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之以禽
孕檢結果下午出來,結果顯示韓暖沒有懷孕。
面對這樣的結果韓暖不知道該鬆一口氣還是悵惘,沒有懷孕,就沒有那麼大的生存和精神壓力,不用去面對那麼多無法預測的意外,可是私心裡,卻又隱隱盼着再懷一個孩子,一個像他也像她的孩子,可以陪在身邊的孩子。
捏着孕檢結果離開了婦產科,韓暖去腦科做了個腦CT檢查。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韓暖進去拿結果。
醫生手裡捏着那張腦成像掃描圖,眉毛微擰着,面色隱約有些凝重,看到韓暖一個人進來,卻是往她身後望了眼,緩緩問道,“只有你一個人過來嗎?”
韓暖看醫生神色心底莫名就有些下沉,卻還是點點頭,“嗯。醫生,怎麼了?”
“你之前有過腦腫瘤的病史嗎?”醫生望着她,問道。
韓暖輕輕點頭,“嗯,四年前長過惡性腦腫瘤,屬於早期,動過兩次手術,但是那時已經痊癒了。”
“這幾年有定期複查嗎?”
韓暖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心有些沉,“之前有,手術後還做過局部放療和中醫治療,前兩年都還有定期吃藥,就這一年看着沒什麼事沒有去複查過。醫生,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又復發了?可是我基本沒出現過頭痛頭暈視線模糊等症狀啊,一直都很健康,怎麼會……”
“韓小姐,您先別急。”醫生柔聲打斷她,把手中圖像給她看,“這裡有佔位現象,建議您做進一步檢查,看自己的血檢指標,CEA,CA125,核磁共振等檢查確診。因爲您之前患過腦惡性腫瘤,不排除當年的手術只是切除看到的病竈,或者腫瘤處在重要腦組織,沒辦法完全切除的可能。癌症是全身的疾病,可能還會存在殘癌或淋巴等,如果當時沒有徹底殺死癌細胞,或者這幾年生活調理上不夠注意,或者別的原因,也可能存在復發轉移的可能,所以建議您還是先確診,早發現早治療。”
“好,謝謝醫生。”勉強朝醫生扯出一個笑,韓暖輕聲應了下來,站起身,腳有些虛軟,明明是陌生的醫院,卻有種回到了四年前的恍惚感。
韓暖做了個核磁共振和血檢檢查,確診結果要明天才能出來。
韓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雖然檢查結果還沒出來,整個人卻有些渾渾噩噩恍恍惚惚的,背脊有些發涼,手心也攥着細汗,溼溼黏黏的。
方岫巖看韓暖面色有些蒼白,也有些失魂落魄的,連她伸手接過她的包包也沒察覺,心裡隱約不安,抓住了她的手臂,“怎麼了?今天去醫院了嗎?是不是情況不太好?”
韓暖回過神來,勉強朝方岫巖擠出一個笑,“沒事,工作有點累而已,今天下班遲,去到那邊只來得及做完檢查,檢查結果要明天才出得來,應該沒什麼問題的,媽您別擔心。”
“沒事就好。”方岫巖也擠出一個笑容,也有些勉強,拍了拍韓暖的肩,招呼她去洗手吃飯。
爲免方岫巖和韓向天擔心,韓暖沒敢說今天檢查的事,心裡雖是沉甸甸的,面上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看着和往常無異,但畢竟是心裡壓着事,甚至是恐懼,韓暖還是失眠了一晚上。
第二天趕去上完上午的兩節課,韓暖請假去醫院拿診斷結果。
“韓小姐,您大腦左顳葉部位長了顆瘤子,是低度惡性星形細胞瘤,也就是腦神經膠質瘤二級,建議您儘快住院治療。”拿着手中的診斷結果,醫生望向韓暖,平靜說道。
“謝謝醫生。”韓暖望向醫生,語氣意外的平靜,到底還是復發了。
當結果無可避免時,相較於昨晚的忐忑惶恐,竟已能平靜地接受,
“韓小姐,您以前也是患過這種病的,不及時治療是什麼個情況您自己也清楚,我們建議您還是及早住院治療。”
看韓暖似乎沒有要入院治療的意思,醫生勸道。
“醫生,謝謝您,我會盡快的。”平靜地向醫生道完謝,韓暖接過診斷書,離開了醫院。
人剛到外面許若情電話就打了過來,無非也是問問她的近況,問她在這邊的適應情況。
韓暖沒將腦瘤復發的事告訴許若情,自己剛知道,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是平靜地和許若情閒聊着,聊着聊着自然是聊到了尹綜新身上。
韓暖畢竟是拿人錢財卻沒給人辦事的,她不瞭解尹綜新,卻不得不擔心他的手段,更是擔心他會對黎浩和許若情不利,生怕他將對她的憤恨發泄到許若情和黎浩身上。
“他這人做事雖然不算光明磊落,但冤有頭債有主的事他還是懂的,況且當時是他綁架脅迫你的,和浩遠早解除僱傭關係了。”對於韓暖的擔心,許若情只是輕描淡寫地道,“再說了,他現在都自顧不暇了,哪還有時間去管 別人啊。”
“他怎麼了?”韓暖蹙眉問道。
“大概被人整了吧,偷稅漏稅,被執法部門盯上了,似乎還把何守拖下水了,聽說前兩年偷稅被立案調查過,後來向何守行賄,何守特別關照後,涉稅案做了撤案處理,現在不知道怎麼的被人挖出來了,兩人聽說現在都在接受調查,而且綜新在海灣處的樓盤被曝無證銷售,質檢不過關等問題,目前被叫停銷售,業主紛紛要求退款;在C市的城灣區樓盤因涉嫌違規用地,面臨被叫停拆除的可能,那期樓盤前幾天剛封頂。一個被叫停銷售,一個要被拆,綜新這資金鍊估計得斷掉,尹綜新一邊得應付司法那邊偷稅漏稅調查,一邊還得四處疏通關係,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理別人啊。”
許若情淡淡地道,話鋒倏地一轉,“我估計這是沈漠背地裡整的,照理說綜新那麼大一企業不會幹這些劍走偏鋒的事,現在竟然全部撞槍口上去了,不是尹綜新腦子進水了就是沈漠這回鑽空子下狠手了。”
韓暖沉默了會兒,提到沈漠她便不知道該怎麼接下這樣的話題。
許若情也明顯聽出韓暖的不自在,也稍稍沉默了會兒,才問道,“沈漠去找你了嗎?”
