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衆叛親離三更時

黃十峰那幾句話,無疑是逐客之令,容哥兒只好站了起來,隨在那小叫化子身後出了大廳。

只見那小叫化子左彎右轉,帶着容哥兒行到一座跨院中,說道:“容大俠請。”

容哥兒舉步而人,只見庭院中花木繁盛,一座雅室窗子大開。

那小叫化子欠身說道:“那座窗子大開的雅室,就是容大俠的住處。”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容哥兒心中奇道:“他既送我到此,何以競吝惜這數步之勞,不肯把我送到雅室之中。”心中念轉,人卻行到雅室前。房門虛掩,容哥兒舉手一推,房門呀然大開。

只見靠窗外的木案上,抹擦得十分乾淨,靠後壁放着一張木榻,羅帳高掛,雖只是一間臥室,但卻佈設得十分精緻。

容哥兒緩步走入房中,心中暗道:“這座跨院之中,除了我住這一座雅室之外,還有幾座門窗緊閉的房間。不知是否有人,那黃十峰的爲人,一向光明磊落,這次怎麼的竟也改作神秘起來。”再回想到這幾日的經歷之事,有如作了場夢般。不禁暗暗嘆道:

“江湖上的事情,當真是複雜得很。”

緩緩行近木榻和衣躺了下去。但覺心潮起伏,難以靜下心來。

迷茫之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聽一聲輕咳傳了過來,道:“容兄睡熟了嗎?”

容哥兒擡頭看去,只見黃十峰面色嚴肅地站在門口,急急挺身而起,道:“幫生請進。”

黃十峰一笑,道:“幾日不見,你我好像生疏了很多。”

容哥兒道:“在下心中正有基多不解之處,要請問黃兄。”

黃十峰道:“我知道你心中定然有很多懷疑,因此匆匆起來,你有什麼不解之處,儘管問吧!”

容哥兒只覺千頭萬緒,問也無從問起,沉吟了一陣,才道:“貴幫今夜和人相約決戰,卻又不知對方是誰?”

黃十峰道:“不錯啊!區區不是早已告訴了容兄了嗎?”

容哥兒道:“在下之意,是說幫主今日神情不若往日那般豪氣干雲。

黃十峰神色肅然地說道:“我丐幫近年來,外形上聲譽稍復,卻不料內部早腐……”

容哥訝然道:“黃兄之意,可是說……”

黃十峰臉上是一片沉痛之色,緩緩說道:“不知那人用的什麼方法,竟然能使我丐幫弟子甚多爲其所用。”

容哥兒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

黃十峰道:“不錯,對方在那挑戰書中,說明了我們丐幫中所有的隱秘,連我幫中各袋弟子的人數,都說得一點不錯。”

容哥兒道:“這麼說來,貴幫中確是有人家臥底的人了?”

黃十峰苦笑一下,道:“照那函件之所言,對方對我丐幫的瞭解,就是區區也是難以及得,如若有臥底之人,我幫各職要,盡是爲他所用的人了。”

容哥兒心中一動,道:“包括那神機堂主?”

黃十峰點點頭道:“不錯,整個丐幫我感覺到找不出一個可以信託的人了。”

容哥兒心中暗道:“果真如此,那真是比死亡更爲痛苦了。”口中卻勸道:“黃兄不要想得太嚴重,也許是貴幫少數弟子所爲。”

黃十峰微微一嘆,道:“除了我幫中幾個重要人物之外,縱然是紅袋弟子,也不可能知道其中之秘。”

容哥兒心中暗道:“處在這等毫不知內情的茫然之中,任何人也難負擔起這等痛苦,那是勿怪他神色如此的凝重了。”

但見黃十峰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今夜會到來人,當可知我丐幫中情勢變化,也許我帶去的底下弟子,都已爲別人收用,唉!是以今夜之戰,實是我丐幫存亡絕續之戰,說不定丐幫之稱,過了今夜之後,將成了一個爲人憑弔的名向了。”這幾句話說的雖甚平靜,但聽來卻有無與倫比的悲傷,一種英雄末路的痛苦。

容哥兒心想說句安慰之言,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臉上流現出痛苦的微笑,道:“因此,容兄請在內情尚示揭穿,早些離開此地吧!”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黃兄處此逆境,容某人理應在此相陪纔是。”

黃十峰道:“九死一生的機會,你又何苦蔘與?”

容哥兒道:“在下決心已定,黃兄縱然不肯要在下這位兄弟,我也一定要見識這場熱鬧。”

黃十峰臉色嚴肅,沉吟了一陣,道:“容兄如是一定要去,必得先答應在下一件事情。”

容哥兒道:“什麼事?”

