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家裡就窮,老人們都說不怕老子窮就怕兒子慫,我爺爺一生碌碌無爲,而我爸打小就渾。偷雞摸狗什麼壞事沒幹過,整天不務正業,東頭竄到西頭,剛好我媽是個啞巴長得又不好看。村裡有人說媒就跟了我爸。
我出生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我媽從小營養不良沒什麼奶水,家裡又窮根本買不起奶粉,光喝米湯填肚子。
在我三歲的時候。我爸和村裡的幾個人一起出去外地打工,這一去就是整整六年,了無音訊。
有人說我爸進了傳銷,也有人說我爸死在了工地上,還有人說我爸在外面掙了大錢,重新取了個老婆,不要我們娘倆了。
我媽不會說話,隔壁幾個嘴快的阿姨一提起我爸,我媽就啊啊啊直叫,拎起掃把就打。
在我九歲的時候,正值酷暑,烈日炎炎,一輛黑色大衆轎車停在我家門前,當時我打着赤膊,皮膚曬得黑黝黝的,趴在地上摳知了洞,見到有轎車停在我家門前,覺得很新奇,在農村見過最多的就是三輪車,跑起來轟隆隆的響。
沒一會從車上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還有一個打扮時尚的阿姨,她穿着紅裙子,套着黑絲,踩着高跟鞋,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比隔壁的王阿姨還漂亮,王阿姨是名教師,在省城裡讀過書,很會打扮。
漂亮阿姨下車後,摘下墨鏡瞄了我一眼,當時她看我的眼神,我一直記在心底,不屑,反感,瞧不起。
不多久,隔壁的鄰居全圍攏了過來,農村人就這樣,一有什麼新鮮事,就喜歡圍過來看熱鬧,嘰嘰喳喳的,後來王阿姨過來跟我說:“你爸回來了,你怎麼不過去看看。”
我木訥的看了王阿姨一眼,直到我爺爺出來後,我才確定那真的是我爸,我爸見到爺爺的時候表情很冷漠,爺爺倒是沒在意,他一直在家唸叨,不求孩子能在外面混的多好,只要能常回家看看就好,這不趁了他的意。
衣錦還鄉,本來挺好的一件事,卻被漂亮阿姨的一句問候打破了,她當着左右鄰居的面喊了我爺爺一聲爸,還說是我爸的老婆,當時圍觀的人一片譁然,我爸就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漂亮阿姨,漂亮阿姨白了我爸一眼,我爸就沒下文了。
被鄰居當衆看笑話,爺爺的臉色很不好看,趕忙把我爸和漂亮阿姨拉進屋,然後就把門關上了。
門一關上,鄰居們就開始對我爸指指點點,還說漂亮阿姨是個狐狸精,看她一身騷氣的打扮就知道。
當時有一個阿姨就跟說:“你是不是傻,自個親爸都被狐狸精勾走了,還在這傻站着幹嘛呢。”
當時我年紀小,懂得並不多。
傍晚我媽從地裡農忙回來,回到家後見到我爸熱淚盈眶,啊啊啊直叫,就往我爸身上擁,但是我爸卻一直躲着我媽,我媽人單純,也不愛計較,就算計較,也說不出來。
吃飯的時候,漂亮阿姨有一句沒一句的問我她漂不漂亮,我就搖頭,她好像很不高興,可是我爺爺高興啊。
晚上睡覺,我爸沒跟我媽睡,她跟漂亮阿姨睡的,我跟我媽睡,半夜的時候我尿急,醒來後就聽到隔壁屋有女人在叫,叫的好慘,我就推着我媽,想問我媽是不是家裡鬧鬼,後來才發現我媽在哭,我不知道怎回事。
這時候外屋又傳來一陣老大的動靜,就聽我爺爺在罵混賬,狐狸精,還叫他們滾。
第二天一早,我爸就跟漂亮阿姨走了,走的時候還跟爺爺說要跟我媽離婚,並且留下一沓子錢就當補償,錢爺爺沒收,我媽他們當初結婚簡單,就吃了一頓飯,也沒領過證,現在一句話就吹了。
後來我媽一直鬱鬱寡歡,天天坐在門前啊啊啊叫,終於有天我媽瘋了,跑了,找了好多年也沒找到。
我清楚的記得再次見到漂亮阿姨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那年我上初三,爺爺年邁病危,躺在牀上幾個月,終歸還是沒熬過去,他臨死前找人聯繫上了我爸,希望我爸可以把我帶到身邊照顧,畢竟是血親骨肉。
爺爺去世後給我留了一筆錢,不多兩千塊,爺爺告訴我,叫我過去以後自力更生,別給我們孫家丟人,千萬不要學我爸。
一個月後,我爸開車過來接我,這次漂亮阿姨並沒有跟來,跟來的是一個女生,叫喬晗,比我大倆個月,長的水靈靈的,穿着白裙子,眼睛很大很漂亮,我爸讓我叫她姐姐,我沒叫,我爸就呵斥我,還說我不懂事,沒管教好,野了。
我已經十五歲了,我知道什麼叫養不教父之過。
喬晗是漂亮阿姨的女兒,跟我爸沒什麼關係,他們都是二婚,至於漂亮阿姨的出身,我並清楚,我只知道她叫喬梅,很有錢,給我爸買了房,買了車,還給我爸找了一份薪水很高的工作。
喬晗很熱情,主動和我搭話,問我叫什麼名字,我說叫孫皓,她就甜甜的笑着說我們以後就是姐弟了,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姐姐,哪怕她看起來還不錯,可是一想到漂亮阿姨,這個破壞我家庭的罪魁禍首,我就恨得牙癢癢,喬晗是她的女兒,上樑不正下樑歪,喬晗以後未必就是什麼好女人。