韓暖忍不住扯了扯脣角,“他來找我幹什麼。”
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人,她就這麼不告而別,連個招呼都不打,無異於當衆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他就是要找她,也是想着狠狠把她修理一頓了,怎麼說也不可能會拉下面子找她。
“那你呢?沒想着主動和他聯繫?要尹綜新這些事都是他整的,他對你還是有些情誼的,就是回來了他也未必會讓尹綜新拿你爸怎麼樣的。”
“我……”指尖不其然地從包裡那份診斷書上摸過,診斷書略硬的棱角硌着指腹,微疼,提醒着它的存在。
韓暖笑了笑,“還是算了吧,當初都沒勇氣和他商量,連向他道個別都不敢,還回去幹嘛,而且現在這邊也挺好的,尤其是我爸,沒人提起將我哥的事,他重新開始也挺好的。”
“嗯,那你自己看着辦了,這種事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勸,你覺得好就按你自己想的做。”
許若情看韓暖沒有和沈漠繼續的意思,也不好勸,只好這麼道,和韓暖閒聊了幾句才掛了電話。
電話剛掛斷,一擡頭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溫磊,有些意外,卻還是習慣性地勾起笑,站起身,“溫醫生,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這小偵探所了,找人嗎?”
邊說着邊去給他倒了杯茶過來。
溫磊爽朗地打了個響指,“猜對了。”
走過去,自然而然地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茶,往旁邊桌上一擱,側頭望向她,擺出一個自認迷人的笑容,“許大美人,韓暖呢?”
許若情抿脣一笑,“韓暖這回走得可真絕情啊,竟連你也沒聯繫。”
溫磊微微一笑,“所以我得找着人把人狠狠痛揍一頓才能撫慰我這顆受傷的心。”
許若情“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邊搓着手臂邊輕哧了聲,“肉麻。”
門外這時響起“嘚嘚”的敲門聲。
許若情聞聲擡頭,看是一個長相甜美嬌俏的年輕女人,人已勾起職業性的笑容,迎了上去。
“您好。”許若情與來人微笑打招呼。
“您好。”葉琦琦也微笑着打招呼,剛送染染和淺淺去幼兒園,在外面晃了圈沒什麼事做,瞎晃着晃到了這裡,對於浩遠偵探社的大名還是有所耳聞的,想着一直沒消息的韓暖,忍不住進來看看。
“小姐您好,我叫許若情,是這裡的經理,請問是要委託找人呢還是委託調查什麼事呢?”許若情客氣應道。
“你好,我叫葉琦琦,我想找個人。”
“好的,稍等。”許若情微笑應着,朝裡邊彈了個響指,“阿美,有客人。”
一個梳着馬尾的女孩應聲走了過來。
許若情拉着阿美向琦琦介紹,“阿美是我們社的得意探員,只有她不想接的單,沒有她找不到的人。您有什麼需要以及具體情況直接和她說就行。”
“好的,謝謝。”
葉琦琦笑着謝過,跟着這個名叫阿美的女孩往裡邊房間而去。
溫磊看許若情注意力終於回到了自己身上,笑着道,“若情,我知道你知道韓暖在哪,憑我們這幾年的交情,不會這你都得瞞着吧?”
“韓暖”二字飄入耳朵時,葉琦琦腳步不自覺地緩了下來。
“韓暖在新加坡,在我一大學舍友那,她不聯繫你的話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她的事。”許若情也不與他蘑菇,直接道。
“不巧,我們科室過兩天有一醫學研討會要飛新加坡一趟,你說我人都到那兒了,韓暖好意思不招待我一下嗎?”溫磊睨着她,問道,理所當然得很。
許若情失笑,“這我真做不了主,回頭我得打電話問問韓暖才行。”
溫磊往許若情手機望了眼,“現在不行?”
葉琦琦也不自覺地回頭朝兩人望了眼。
阿美看葉琦琦已停下了腳步,忍不住開了口,“葉小姐,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