黃十峰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你肯答應我,我才能夠說出。”

容哥兒道:“黃兄清說吧。”

黃十峰道:“如若今宵之會,情勢不對,你必得答應我先行離開,我要神鷹五子,護身而行,也好爲我丐幫留下點日後翻身的本錢。”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好吧!這可答應。”

黃十峰站起身子,道:“這座跨院之中,小兄佈下了八個心腹弟子,如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必然會先行傳警,容兄儘管好好運氣坐息一陣,夜晚時分,小兄自會派人來請。

容哥兒道:“好吧!小弟這裡恭候臺命了。”

黃十峰一拱手,道:“小兄不打擾了。”緩步出門而去。

容哥兒起身送到室門口處,正容說道:“小弟相信黃兄之言,在此恭候通知。”

黃十峰點點頭,邁開門大步而去。

容哥兒掩上室門,坐在牀榻之上,心中思潮起伏,想到黃十峰目下處境,亦不禁爲之黯然。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掌燈時光。

一個身着灰衣,滿臉精明的小叫化子,送上了一頓簡單精美的晚飯。容哥兒想到今夜可能要有着一場激烈的惡鬥,儘量飽餐了一頓,盤坐調息。

天到二更時光,黃十峰果然是如約而至。

高燃的火炬,只見黃十峰身着天藍補綻大褂,腰間繫着一個黃色錦囊,背上斜插伏魔劍,緩步而來,低聲說道:“容兄,準備好了嗎?”

容哥兒一躍而起,道:“好了,咱們可以走啦!”站起身子,抓起至尊劍,大步向外走去。

黃十峰低聲說道:“容兄儘管隨在身後,如是我丐幫中內部有所爭執,最好不要多管。”

容哥兒點點頭,道:“記下了。”黃十峰當先而行,直奔前庭。

只見老、小叫化,足足有四五十人,整齊地排列在庭院之中。

黃十峰緩緩掃掠羣丐一眼,道:“我丐幫忠義相傳,數百年來,一直屹立江湖之上,受盡武林同道的尊仰,本座無能,自接幫主以來,不能使我丐幫蒸蒸日上,實有負諸位厚望,愧對我歷代幫主在天之靈。

這幾句話說得是沉痛無比,但沉痛中卻有着凌雲豪氣。

丐幫弟子一個個肅然而立,不發一語。

黃十峰目光環掃了全場一限,道:‘咱們可以走了。”當先行去。

容哥兒緊行一步,追在黃十峰的身後,緊接着是獨眼神丐江尚元和神機堂主陳嵐風,和身負各色袋子的叫化子。

趁夜闌人靜,羣丐放腿疾奔,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之後,到了一座土崗之上。

容哥兒目光轉動,發覺土崗十分荒涼,幾株雜樹,卡片亂墳。

黃十峰四顧一眼,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就是此地了。”

陳嵐風舉手一揮,道:“散開,隨來的丐幫弟子,應聲散佈開去。

容哥兒看那丐幫弟子擺成的陣勢,甚是奇怪,三五一羣,各站一點,散佈約五丈方圓。黃十峰站在堆亂石旁,默然不語,江尚元、陳嵐風,卻在低聲私語,不知在商談些什麼。

容哥兒低聲說道:“黃兄,那人還沒有來嗎?”

黃十峰道:“應該來了。”

話剛落口,瞥見遙遠處,亮起了兩盞紅燈,疾向幾人停身地方奔來。

容哥兒運足自力望去,只見那兩盞紅燈,有四個黑衣人,似始着一座轎子,再無其他人。因那燈外糊繞的紅綠,顏色過深,反而使燈光暗淡了很多,除了那鮮血般的豔紅,很遠就可以瞧見之外,照出的景物,卻是十分模糊。

黃十峰原想今宵形勢,對方必將是盡出精銳而來。卻不料竟是這麼幾人。

他久經歷練,見識廣博,見對方這等氣魄,心中更是小心。

陳嵐風回顧了黃十峰一眼,低聲說道:“屬下去問他們一聲。”

黃十峰造:“本座親去問他。”舉步向前行去。

容哥兒、陳嵐風左右踉在黃十峰的身後,大步向前行去。

黃十峰直行到那燈前五尺左右,才停了下來,說道:“丐幫人員,如約而來。”

這時,雙方相距甚近,已可清楚的瞧到了對方情形,只見兩個執燈大漢,穿一身黑衣,臉上土片冷漠,木然舉燈而立,瞧不出一點表情,似是根本沒有聽得黃十峰的問話,望也不望見人一眼,心中暗道:這兩人倒是沉得住氣。”

再瞧那四個擡轎之人.一樣的穿黑衣,分站在四個轎角,也是一片木然。

只聽那軟簾下垂的轎中,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道:“黃十峰,你一定要捲入這場是非中嗎?”