喬晗家很漂亮,很大很寬敞,再次見到漂亮阿姨的時候,我就用一種仇視的眼神看着她,而她看我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嫌棄,厭惡,瞧不起,我爸讓我喊她媽,我不願意,但是在人家的地盤,一點規矩沒有,也不像話,我就喊了一聲喬姨。
喬姨隨便交代了兩句,就讓我爸帶我去房間,還叮囑喬晗不要跟我玩,髒兮兮的。
喬晗似乎真的跟她媽媽不一樣,過來幫我鋪被子,還給我拿吃的,但是我不喜歡,覺得她好虛僞,她看我的衣服破了,就直接給我扔了,也不問我還要不要,對,她媽是有錢,她可以嬌蠻任性,但是我不行,那是她媽不是我媽,我寄人籬下,我還得天天看着她媽的臉色過。
晚上吃飯的時候,剛一坐上桌子,喬姨就對我投來異樣的眼神,我很自覺的起開站在一邊,捧着碗吃着乾飯,我爸見着也不說話,他是真窩囊。
後來還是喬晗主動拉我坐下吃飯,但是我沒理她,這時候喬姨就不高興了,問我幹嘛一直站着,怎麼不坐下來吃飯,還說我擺譜,嫌棄她家。
我憋着一肚子委屈,但是卻不敢撒,捧着碗,拿着筷子拼命劃,快速的吞嚥着乾飯,淚水情不自禁的就往下流。
快速的吃完飯後,我就把碗筷放在桌上,準備回房,誰知道喬姨對我不依不饒,說我沒教養,吃完飯都不知道洗碗,於是我就等,等他們吃完飯,我收拾桌子洗碗,這期間我爸一聲不坑,完全看喬姨的臉色。
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沒得安穩,喬姨叫的特別大聲,以前我不懂,但是現在處在青春期的我已經懂了,我就不明白她叫這麼大聲,就不怕驚擾她女兒嗎,還是說她女兒其實也是個小狐狸精。
第二天,我爸開車送我和喬晗上學,因爲是第一次不認識路,所以纔會坐我爸的車,到學校後我被分配在全年級最差的班級,因爲我的學習成績本來就差,又是轉校生,所以暫且就先這麼安排了。
號稱全年級最差的班級,也不是虛吹的,壓根就沒老師管,上課老師隨便講兩句,就叫我們自習,還一直跟我們抱怨爲什麼會帶我們這種不思進取的學生。
我被老師安排在最後一排,和一個女生同桌,她叫陶純,一個身材嬌小的非主流,厚重的劉海遮着半張臉,蓬鬆的頭髮,跟雞窩一樣,烏黑的眼線,畫的跟個大熊貓似得。
中午放學的時候,我沒有回家,那也不是我家,我去學校外面的超市買了一瓶老乾媽,然後去食堂打了五毛錢的飯,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吃,路過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我,我不過才十五歲,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被他們當猴看,我很自卑。
後來突然有一個人在我面前坐下,我擡頭一看是陶純,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自顧自的吃着。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也是照舊,盛一碗飯躲在房裡就着老乾媽吃,吃完後還要去幫洗碗,家務活都是我一個人承包的,不過這樣也好,落得個心裡安慰,就純當是替他們家打工。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照舊,中午在食堂打一份五毛錢的飯,就着老乾媽吃,一瓶老乾媽我可以吃很久,爺爺留下的錢並不多,可是以後用的地方還很多,我不敢亂花。
幾乎每天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都能碰到陶純,她一直坐我對面,但是一直沒說過話,終於有一天她開口問我吃這個吃得飽嗎?我看着她心裡酸酸的不說話,埋頭吃自己的。
後來她突然給我打了一份菜來,兩素一葷,青菜豆腐還有雞腿,她說請我吃的,我拒絕了,她就笑了笑,說如果我接受以後咱倆就是朋友,不接受就算了。
我瞄了她一眼,覺得她這人還挺有意思的,就接受了她的好意,後來我們就聊了起來,她好像很懂我一樣,和我聊天從來都不會提起我的家事,多是一些趣事和校園八卦。
幾天處下來,我和陶純的關鍵漸漸熟絡,上課我倆一起睡覺,下課她買吃的總會分我一半,飲料都是買兩人份的,中午放學一起吃飯,我依舊吃着白米飯老乾媽,她每次都打很多菜,分給我吃,我從沒見她中午回過家,我也沒問過原因。
偶爾有同學欺負我,她還會幫我說話,我發現她說話特管用,自那以後班裡的同學都對我特“好”。
那段時間和陶純在一起真的很開心,別的同學都瞧不起我,嫌我窮酸,長的又黑,就她對我好,我喜歡她,這是我當時內心最深處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