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變得奇怪的呢?
每入深夜,習慣性失眠之時我都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想要拒絕,想要重來。遺憾的是,已經踏上了這條路,我無法逃脫,只能蒙着眼睛不管不顧地前行。
這種感覺,就像是我曾幾何時在河邊玩戲水,小心翼翼地,怕髒了鞋子。但一不小心水中的魚兒蹦起在我潔白的鞋上濺上污點後,這個污點在白得耀眼的鞋面上別說有多顯眼了。我好在意,但又無能爲力。過了一會兒心裡便想着,反正鞋也是髒的了,回家總是要刷的。於是更膽大了的往水邊走去。
雜草,淤泥沾滿了我的鞋底,我卻渾然不知。
直到,河邊的水沒過膝蓋的時候才發覺,我怎麼走到了這條污穢的河中?已經看不到我的鞋了,現在就連我的腿都是泥濘。
我被嚇壞了,向着岸邊費勁兒地趟過去。奇怪的是,水中好像有着什麼東西抓着我,不讓我回岸邊,死死地拽着我,像是讓我永遠留在這污穢中與它爲伴一樣。
沒有人來救我,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視線一點點變低,岸邊那些所有曾經美好的景色在我眼中都逐漸消失。我淪陷了。
被淤泥囚禁,掙扎在河水中的我睜眼,見到了一個滿身惡臭貪婪骯髒的怪物在向我打招呼。
我呼喊着救命,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反而讓淤泥從口中進入到體內,最終消失在河底。然後,然後潛伏在河底的我仰望着,等待着,下一個走到河中的人,下一個我們的同伴……
我從這讓人窒息的夢中驚醒!
渾身已經被冷汗浸透,打起精神看着身邊的鬧鐘,已經上午九點了?自己怎麼會睡這麼久?
身體很沉,簡單地洗了個熱水澡之後查看今天的行程,對了,之前有個相親會……無語地笑了。是因爲姑母跟我念叨了好久沒辦法才答應的,24小時工作時間都不夠用,還要抽出時間去打發相親對象,想到這裡心情就不怎麼好……
選了一身最簡單的服裝去應約,對這個相親對象我也是多少聽說過的,好像是個很有名的網絡作家。
地點約在了一家很恬靜的咖啡廳,正好是我喜歡的氛圍。
因爲起晚的原因,我遲到了30分左右。走到咖啡廳門口,看到一個正在看書的男人,修長的身材,棱角分明的五官,陷入讀書時認真的表情……
我想就是他了,不自覺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
“你好,我是米樊。”先對他展現了我官方的微笑,然後等着他起身幫我拉椅子。
他沒我想象中的那麼……怎麼說?期待這次見面?看到我之後,只是輕輕地把書合上,對我點了一下頭,禮貌地說道:“你好,我是蘇洋。”
看他沒有動的意思,我自己拉了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是因爲我遲到的原因?總覺得氣氛有些微妙,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樣。
“對於遲到的事情,我先道個歉。其實我平常是個很……”
“想吃什麼?”蘇洋打斷我的話,把服務生叫過來。
“嗯?”
“我問你想吃什麼?總不能什麼都不點乾坐着吧?”蘇洋對我微笑着,但是我怎麼覺得這話和笑容不是那麼搭配呢?
瞟了一眼桌上,他不也是什麼都沒點嗎?
他已經把服務生都叫來了
,我也不能再說什麼,正好沒吃早飯,直接把早午兩頓都解決了,“我要一份起司蛋糕和一杯焦糖瑪奇朵。”
“我要一杯水。”蘇洋說道。
我算是看懂了,他應該也是被家人逼過來的,所以不想給我留個好印象。
“你是因爲什麼來的?”我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既然他是被逼的我也是被逼的,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好裝的了。
“因爲什麼來的?”蘇洋思考了一下,“因爲我的助理。”
“助理?不是家人逼你來的嗎?”
“不是,是因爲我的助理。”
“你的助理怎麼了?”
“她沒有阻止我,所以我就來了。”
這是我聽過最奇葩的相親理由,因爲助理沒有阻止?我開始對這個男人有一些好奇。
我們兩個之間就在很長的無言尷尬中度過,終於我的甜點上來了,緩解尷尬的救星出場了。
蘇洋盯着我的起司蛋糕和焦糖瑪奇朵,問我:“最近壓力很大嗎?糖分攝取的很多。”
想夾一口起司蛋糕而拿着叉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捉摸着,蘇洋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無心的一句話,還是暗指了什麼?