黃十峰心頭一震,道:“閣下什麼人,怎知黃某之名?”

轎中人哈哈一笑,道:“大名鼎鼎的丐幫幫主,天下有誰不知。”

黃十峰道:“我丐幫和閣下井水不犯河水,捲入哪一場是非之中,黃某是百思不解。”

那轎中人沉吟了一陣,道:“目下江湖上正有着一個很大的變遷,貴幫在江湖一向是愛管閒事,這一次我希望貴幫能放手不管。”

黃十峰道:“怎麼不管之法?”

轎中人道:“下令貴幫弟子,撤離陝西、河南兩省。”

黃十峰迴顧了陳嵐風一眼,向轎中人道:“閣下身份,黃某還不了然,難道就憑這一句話,就要敝幫撤離兩省嗎?”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我是一番好意,聽與不聽,全憑你黃幫主了。”

黃十峰道:“區區聽了如何?不聽又將如何?”

轎中人道:“如是聽我良言,你這幫主,尚可幹幾年。如是不聽,今宵我就使你失去丐幫幫主之位。”

容哥兒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氣。”

黃十峰迴顧了神機堂主和獨自神丐一眼,緩緩說道:“區區自接掌丐幫之後,經歷了無數的風險波濤,但是還未遇到過似閣下這般狂妄的人。”

黑色軟橋中,傳出一陣大笑,道:“狂妄嗎?”

黃十峰冷冷接道:“不錯,閣下既是如此自負的人物,何以還這般藏頭露尾。”

轎中人冷冷一笑,道:“在你毫無反抗之能,或是決意投效於我時,自然會讓你見到廬山真貌了。”

黃十峰心中一動,回目對陳嵐風道:“陳堂主。”

陳嵐風一抱拳,道:“幫主有何吩咐片黃十峰雙目在陳嵐風的臉上轉了一週,看不出絲毫異常之處,才緩綴說道:“去把那軟轎中人給我拿下!”

陳嵐風微微一怔道:“屬下領命。”大步直向那黑色軟轎行去。

容哥兒生恐那橋中之人,施用暗器,大替那陳嵐風擔心,口中喝道:“陳堂主小心暗器!”

只見陳嵐風行到小轎之前,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禮,站在一旁。

這變化,大大的出了容哥兒意外,只瞧得呆在當地,半晌說不出話。

黃十峰苦笑一下,道:“陳嵐風,本幫中無數機密外泄,本座早就懷疑到你;竟然被我不幸猜中了。”

只聽那黑色軟橋中,傳出一陣奇異的笑聲,道:“黃十峰,目下江湖亂象已萌,你那一點才氣,實難爲中流抵柱,不如歸依於我,還可保下丐幫幫主之位。”

黃十峰神色肅然,回顧了江尚元一眼,道:“江長老,本座識人不明,竟然重用了一個好鋼,無怪我丐幫中機密難保了。”

江尚元道:“幫主說的是。”

黃十峰一皺眉頭,道:“有勞長老出手,擒回陳嵐風,依我幫中戒律治罪。”

江尚元應了一聲,直向那黑色軟轎行去。

容哥兒雙目圓睜,看着江尚元的舉動。只見江長老行近那黑色軟橋之後,竟然也是恭恭敬敬的對黑色軟轎行了一禮,站在軟轎一側。

軟轎又傳來一聲冷笑,道:“黃十峰,你覺悟了嗎?”

這種出人意外的變化.不但使客哥兒大感以外,驚奇的說不出話,就連黃十峰也是愕然地呆在當地。

丐幫中機緊外泄.已使黃十峰心中生疑,想不到陳嵐風可能會背叛丐幫,涉嫌通敵,但獨目神巧江尚元在丐幫中地位清高,既不貪受權勢,又受丐幫弟子敬重不如何竟也背判丐幫?

這情景,使黃十峰大感困惑,呆呆地站在當地,根本未聽到轎中人語。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那轎中又傳出一個冷漠的聲音,道:“黃十峰,今宵你帶來的幫中弟子‘大都已被我用,只要我一聲令下,整個丐幫,立刻將土崩瓦解,那時不但你這幫主之位,難以保全,而且相傳數百年,威震江湖的丐幫,也將從此消失於江湖之上,箇中得失,一目瞭解,還望閣下三思。”

黃十峰雙目圓睜,眼角裂開,緩緩流出血來,回顧了容哥兒一眼,低聲說道:“容兄,你現在可以走了,我要神鷹杌子送你。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黃兄呢?”

