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雅圖到A城,從A城到省城,再到川北,飄洋過海,萬里迢迢。
許靳喬不曾休息片刻,三餐全在飛機、高鐵或者路上解決,一時再聯繫不到飛機和直升機,聽說川北的高速路搶通了,他立刻弄了輛車,僱司機開車去川北。
下午五點,經過數次堵車,數個小時的長途跋涉,許靳喬終於到達川北。
匯合後,一見面,倪朗便紅着眼歉疚的說,“表哥,對不起,我們無能,還是沒找到表嫂的下落。”
“到底找得怎樣了?”
許靳喬臉色很差勁兒,連日的趕路,心情的動盪,令他似大病一場,精神頹廢,萎靡孱弱,連說話都沒什麼力氣,“不要瞞我,給我實話實說!”
“官方的死亡名單裡,暫時沒有蕭琰,我們在停屍處一一查探過,也沒有找到她,其它方面,暫時還沒有消息,這便說明,一來蕭琰可能真的還活着,二來……”霍柏驍喉結艱難的滾動,說出這一句,他心跟着抽痛,“她已經死亡,只是屍體還沒有被救援隊發現。”
許靳喬氣息陡地變粗,他瞳孔放大,面目陰沉而可怖,“不可能!她又蠢又笨,能活驢萬年,怎麼可能死?我不准你把屍體這種詞用到她身上!”
“表哥,你別生氣,霍哥也是……”倪朗不知該怎麼勸,急得口吃,“反,反正我們也不相信表嫂會死,表嫂看起來蠢,但我覺得她也挺機靈的,興許地震來時,她躲過了呢?”
喬毓帆忙點頭附和,“對對,表嫂是烏龜的命,沒那麼容易掛掉的,我們繼續找,肯定能找到的!”
喬席安沉默不語,在沒找到活人之前,說什麼安慰的話,都顯得很蒼白無力。
霍柏驍擡腕看了下表,“天快黑了,我們抓緊時間再找一陣子,也許又有災民被救出來,也許裡面有蕭琰呢。”
“好!”
喬毓帆幾人應下,正要動身,許靳喬忽然道,“蕭琰在川北的新聞,是哪家媒體報道出來的?來源於哪裡?”
“不知道哪家是首家報道,但我知道消息是來源於川北報社,這是我昨天打聽到的。”霍柏驍回道。
喬席安蹙眉,“表哥,你有什麼想法?”
“報社的人,有幸存的嗎?”
“不清楚啊,得去打聽打聽。”
“毓帆,你們三個繼續找蕭琰,柏驍,我們兩人去找報社的人,他們既然刊登了稿子,肯定知道些蕭琰的情況,比如蕭琰住在哪個酒店,位置在哪裡,當晚地震時,蕭琰身在何地!”
許靳喬激動過後,便冷靜下來,尋找其它突破口,他的提議,令霍柏驍眼前一亮,“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法子呢?今兒白天隨着救援隊到處找,可酒店賓館不少,有的塌方嚴重,便先跳過,找更容易營救的,多爭取生命,可也許蕭琰就……算了,我們馬上出發!”
輾轉多個安置點,霍柏驍與許靳喬終於打聽到一個報社的倖存編輯,受了輕傷,正躺在安置點的帳篷裡吃飯。
許靳喬上前問道,“你好,請問蕭琰的那篇新聞,你清楚麼?我是蕭琰的家人,我姓許。”
“哦,許先生,你好。你是打聽做公益的影視明星蕭琰麼?”
“對,就是她。我專程來找她的,你知道她的下落麼?”
“哎,不清楚啊,地震太厲害,我親人也有失蹤的,到現在沒消息,不知是死是活啊!”
許靳喬眉峰深蹙,他不甘心的道,“那你知道蕭琰在川北住哪裡麼?”
確定一個具體地點,找人的效率才高啊!
“住哪裡……”對方陷入了思考中,“我們報社的消息,是公益機構主席樑先生提供的,他最清楚了,但我聽說,他被倒塌的房子埋了,挖出來時已經沒有呼吸了……”
聞言,兩人臉色頓時一白,霍柏驍急道,“你仔細想想,蕭琰應該住的是酒店,她在哪個酒店住?”
“川北最高檔的酒店是哪家?地址在哪裡?”許靳喬聲線發緊,心底的恐懼,在無限的蔓延。
川北地震,他十年前親歷過,此次重演,每聽到一個人死,他便心顫加重一分。
“別催我,我再想想啊……對了,我好像聽樑先生提過一嘴,似乎是世紀龍大酒店!”
“在哪兒?”
“在華順街15號!”
“謝謝!”