不可能,怎麼會呢?我最近的疑心病越來越重了,我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句普通的對話而已,“女孩子不都是喜歡吃甜食的嗎?雖然作爲記者我要拋掉性別,但是我不會拋棄甜食的。”
像是開玩笑一樣,把話給接上了。
總覺得窗外有奇怪的視線一直盯着我,向窗外望去,想知道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從哪兒來的。
“別看!”蘇洋突然抓住我的手,,“不要向窗外看,自然一點,和我對話。”
“窗外有什麼嗎?”他的話引起了我的警覺。
“窗外的草叢那邊,是我助理。不要讓她知道我們發現她,我想讓她多喂會兒蚊子。”說着,蘇洋嘴角掛上一絲狡黠的笑。
“那我們說什麼?不覺得我們之間的氣氛很尷尬嗎?”
“說些,你負責過的案子吧?你也知道我是個網絡推理作家,平時對一些刑事案件很是關注,它們都利於激發我的靈感。”
“這種事你應該問警察,怎麼問我一個小記者?”
“小記者?你可是比警察知道的都多的記者,我說的對吧?”
“你太擡舉我了,不知道你對我負責過的哪個案件比較關心呢?”
“我對……”蘇洋說這話,臉色突變,起身將我從座位上拽起,隨之我聽到玻璃瓶破碎的聲音。
“你沒事吧?”蘇洋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散開,回過神來我已經在他懷裡了。現在是所有人都在尖叫恐慌的非常狀態。攻擊是指向我的,但爲什麼唯有我會這麼安心呢?
“沒事。”我調整了自己的呼吸,望向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呂正陽。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襲擊我了,反而可以說,多的數不清了。
呂正陽還想做什麼,但是已經被蘇洋給制服了。
兩個女孩子莽莽撞撞地衝進來,她們其中一個應該就是蘇洋一直在說的“助理”了吧?穿着校服的孩子還太小,應該不是,那麼就是……
我盯着那個現在正在被蘇洋訓斥的她。
已經聽過無數遍的呂正陽對我謾罵的話,我又
重新聽了一遍,一字不漏的。他結束了他那無休無止地惡言惡語,我裝作不在意的,高傲地離開了咖啡廳。
回到車上,將車門緊緊鎖好。雙手緊握着方向盤,每每見到向我復仇的呂正陽時,呂文學的臉都會浮現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的案子是我現在爲止報道過的最嚴重,最超出常識,最可怕的案件。
不是因爲性質的惡劣,也不是因爲他犯的罪多重,而是,他的罪是被我們製造出來的。
作爲媒體人的我知曉如何吸引讀者的視線,抓住民衆的憤怒點。董家那對父子說過,呂文學的案子是我最完美的案子。因爲我不僅引導了羣衆,還引導了裁判,這已經是一個超出記者能力範圍的事,是能力者所做。
超出記者範圍的事?說起來多麼諷刺!記者本是報道真實所存在的,而我現在變成了什麼?
呂文學的案件已經是無可逆轉的事了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敢做,就連表現自己的愧疚都不可,那顆自己在內心生根發芽的罪惡感時時刻刻折磨着我,當見到呂正陽時最爲嚴重。
我也是個普通人,利益薰心,我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幾天之後,蘇洋又聯繫我了,親自打的電話。
我則是喜大於驚。
不過理智還在,和蘇洋接觸的時候我找了私家偵探查了他,果然,我的擔心不是白費的。一層層關係抽絲剝繭之後,我確定了他是爲了呂文學的事而來。
終於還是有這一天嗎?
按理來說我應該把蘇洋和那個小助理纏着我的事告訴董家,讓他們幫我處理掉他們倆,但是我卻遲遲說不出口。
就連那個小助理跟蹤我到了酒店,明明已經是甕中捉鱉的事了,但我還是放了她一馬。
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
突然感覺從污濘的泥潭裡,我現在稍微可以探出一點頭來,本來渾濁的水面上,出現了一根繩子,擺在我的面前。
是要拉我上去的意思嗎?
像是在魚兒面前的魚餌一樣美好,但我不知道如果我上鉤了,等待我的是美味的美餐,還是鉤脣之痛。
最終,我選擇了抓住繩子。早早地就和蘇洋把一切都挑來了說,這樣也不用他在我面前裝着順從我的樣子,這個男人的魅力,就是我的餌。
應該說蘇洋的出現成爲了我救贖自己的道路,把當年所有被我隱藏起來的,還有現在可以領導大衆的關鍵人物都告訴了蘇洋,也就等同於把我自己的命給了他。
對於一個認識不久的男人,我怎麼就如此信任。
後來我知道了,不是因爲是蘇洋我纔信任,而是在那個情況下,無論是誰向我投擲繩子,我都會抓住。而我是幸運的,因爲蘇洋將我準確地拉了上來。
再後來,我明白一個道理,原來我不是喪心病狂了,也不是壞心眼到病入膏肓,而是,從未出現過阻止我的人……
我將我剛剛做記者時的照片放到我母親的墓前,這張照片我已經不配再擁有它,就讓她代替那個不孝順的女兒陪着母親。
那個曾向我咬牙切齒潑硫酸的少年,曾經開懷大笑地和我出現在同一張照片,那種時光再也不會有了。果然初心總是讓人懷念的……
我的,自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