黃十峰縱聲長笑,其聲悲壯,動人心絃,良久之後,收住大笑之聲,道:“小兄要留在此地,懲治叛徒。”

容哥兒道:“此時此情,黃兄甚需小弟相助。”

黃十峰道“咱們相約有言,你豈可言而無信。”

容哥兒微微一笑,道:“此刻形勢有變,還望黃兄原諒……”

“如是那軟轎中人,所言不虛,容兄此刻不走,只怕難有再走的機會了。”

容哥兒高聲說道:“小弟在江湖七時日雖短,但卻素知丐幫向多忠義之士,一二人利慾迷心,或有叛幫之事,如說丐幫弟子,大部要捨棄數百年相傳的丐幫,在下雖然局外人,也有些不信。”

但聞那黑色軟轎中人冷笑說道:“這人是誰?竟敢信口開河。”

容哥兒高聲應道:“在下姓容,閣下可是無極老人嗎?”

軟轎中人怒聲說道:“你還不配問我姓名。”

容哥兒哈哈一笑,道:“問了又能怎樣?”

轎中人冷哼一聲,道:“你既非丐幫中人,卻要自蹈混水。”

黃十峰急急接道:“既是丐幫中事,自有黃某人出面了斷,與別人無干無涉。”右手一擡,拔出伏魔劍,厲聲接道:“陳嵐風。”

陳嵐風緩緩應道:“什麼事?”

黃十峰道:“你身爲神機堂主,掌理我幫中機密,竟然勾結外人,背叛本幫,可知道該當何罪嗎?”

陳嵐風道:“目下大勢已去,幫主一人本領再大,也難和衆多高手抗衡。”

黃十峰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目光轉註到獨目神丐臉上,冷肅地問道:“你身爲丐幫長老,極受幫中弟子尊敬,本座縱有不對之處,長老會亦可提出糾正,何以竟然背叛本幫,你大半生歲月中爲丐幫建下了不朽功績,如今年近古稀,卻甘心作爲叛徒,實叫本座想不明白。”江尚元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容哥兒好細觀察,發覺那江尚元的心中,似有甚多苦衷,只是無法說出口來。

陳嵐風卻黯然嘆息一聲,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江長老在丐幫時日之久,豈是幫主所能比擬,他既然要背叛丐幫,自有不得已的苦衷了。幫主如肯聽在下良言相勸,不但可保幫主之位,我丐幫弟子也可免去一場大劫,此乃一舉兩得。”

黃十峰厲聲喝道:“住口,本座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是一個叛徒。”

陳嵐風輕輕嘆息一聲,道:“幫主今宵帶來此地之人,大部都已背叛丐幫,幫主如是不信,不妨下令一試。”

黃十峰道:“縱然全體背叛丐幫,本座也不能受你們的要挾。”

但聞那黑色軟轎之中,傳出一聲冷笑,道:“他既然執迷不俗,你們也不用多勸他了。”

黃十峰喝道:“閣下能使本幫中的堂主、長老、叛我,自非等閒人物,何以不肯以真正面目見人,躲在軟轎之中,是何用心?”

轎中人冷冷說道:“黃十峰,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陳嵐風,讓他見識一下,如是仍不肯改變心意,就由你取代丐幫幫主之位。”

黃十峰道:“任憑爾等手段如何,本座也不能屈膝事敵。”

陳嵐風目注散佈四周的丐幫弟子,高聲說道:“願隨本座之人,請到小轎之後,列隊候命。”

只見人影閃動,散佈於四周的丐幫弟子,很多奔向那小轎之後。

黃十峰凝目望去,只見隨來弟子,大半奔向那小轎之後,只餘下八個,仍然站在原地末動。不禁暗暗嘆息一聲,翻腕抽出了背上的伏魔寶劍說道:“陳嵐風,你想謀奪幫主之位,未免太過躁急了。”

陳嵐風道:“此時此情,難道幫主還不肯改變心意嗎?”

黃十峰仰天一陣縱聲大笑道:“本座主持丐幫以來,自問無半點私心,今宵我丐幫面臨從未有過的危惡之境,那也只能怪我才能不夠,認人不明,本座縱不能扭轉大局,復我丐幫聲譽,但亦當以身相殉,以謝罪我歷代幫主。”

話至此處,微微一頓,回顧了身後的八名丐幫弟子一眼,接道:“本座身爲一幫之主,丐幫發生大變之時,自應以身相死,而等留此,也無能挽回大局,早些離開此地吧!