兩人欣喜若狂,立刻道謝離開,直奔分片搜救的救援大隊,但整個華順街都成了廢墟,原本沒有完全塌掉的建築物,在幾次強餘震後,也全坍塌了,連走路的小道都沒有。
“隊長,拜託你,調幾個人去華順街15號,地震時我太太在酒店,她肯定還活着,你們用生命探測儀試試!”
面對許靳喬的請求,救援大隊的隊長攤開桌上的地圖,查找到華順街位置,他遂蹙眉,“這一條街,我們已經地毯式從1號搜到了18號,只剩下後面少半條街坍塌太嚴重,暫時無法深入。15號肯定搜過了,嗯,15號原來是什麼建築?”
“世紀龍大酒店!”
“酒店?稍等,我查一下。”
許靳喬緊張的手心裡全是汗,彷彿在等待一個宣判,是天堂,還是地獄,就在這一刻!
霍柏驍不停的擡手擦着腦門的汗水,連喘息都是粗的。
隊長翻開一本登記冊,翻到某一頁,緩緩開口,“15號確實是世紀龍大酒店,解放軍搜救時,酒店坍塌了一半,總共有51人被埋,死亡人數28人,重傷14人,輕傷9人。你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我給你查去向。”
“蕭……”許靳喬嘴脣抖得厲害,“蕭琰!她叫蕭琰!”
片刻後,隊長搖頭,“抱歉,名單裡沒有叫做蕭琰的。”
聞言,兩人一怔,霍柏驍蹙眉道,“不會吧?拜託再查一遍,姓蕭的蕭,王字偏旁的琰!”
“真的沒有,我們每救出一個人,都登記造冊了,除非已經死亡的,當時無法確認身份的,纔會擱置,但是15號的死亡名單裡28個人,只剩下3名男士的身份沒有確認,你們要找的是女士,明顯不是的。”
許靳喬渾身緊繃,“那麼,你們在其它地方搜救出來的女人當中,有大肚子孕婦麼?懷孕近八個月!”
“孕婦?”
隊長一楞,繼而驚道,“我們分隊救過一名孕婦啊,就是在15號酒店救的!”
“什麼?哪一個?人在哪裡?”
兩個男人幾乎異口同聲,激動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隊長盯着名單冊,語氣嚴肅,“這名孕婦我印象挺深的,因爲我們分隊只救了這一名孕婦,而且是在夜裡,孕婦懂得自救,很幸運的活下來了,但一條腿骨折,手臂擦傷,嚴重的是引發了早產,當時便緊急送去第四醫療點了,後來情況怎樣,我就不太清楚了。”
許靳喬越聽越心跳加快,“她叫什麼?你們登記的名字是什麼?”
“蕭寶兒。”隊長指着名單,一字一字念出,“不是蕭琰,但恰巧同姓。”
這一語,彷彿黑暗裡的一簇聖火,將許靳喬的世界,頃刻照亮!
“是她!”
“是蕭琰!”
“蕭寶兒就是蕭琰!蕭琰也叫做蕭寶兒!”
許靳喬激動狂喜的語無倫次,佈滿紅血絲的黑眸裡,有晶亮的水光在閃爍,他猛地背轉身體,雙肩隱隱在抽搐!
霍柏驍一把抓住隊長的手臂,力道格外的大,嗓音哽咽的厲害,“第四醫療點在哪裡?”
“真是蕭琰啊,那可太好了,第四醫療點不太好走,我畫幅簡單地圖給你們!”隊長見狀,也高興壞了,連忙找來紙筆,繪製地圖。
在災難面前,人與人最真的,莫過於此。
拿到地圖,兩人千恩萬謝後急速離開,邊走邊聯繫喬毓帆三人,既然打聽到了下落,便不用盲目的找人了。
夜幕降臨,很快便伸手難辯五指。
霍柏驍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筒,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瓦礫上行走,偶爾還要翻爬高大坍塌物,在隨時可能發生餘震的情況下,極爲危險!
但許靳喬什麼也顧不得,知道蕭琰活着,是喜,但知道她骨折和早產,又是憂,骨折一般不會死人,可早產便很難說!
霍柏驍安慰他,“放心吧,蕭琰真堅強,連地震都可以挺過來,一定可以順利生下孩子的!”
“我放心不下,你知道的,寶兒她流產過,身體不太好,這第二胎又早產,我只怕兇險啊!這裡是臨時的醫療點,醫療水平可想而知,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蕭琰又遇到這麼個情況……”
許靳喬越說越心像裂開一般,疼痛難忍,都怪他不好,是他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以及信任度,是他搞出來葉家的事,逼得她一次又一次承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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