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之以禽
“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會兒辦簽證和護照幹嘛?”
韓暖剛趕到與許若情約好的咖啡館,許若情已從包裡取出護照和簽證交給她,一邊問道。
那天韓暖只是把相關證件交給她,她有認識人,託人辦了個加急護照和前往新加坡的簽證,幾天時間便辦下來了,卻是不知道她這麼急着辦這些證件做什麼用。
韓暖伸手拿過護照和簽證,長長地舒了口氣,一手托腮,側頭她一眼,一邊沒精打采地攪着咖啡,“跑路唄,還能幹嘛。”
許若情睨向她,“南溪的事?”
韓暖輕點頭,“嗯。”
沒有多說的意思。
許若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說韓暖你能不能別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兒,好歹先告訴我怎麼一回事?”
“還不就那樣,綜新那邊要華意的標書,沈漠對南溪項目勢在必得,我哪邊都得罪不起,去做了,無論我成功與否,和沈漠的關係也走到盡頭了,說不定還得被他報復一番,不去做或是失敗了,我爸大概也完了,反正哪個都不討好,還不如逃命算了。”
韓暖無意識地攪着咖啡,平靜地道,神態淡淡,卻總有那麼一股子垂頭喪氣的絕望。
許若情微微抿脣,“這件事你和沈漠說過嗎?說不定他會幫你擺平呢?”
韓暖擡眸望了她一眼,“可如果他不呢?到時我連我爸也保不住,我該找誰哭去?”
許若情一時間沉默,沈漠當年報復韓暖的事她也是知情的,前些天才知道韓暖給沈漠生了個女兒,她是很意外,但怎麼看着兩人也不像正常人那種戀愛結婚生下的女兒,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兩人重逢也就才那麼一個月,她對沈漠和韓暖之間的事不是很清楚,但是才相處一個月的人,即使有個女兒牽繫着,他願意爲她做多少?
韓暖垂眸攪着咖啡,好一會兒才緩聲開口,“我除了是他女兒的母親,我什麼也不是,他可以爲了他女兒做任何事,卻未必會爲了我打破他的原則。他也不是沒有打擊報復過我,我真把他惹毛了,他也不一定會真對我手軟,我自己一個人還無所謂,可是我只有一個父親,我沒辦法拿他的生命來冒險。”
“沈漠……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許若情皺着眉開口,“上次不是聽說他想要爲韓風翻案嗎?對方還是他表兄弟。”
韓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只是讓我把證據給他。”
按那天在辦公室聽來的分析,誰知道他那天在何家是不是被何守兄弟說什麼話刺激侮辱到他了,纔要藉由重翻韓風的案子把何守兄弟整進去的,反正從她認識沈漠開始,他就那樣,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人犯他一尺他就讓那人一輩子都不好過。
“還是找機會探探他的口風吧,說不定會有轉機。”許若情勸道,“你總還是他女兒的母親,對你多少還是有感情的。”
韓暖只是搖頭,自己也沒有主意,當年的魯莽已經害死韓風了,現在她說什麼也不敢再拿韓向天的生命開玩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要不我和黎浩說說,他多少有些人脈。”
“別。”韓暖下意識阻止,“這件事你別和他說,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就行了,出去幾年也挺好的,就當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在這個城市過得挺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也好。”許若情妥協下來,“有什麼需要打我電話,到了那邊之後記得和我聯繫。”
韓暖點頭,真心向她道謝,許若情幫了她不少忙,尤其是在她當年生病住院那段時間,那筆醫藥費根本就是她湊給她的。
和許若情坐了會兒韓暖便回去了,先回了一趟家,把護照和簽證交給韓向天和方岫巖,讓他們先收拾行李,甚至去找房東把房子給退了。
韓向天和方岫巖那天聽到韓暖說要搬家只當她心裡有這個打算,卻沒想到要走得這麼倉促,總覺有事,心裡有些不安,韓向天拉下了韓暖,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韓暖沒有實說,還是當初那套話,在這個城市待得壓抑,想要換個環境。
韓向天和方岫巖看韓暖沒肯說,也就沒追問,只是默默去收拾行李,兩人都只是單位臨時工,也沒有太繁雜的辭職手續,更何況前幾天韓暖提過要走時兩人便已經辭了職。
