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世文心裡涌出一陣深深的挫敗感。
他在這裡守了一夜,親眼看着他們卿卿我我的,他的心整整痛了一個晚上。
他對她的心,他對她的愛,難道她就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嗎?
蘇世文拉住了裴詩雅的手,“不行,聽我的,不要一個人呆在這裡,先回家,我跟你好好說說……”
裴詩雅十分抗拒地甩開了蘇世文的手。當她看到蘇世文眼裡受驚的表情時,瞬間意識到自己可能做得有些過份了,連忙道歉:
“世文哥,不要逼我好不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你知道我現在很亂很亂,不想說話,也不想跟你爭執,對不起,世文哥……”
蘇世文握緊了兩拳,又慢慢鬆了開來,眸裡失落越來越深,良久,才浮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好,那你一個人走走,有事再打我的手機……”
裴詩雅點了點頭,自己一個人沿着街道向前走。
蘇世文的車子,遠遠地跟在後面。
冷傲天的眸光陰黑地盯着外面,清楚地看到蘇世文跟在裴詩雅的身後,他的心情變得相當的陰鬱。
媽的,姓蘇的,總有一天老子要搞死你!
裴詩雅漫無目地在街上行走,望着昔日熟悉的街景,心裡有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這個世界依然美麗,只是已經不再屬於她了。
他真的不愛她了嗎?
她突然回頭,蘇世文的車子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底,她停了下來,望着蘇世文。
蘇世文的車子緩緩停到了她的身邊。
“小雅,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天氣太冷,你都凍僵了。”
裴詩雅苦笑,“世文哥,別跟着我好不好?求你了。”
她的小臉是那樣的瘦弱,這樣虛弱的表情更是楚楚可憐,雖然他心裡有些不滿,但卻生不起氣來。
“好吧,小雅,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凡事有我……”蘇世文又細心地叮囑了一遍,伸手將自己的圍巾解下來,替裴詩雅圍上。
“天冷,你不要在外面呆太久了,我晚點打你電話。”
如此這般細細地叮囑了又叮囑,裴詩雅這才微微一笑,“嗯,我知道。”
也許蘇世文說得對,現在這世上唯一能對她的人,就只有他了。
看着蘇世文彎腰鑽入了車子,裴詩雅甜美一笑,“謝謝世文哥!”
蘇世文轉身,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小雅,我不要你的感謝,我只要你的心,你的愛。
不過,你放心,我們有的是時間。
白色的雪弗萊很快駛入了車流之中,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裴詩雅有一種釋然的感覺,她不想讓自己成爲別人的負擔。
過年的氣氛還是很濃,到處張貼着喜慶的紅字,街頭的行人都是三五成羣,呼朋喚友,滿臉堆笑。
裴詩雅羨慕地看着他們,如果當初她沒有跟爸爸鬧僵成這樣,爸爸也不至於自殺。
那麼她現在也許還有一個溫暖的家。
遠去了,一切都遠去了。
爸爸,變成一個蒼白的稱呼,一張墓碑上的照片……
裴詩雅機械地緩慢地大街上行走。
她能感覺到,有人在跟在她的身後,每次她不經意地回頭,總能看到一道躲閃的身影。
在拐彎的地方,她突然加快了步子,躲在了柱子後面,再聽到一陣腳步聲,她突然跑了出來。
“爲什麼跟着我?”
裴詩雅歪着頭,得意地看着冷傲天窘迫的樣子。
他穿着一襲黑色的中長風衣,領口圍着一條方格的羊絨圍巾,英俊的臉上,有些憔悴和陰暗。
一雙黑眸幽幽地盯着她,良久,才高傲地擡起下巴,用不耐煩的口氣說道:“這條路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麼你走就行,我走就不行了。”
“對呀,a市的路這麼多,你可以隨便。但是,你爲什麼要跟在我身後?”
裴詩雅一雙明亮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看着他。
冷傲天心慮地偏過頭,不再看她,“裴詩雅,我看你是自戀到了極點,你以爲你魅力十足嗎?切,我找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走開走開,別擋我的路……”
冷傲天雙手插在口袋裡,沉重的靴子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很快,他就越過了她,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裴詩雅稍微停頓了片刻,轉身立即追了上去。
“喂,冷傲天你根本還是愛我的,你騙得了我,騙不了你自己,你放不下我,你根本放不下我,你爲什麼要騙我?”