也好替我丐幫留一點復興之機。

容哥兒轉眼望去,發覺留下的八人中,神鷹五子就佔了五個,餘下的只有三人,亦不禁爲之暗生震駭,忖道:“江湖之上,盛傳黃幫主的能耐,但丐幫發生如此大變,他事先竟未能偵得一點消息。”

忖思之間,黃十峰已轉過目光,說道:“容兄,你和丐幫毫無淵源,那是更不能趟這一次混水了,請同我丐幫中幾位弟子,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容哥兒只覺一股豪壯之氣,由心底直衝上來,暗道:“黃十峰待我不薄,在他這等危急之中,我如棄他,豈是男子漢的行徑,不論情勢如何險惡,也該留此助他一臂之力纔是。”念轉志決,故作輕鬆的淡然一笑,道:“貴幫的事,在下自然不管,不過區區很想見識一下這位黑色軟轎中的人物。”

黃十峰急道:“容兄不可造次……”伸手去抓容哥兒的衣袖。

容哥兒身子一側,避開了黃十峰的五指,直向黑色軟轎衝去。

陳嵐風急行一步,攔在黑矯之前,揮手一掌,道:“站住。”

容哥兒心中恨他背叛丐幫的卑劣行爲,右手運起十成勁力推出一掌。

但聞砰然一聲,雙掌接實,陳嵐風未料到容哥兒竟然全力出手,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容哥兒一掌震退了陳嵐風,左腳踏前一步,右手已然拔出至尊劍,目注那黑色軟轎,冷冷說道:“你可是無極老人?”

轎中人冷笑一聲,道:“你在哪裡聽到了這個名字?”

容哥兒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這般故作神秘,鬼鬼祟祟,唬得別人,卻是難以唬住在下。”

那轎中人似是已被容哥兒所激怒,怒聲喝道:“你們都給我閃開。”

陳嵐風、江尚元和那護轎大漢,齊齊向後退了兩步。

一陣夜風吹來,黑轎垂簾飄動,容哥兒藉機向橋內探望,隱隱約約的發現了一個人影。

黃十峰身子一側,搶到了容哥兒的前面,冷冷說道:“這是我們丐幫的事,和你姓容的無關。”

容哥兒道:“在下並未問丐幫的事,找的是無極老人。”

黃十峰右腕一揮,伏魔劍寒芒閃動,直向黑色軟轎掃去。

此劍鋒利無比,寒芒過處,那轎上軟簾應手而落,整個轎裡景物完全暴現出來。

容哥兒心中暗暗奇怪道:“這人來勢很兇,怎的轎簾波人斬落,仍是不見有何反應。”心中念轉,雙目卻凝注在那矯中人的身上。

暗淡的夜色、容哥兒仗憑着過人的目光,只見那轎中人似是穿着一種黑衣,頭上似是戴着一頂帽子,端坐轎中不動,回目望了黃十峰一眼,只見他仗劍而立,距那黑色軟轎大約六七尺遠,橫劍而立,全神戒備。

原來,黃十峰想到這轎中之人,能夠使那江長老和陳嵐風服服帖帖,想他定然有着驚世駭俗的武功,是以揮劍斬斷橋簾之後,立時向後躍退數尺,準備拒敵。

哪知轎中人,渾似人定一般,竟然久久不聞聲息。

意外的沉默,使人有着一種莫名恐怖之感。

黃十峰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重重咳了一聲,道:“閣下怎不出手,黃十峰敬候教益。”

只見軟簾中端坐之人,仍是不發一語,似是根本沒有聽到黃十峰說些什麼。

容哥兒亦覺得事情有些奇怪,藉機會打量了陳嵐風和江尚元一眼,只見兩人亦是滿臉茫然之色。

黃十峰不聞那人相應之聲,心中亦是大感奇怪,緩步向那軟轎逼去。

伏魔寶劍在黑暗中,閃爍生光。

容哥兒突然說道:“黃幫主,不可造次。

黃十峰徵了怔,停下腳步。

容哥兒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枚銅錢,暗運腕勁打了出去。

一片輕嘯風聲,直飛入軟轎之中。那飛人轎中的銅錢。有如投在海中沙石一般,既不聞轎中人呼叫之聲,亦不聞那銅錢擊打在物件上的聲息。

容哥兒吃了一驚,暗道:“這人當真是沉得住氣。”

黃十峰突然一振手腕,道:“留心了,黃某人寶刃鋒利。”

伏魔劍有如一道銀虹,迎着小轎劈了下去。

容哥兒心中暗道:“就算你再沉得住氣,也該設法避開這一劍了”

只聽的一聲響,黑色軟轎,被黃十峰斷金切玉的伏魔劍,劈成了兩半。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那黑衣人,仍然好好的坐在轎中,只是身子略向一側偏過,想是躲避黃十峰劍勢時,移動了身體。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人當真的沉着。”

黃十峰想不到他在劍勢劈落時,對方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不禁爲之一呆。

只聽那轎中的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黃十峰你服不服氣?”

