才低低地響起,帶了一點沙啞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你還有什麼沒說的?”
“沒有了。”陸驍僵直了身子,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開了口,你肚子裡面肯定不只現在這麼一點想說的!”洛羽澤將鋼筆一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着陸驍走了過去。
他的腳正好踩在了自己扔掉的鋼筆上面,微微一用力,鋼筆斷成了兩截,墨水濺了起來,斷開的一截滾落打了陸驍的腳步。
洛羽澤徑直走到了陸驍的面前,微微低着頭,冷視着他,“你以爲你看出了什麼,你以爲你知道些什麼,你以爲你懂了些什麼嗎?你是不是覺得,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就足夠了解我了,就有資格對我的事憑舌論足了!”
陸驍臉色變了,洛羽澤對他很少真正動過怒氣,現在這種狀況,他雖然沒有說,但這種聲色俱厲的表現,已經讓他感受到了洛羽澤心底的不滿。
“你以爲我對莫夏夏是什麼感情?受了點傷,落了點淚,這就叫感情嗎?陸驍,我以前覺得你挺聰明的,現在倒覺得你已經越活越回去了。我要做的事情,我比誰都清楚,還不用你在這裡一臉痛心
疾首地提醒我。我不找莫夏夏回來的話,還能找誰?我等了那麼久,計劃了那麼久,難道就這樣將這顆棋子扔掉?幼稚!我告訴你,只要時機到了,我會比任何人都先讓她從這裡滾出去!”
陸驍聽着他一連串的話,微微瞪大了眼,咬了咬下脣。
洛羽澤自從當場了洛氏集團的掌門人,向來都是冷冰冰的,無論對誰,都是一副冷靜從容的樣子,除了會在莫夏夏面前暴躁一些之外,陸驍還從來沒有見過洛羽澤這麼失態的樣子。
像是他的耐心,都被什麼東西一一磨光耗盡了一般。
他身居高位,卻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要用一幅幅千奇百怪的面具遮擋住他的情緒,可是現在,陸驍有一種洛羽澤只是在發泄他內心積壓的情緒一樣,等他發泄過後,甚至會殺人滅口。
跟在洛羽澤身邊這麼多年,陸驍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恨不得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以免它再說出什麼刺激洛羽澤的話來。
他從小就和洛羽澤在一起,幾乎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更年輕一些時候的洛羽澤,身上就是一種凌厲的戾氣與狠心。只是這幾年,都漸漸變淡了許多。
似乎是隨着地位的漸高,已經不需要再用那些刻意僞裝出來的東西來震懾他人。現在的洛羽澤,只要只站在那裡,就算是他什麼也不說,也不做,也會讓人覺得膽戰心驚。
洛羽澤還沒有說完,他看着陸驍後怕的神色,冷笑道,“現在知道後悔了?你腦子到底是什麼做了,簡直就跟擺設一樣。我告訴你,我之所以還沒有讓莫夏夏離開,不是因爲什麼所謂的捨不得,只是因爲,現在還不到時候。她識相的話,那還算好,要是她敢動什麼歪腦筋,我會讓她徹徹底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用的棋子,我永遠不會留在手上!”
陸驍打了個寒顫,好不容易讓冷靜了下來,擡起了頭,“少爺……”
洛羽澤看着他,猛地轉過了身,“你下去吧,同樣的話,我不希望再聽見第二次。陸驍,看你在跟了我這麼多年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下一次,若是我再從你嘴裡聽見什麼情啊愛啊之類的話,你就不必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