“爸媽,你們是不是想留在這裡啊?”韓暖看着屋裡忙裡忙外的父母,輕聲問道,兩人臉上的落寞神色看着心酸。
“也不是,只是畢竟住了幾年的地方,突然就走了,有點不習慣。”韓向天應道,努力擠着笑容,想要安慰韓暖。
韓暖吸了吸鼻子,擠出一個笑容,“過幾天就習慣了,就當出去旅遊一趟,以後還是會回來的嘛。”
韓向天點點頭,轉身去幫方岫巖收拾,自從韓風死後韓向天一下子便蒼老了許多,頭髮發白,身形佝僂,這幾年因爲韓風的事酗酒嚴重,身體也被酒精侵蝕得厲害,瘦高瘦高的,看着背影便讓人倍覺心酸。
“爸。”韓暖抿了抿脣,叫住了他,“以後別再喝那麼多酒了,傷身體,也別動不動和別人打架鬧事了,別人要怎麼說是別人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哥是什麼樣的人就行了。”
韓向天這幾年鬧的事,哪次不是和韓風有關,中年喪子,明知兒子罪不該死自己卻救不了,還被人戳着脊樑骨罵兒子是殺人犯,滿腔鬱氣和憤恨無處發泄,只能藉由酒精麻痹自己,又想要維護自己兒子的名譽,酒精一上來,也就只能藉由武力發泄了,只是總是這樣鬧事總不是問題,換個地方沒人知道韓風的事,對他來說也未必不是好事。
韓向天身體似是僵硬了下,而後緩緩應了聲,“好。”聲音蒼老遲緩,有一絲蒼涼。
韓暖看着心裡難受,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韓向天如今變成這樣,除了心酸,卻沒辦法責備。
韓暖在家裡陪父母吃了晚餐纔回去,中午離開時便和琦琦交代過她可能晚上才能回來,讓她幫忙照顧下染染,也不知道染染是不是已經被沈漠接回去了,也就想着給琦琦打個電話,拿出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韓暖沒法子,只好打車回琦琦那邊看看染染在不在,剛敲了兩聲門,門便被從裡面拉開了,動作甚至是有一絲急促。
“暖暖,你終於回來了?你今天到哪去了也不和我說一聲,手機也關機,你們家面癱要急死了,剛纔還莫名其妙捱了他一頓罵。”琦琦人剛出現在門口,已經絮絮叨叨地念叨開來,一邊把韓暖讓進屋裡。
韓暖有些歉然,“抱歉,我手機沒電了,我就和朋友出去一趟而已,順便回去看看我爸媽。”
擡眸往屋裡掃了眼,“染染呢?沈漠接回去了嗎?”
“在裡面睡覺呢,沈漠去找你了。”琦琦朝裡屋指了指,撅着嘴不滿唸叨,“你說他到底在急什麼,那麼大一個人出去一會兒還怕丟了不成。”
韓暖攤了攤手,“誰知道呢。可以借你手機用用嗎?我手機沒電了。”
先打個電話和他說聲,要不然又得像那天一樣莫名遭他一頓火。
琦琦將手機遞給她,韓暖剛接過,外面便已響起了敲門聲,“嘚嘚嘚”地捶着門,很急促,卻節奏感十足。
“誰啊?”琦琦揚聲問道,走了過去。
韓暖摁下沈漠電話。
“我在門外,開門。”電話接通的瞬間門也正好被打開,耳邊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也從門口傳來。
韓暖忍不住轉身,一擡眸便看到了沈漠,正捏着只黑色手機,手機擱在耳邊,看到她時似是鬆了口氣,面色卻又緊了起來,黑眸也緊鎖住她,死死盯着她,看得韓暖捏着手機的手不自覺地一鬆,差點沒讓手機滑落。
“你……下……下班了。”韓暖扯着笑打招呼,被他盯得不自覺地有些瑟縮。
琦琦有些看不下去,衝沈漠道,“誒,沈面癱,你別這麼嚇人好不好?”
沈漠卻是沒聽,撐着門把的手一推,連帶着把琦琦也推到了一邊,手機一收,高大的身子便擠進了屋裡,來到韓暖面前,雙手扣着她的肩,聲音有些沉怒,“出去不會先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嗎?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手機別動不動就關機沒聽到嗎?你知不知道我找……”
聲音倏地停了下來,沈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雙臂一收,倏地把一頭霧水的韓暖緊緊攬入了懷中,兩根手臂緊緊箍在她身側,將她整個揉在懷中,韓暖甚至能感覺到一絲疼痛,滿臉莫名,卻又不敢亂動。
“韓暖,去哪之前和我打聲招呼,還有,別老學葉琦琦那破毛病,手機動不動就給我關機。”
冷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韓暖莫名想反駁,“我……”
沒反駁完,葉琦琦已聽着不爽,瞪着沈漠便道,“什麼叫我這破毛病了?人家手機要沒電你沈漠還得瞎管呢?再說了,暖暖是個成年人了,不是你家三歲女兒,不用人家出個門就得滿世界找人找不到就亂衝人發火吧,嗯?”
話完,不忘挑釁地朝沈漠挑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