黃十峰乎劍胸前暗作戒備,道:“服氣什麼?”

轎中人道:“如若把你放在轎中,這一劍你還不還手?”

黃十峰心中暗道:“這一劍劈落,我縱不還手,亦必要破轎而出。”

當下說道:“不錯,閣下的鎮靜本領,實叫區區佩服。”

黑衣人道:“你可知道,我爲什麼能夠這樣沉着嗎?”

容哥兒道:“這可是難猜得很了,也許你看準了那劍勢傷你不到,也許你僥倖的渡過此危……”

只聽黃十峰道:“一個人的鎮靜功夫,不能算他武功高強。”

轎中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不論何人,都不會拿他的生死,作爲玩笑,如是我沒有把握料定你這一劍難以傷我,豈有不避之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須知鎮靜,全從禪定、信心之中得來,如非有過人的武功,豈能辦到?”

黃十峰心中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儘管心中承認,口裡卻淡淡一笑,道:

“閣下如若有信心,勝得過我黃某,何以不肯出手?”

轎中黑衣人怒聲喝道:“一個人執迷不悟到如此程度,那也算死有餘辜了。”

黃十峰橫身攔在轎前,道:“閣下如是憑武功,把我黃某人制服,區區才能心服。”

轎中黑衣人突然站了起來,緩步向黃十峰行了過來。

容哥兒暗道:“這人大模大樣,若有所恃,如是一劍能夠把他殺死,今日我等還有逃走之望。”

黃十峰雖處在悲痛。險惡的情勢之下,仍然不失幫主風度,手中伏魔劍微微向前一推,道:“閣下何以不亮兵刃片黑衣人道:“和你黃十峰動手,那也用不着亮兵刃了。”

黃十峰心中大怒道:“好大的口氣!”長劍一揮,橫裡掃去。

容哥兒心中暗道:“他適才能在轎中不動聲色的避開了一劍,想他身法,必然有特異之處,倒是要用心瞧瞧。”

只見那黑衣人身子隨着黃十峰掃來的劍勢,突然向右倒去。

黃十峰掃出的長劍掠頂而過,那黑衣人卻在黃十峰長劍掠過之後,迅快無比的挺身而立。

容哥兒心中暗道:“一般鐵板橋的功夫,大都是向後仰臥,從未聽說過能向兩側倒臥的事,此人能向側臥避劍,而且如此之快,實是非同小可。”

黑衣人挺身而起之後,本有出手還擊的機會,冷冷喝道:“住手!黃十峰停下手,說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說?”

黑衣人道:“剛纔那一招不算,我再讓你五劍,如是你在這五劍之中,把我殺死,我也決不還手,一還手就算我輸了,你可以帶着你丐幫弟子,平平安安的離開此地。”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人雖然有些神秘,但行徑倒不失大丈夫的氣概。”

黃十峰接道:“在下之意,咱們還是不用定下什麼賭約。”

黑衣人接道:“我如出手,你沒有還手的機會。”

容哥兒心中不服,接道:“如是五劍不能傷你,應該如何?”

黑衣人道:“簡單得很,我只要他聽我一句話,做一件事。”

容哥兒有些不信,問道:“以後呢?”

那黑衣人道:“做完之後,就算沒有事,心中如是不服,咱們就再來賭過。”

容哥兒心中暗自盤算道:“這事很便宜呀,如若依照自己的劍法算計,天下第一流的武功,也無法避開自己的五劍。”

忖思之間,只聽那黑衣人連聲催道:“幫主快請出手啊!”