裴詩雅心中升起一陣溫暖的希望,她希望這是冷傲天的一次玩笑。
他這個人的本性就是反覆無常,她太瞭解他了,雖然毒舌,腹黑,但是他的心不會變的。
他愛她,愛到了骨子裡,她很清楚的。
冷傲天停下腳步,微眯着眼睛,黑眸裡沒有任何表情。
“裴詩雅,你憑什麼這麼自信?你到底要說我什麼,你才能相信。哦,我明白了,是你太愛我了,你沒有辦法接受分手,所以一直自欺欺人地說我還愛着你。如果我還愛着你,我爲什麼不把你帶回家去?我爲什麼要躲避着你?我爲什麼要這樣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因爲孩子的事情,讓我們之間有了裂隙。聽我說,再給我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我真很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裴詩雅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她突然撲到他的懷裡。
放聲痛哭出來。
“求你,不要說分手了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會死的,真的,我們再回到以前那樣。我知道你口是心非,你其實不想分手的。你要的無非就是讓我服軟,我以後都聽你的話,你說什麼我絕不頂嘴,我也不罵你了,只要你不要說分手,我什麼都答應你……”
裴詩雅像一頭迷路的小白兔,無助在趴在他的懷裡,低聲地哭泣着。
那淚水一點一點浸入了他的心房。
有什麼尖鋒的東西,在捅着他的心臟,將他的心捅得血淋淋的。
他擡起下巴,仰望着天空,將眼裡那潮溼的感覺給倒回去。
他不能在她的面前示弱。
冷傲天像一截木樁,任由裴詩雅哭泣,垂着,他紋絲不動。
許久,他用力推開了裴詩雅。
也許力道有些大了,裴詩雅猝不及防,踉蹌着倒在了雪地裡。
她睜大了眼睛,驚愕地看着他。
冷傲天用厭惡的眼神盯着她,“不要再碰我,你聽懂了沒有……”
扔下這句話,冷傲天無情地離開了。
他冰冷的離開,沒有回頭,沒有留戀。
裴詩雅雙手撐在雪地裡,凍得失去知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一雙手伸過來,將她從雪地裡扶了起來,幫她清理着身上的雪沫。
裴詩雅如遇救星一般,拉住了眼前的男人。
“史蒂文,看在我跟你朋友的份上,麻煩你勸勸冷傲天,我不要跟他分手,我不要,我愛他……”
史蒂文只是深深地嘆息,“對不起,這個忙我真的幫不上,感情的事情,外人很難插手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他。”
史蒂文苦笑,搖了搖頭,“我是來向你道別的,我馬上就要回國了。至於你跟冷傲天的事情,恕我無能爲力,其實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他不適合你。”
先不說這個病毒的事情,單單是冷傲天的家世背景,就不是裴詩雅能夠進入的。
與其痛苦一生,不如當即立斷。
“可是,我覺得他還愛着我,真的,要不然,他爲什麼老跟着我?我能感覺到他的愛。”裴詩雅十分固執。
“嗯,我們去裡面坐坐吧!”
外面風大,史蒂文指了指路邊的星巴克咖啡廳。
裴詩雅沒有再抗拒,默默地跟在史蒂文的身後走了進去。
咖啡店裡溫暖如春,慢慢將裴詩雅凍僵的身體恢復知覺。
史蒂文體貼地拉開椅子,扶裴詩雅坐了進去。
“你想吃點什麼?”
坐在溫暖的咖啡廳,裴詩雅望着窗外雪白的世界,悲傷地搖頭。
“隨意吧!”
史蒂文要了兩杯卡布諾奇。
咖啡送上來的時候,咖啡杯面上是一隻漂亮的百合花圖案,裴詩雅眸光微亮,望着史蒂文,感激地微笑。
“你還記得這些?”
“呵呵,當然了,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就像百合花一樣清馨淡雅,讓人眼前一亮。不過,那時候的感覺,你很像薇薇安。可是,隨着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我漸漸發現,你跟薇薇安其實一點也不像。”史蒂文淡淡地笑着。
裴詩雅端起咖啡杯,輕輕嘬了一口,溫暖的感覺慢慢融入了身體。
她的記憶也漸漸放飛,那時候,她第一次闖入沉睡古堡,走到冷傲天的身體。
也是第一次他救了她的性命。
命運,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會將你推向對的人。
如果她不是偷渡去愛爾蘭,不是錯簽了合約,也許這一輩子,她永遠也見不到冷傲天。
“你還記得劉文麗嗎?”史蒂文笑道。
“嗯,是我在愛爾蘭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可是沒有想她將我給出賣了。噫,你怎麼知道?”
“呵呵,我知道一些,後來被亞瑟給狠狠的教訓了一頓,據說現在被譴返了……”
“是嗎?呵呵呵!從來沒有聽他說起過。”
“是啊,他很多事情不喜歡說出來,我跟他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很瞭解他。”
史蒂文微笑,裴詩雅心裡一動,她發現自己對冷傲天的瞭解非常膚淺,僅僅停留在他的表面。
她對他的家人,對他的情感,對他的公司,對他的過去,竟然一無所知。
“其實亞瑟也是很可憐的人,他媽媽是一個坐檯的女人,在生下亞瑟之後過得非常艱難。亞瑟生活在那種陰暗骯髒的環境裡,心裡始終有很深的陰影,他六歲那年,他母親被人殺了,而且他親眼目睹了過程。雖然後來被冷老爺子接回來了,他的人生卻被烙下了很陰暗的痕跡。在沒有遇到你之前,他是個很頹廢的人,成日花天酒地,跟上流社會的那幫公子哥鬼混。冷老爺子實質上是利用他在對付家族裡那幾個虎視眈眈的人,如果他稍有什麼正經念頭,就會被冷老爺子狠狠教訓,他過得很壓抑。以前斷手斷骨頭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