黃十峰無可奈何,緩緩舉起手中長劍?刷地一劍,近面劈去。

那黑衣人身子微微一側,險險地把一劍避過。

黃十峰好強之心突起,長劍疾起,縱劈一劍,橫擊兩把。

對方言明瞭不還手,黃十峰攻出劍勢,別無顧慮,攻出之劍勢道之快,有如一氣呵成,奇的是那黑衣人竟能巧妙異常的避開了三劍快攻,而且,每一劍都是在間不容髮中避開。

容哥兒冷眼旁觀,看得十分明白,黃十峰劈出了第一劍之後,劍勢已爲那黑衣人所誘,正想暗中指點他兩句,卻不料他忽逞豪強,連攻三劍,致盡失取勝之機,如是隻餘下一劍,那是萬萬不能傷到對方了。

但聞那黑衣人道:“黃幫主,留心了,還有最後一劍。”

黃十峰臉上一片沉重之色,右手長劍斜斜推出。

容哥兒暗暗忖道:“你如能早些這般運劍,五劍縱然傷他不了,亦可迫得他閃避開去。”

黃十峰劍勢推出一半,突然一振右腕伏魔劍打了一個旋轉,閃起了兩朵劍花斜裡斬下。

黑衣人身子一個翻轉,又是間不容髮避開了劍勢,哈哈一笑道:“閣下乃名震江湖之人,說出之言,總不會不算吧!”

黃十峰想到連劈五劍,竟然沒有傷到對方,頓感英雄氣短,緩緩垂下長劍道:“我說過,咱們賭的我黃某一人,不能牽扯上整個丐幫。”

黑衣人道:“那是自然…”伸手一指容哥兒道:“他不是你們丐幫中人。”

黃十峰道:“不錯,他不是我丐幫中人。”

黑衣人道:“好!那你就去把他殺掉。”

黃十峰怔了一怔,道:“爲什麼?”(LS:問的太蠢了)黑衣人道:“不爲什麼,只因你輸了,要爲我做一件事,此人既非你們丐幫中人,自然是牽扯不上丐幫,那就不能算速約了。”

黃十峰想了一想,實想不出駁人之言。

正感爲難間,容哥兒卻對黑衣人道:“閣下和我有何仇恨?”

黑衣人道:“沒有啊!”

容哥兒道:“那你爲何要那黃幫主取我之命。”

黑衣人道:“你手拿的什麼?”

容哥兒道:“一把短劍。”

黑衣人道:“要它何用?”

容哥兒道:“防身拒敵之用。”

黑衣人道:“是啊!既是防身拒敵之用,那黃十峰可以殺你,你爲何不能以牙還牙?”

容哥兒道:“是了,閣下要我和黃大哥拼個死活出來嗎?”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不錯,丐幫弟子遍佈天下,我如殺了弓幫幫主,弟子聞知,必將和我拼命,這一場風波,很難平息下來,如是黃十峰被你殺死,有丐幫甚多弟子在一起見證,日後他們自然不會找我報仇。”

容哥兒心中暗自罵道:“好惡毒的陰謀。”但聞黑衣人高聲說道:“黃十峰,你是一幫之主的身份,今夜在你衆多丐幫子弟的注視之下,你如是說了,心生悔意,也不要緊,只要當我之面說出三句我黃十峰稚子黃口,說話不算,那就算依勝了。”

這幾句話是字字如刀如劍,刺入了黃十峰的心中,緩緩轉動兩目,投注在容哥兒的臉上,說道:“容兄,小兄實本想到,他竟出這樣一個難題。”

輕輕嘆息一聲,接道:“今日形勢。我已必敗,小兄一世英名,豈能自毀令譽,但此事與你無涉,你快些離開此他吧。”

容哥兒縱聲大笑,道:“他如存心殺我,我還能走得了嗎?”

突然踏前一步,對黑衣人說道:“閣下把在下視作眼中釘,必欲除去而後快,不知是否敢和在下賭上一賭。”

黑衣人冷冷地說道:“如何一個賭法?”

容哥兒道:“自然是師襲老法。在下也劈你五劍,如若能躲開,那也不用閣下開口,在下就橫劍自絕。”

黃十峰心中暗道:“這娃兒未免太輕視我了,難道你的劍術,當真能強過我黃某甚多不成。”

但聞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這辦法不成,你如想賭,咱們就重來訂個辦法。”

容哥兒心中知道,不論何等武功之人,也無能站在原地不動,連讓自己家傳劍法五招,想那黑衣人妄自尊大,絕然不會拒絕,哪知黑衣人竟是不肯上當。

正待出言相激,突聞一陣罵罵之聲,傳了過來。

這聲音容哥兒十分熟悉,聽聞之下,已知獨臂拐仙到來。

轉頭望去,只見獨臂投仙架着鐵柺急急趕來。

他雖是一條獨腿,但行動的迅快,就是雙腿齊全之人,也是難以及得,只聽鐵柺着他的罵罵之聲,眨眼之間,已到幾人身前。

這時的丐幫弟子,除神鷹五子和三個藍帶弟子之外,都已背叛丐幫,是以也無人阻攔於他。

獨臂拐仙一口氣衝到幾人身前,打量容哥兒一眼,道:“還好,你如是有了二長兩短,老夫如何向那女娃兒交代。”

目光轉到神丐江尚元的臉上,笑道:“叫化子,他也來了嗎?”

獨眼神丐江尚元淡淡一笑,道:“缺腿斷臂的瘸子,那也強不過瞎叫化子多少。”

容哥兒心中暗道:“獨眼神丐和他相識,證明了江尚元不但在丐幫中地位崇高,在整個武林中,都算一流人物。以此等身份的高人,不知何以竟然甘心爲人不恥,背叛丐幫。”心念及此,也更覺出那黑衣人的可怕。

獨臂拐仙目光轉到那黑衣人的臉上,瞧了一陣,道:“閣下可否掀起臉上的黑紗。”

黑衣人道:“爲什麼?”

獨臂拐仙道:“老夫要瞧瞧你是哪一方的人物。”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不用瞧了,你也難識得。”

獨臂拐仙突然一擡柺杖,電光石火一般,直向面紗之上挑去。

黑衣人右手突然一提,竟然把那挑向面紗的鐵柺給抓在手中。

獨臂拐仙怔了一怔,道:“好一招‘雲裡擒鷹手’。”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獨臂拐仙,今日你開開眼界了。”左手一掌,拍在鐵柺之上。

獨臂拐仙但覺右手一麻,幾乎脫手而落,不禁吃了一驚,叫道:“好厲害的金砂掌力!”

那黑衣人冷冷地說道:“你倒是很有見識。”左手一揮,迎面去去,接道:“再接這一拳試試。”

獨臂拐仙身子一閃避了開去,口中喝道:“辰州言家拳的‘金雞搶粟’。”

黑衣人又被他呼叫出拳勢來路,心中亦是震驚,忖道:“這人見識當真是可以稱得上廣博兩字。”他爲人冷傲,被對方叫出拳勢來路,立時左腕一挫,收了回去,竟是不願再用此招過手。

拳勢收回,陡然又擊了出來,直撞向獨臂拐仙的前胸。

兩人右手各自抓住手中柺杖,自是不能大縱大躍,退避很遠。眼看那黑衣人一拳擊來,只好一吸小腹,向後退去。哪知黑衣人右手一伸,陡然間長了數寸。

獨臂拐他心中一震,道:“關外長自通臂神拳。”

黑衣人這二拳,本可擊中獨臂拐仙,但他聽那獨臂拐仙又呼出通臂神拳,竟是不屑再用此招傷敵,冷笑一聲,變拳爲掌,橫裡拍去。掌勢強猛,帶着輕微的嘯風之聲。

獨臂拐仙一皺眉頭,道:“閣下的武功,果然是廣搏得很,這一招可是大同府的關家拳?”顯然,他已無法肯定這一掌來路。

那黑衣人一挫腕,又把掌勢收了回去。自然這一掌又被那獨臂拐仙說中。

容哥兒從未見過此等情勢,一個人出手攻敵,每一招,都用出一個門戶的招術,而且對方卻又是見多識廣,無所不知的人,每招都能叫出出處門戶,不禁聽得神往。

那黑衣人停下手來,道:“你如能再猜得這一招拳勢來路,在下就立刻放了你手中鐵柺。”

獨臂探仙冷冷說道,“你縱然不放,老夫也能逼你放手。”

黑衣人道:“試試再誇口不遲。”左手一揮,五指半屈半伸,斜斜攻來一招。

這一招來勢詭奇,獨臂拐仙竟是認它不出,閃身讓過掌勢。口中卻是叫不出一個名堂。

那黑衣人哈哈一陣大笑道:“我道你當真能博知天下武學,那知覺也不過如此,所知有限。”左掌一起,閃電一般拍了過去。

獨臂拐仙只有一條臂膀,抓住了鐵柺,胸中縱有奇學,也是無法還擊,但他卻有着克敵妙法,右手一帶,發出內力,借勢移動獨腿,橫移兩尺。

他神力驚人,那黑衣人吃獨臂拐仙帶動鐵柺之力,霍得身軀一轉,手中招術斜了一斜,拳勢又行落空。

兩人動作迅快,轉眼之間,那黑衣人又攻了十餘招。

容哥兒看那人攻出的招術,愈來愈是凌厲,獨臂拐仙雖然招招避開,末爲所傷,但他只能捱打,無法還手,不禁暗替獨臂拐仙着急,忖道:“一個人永遠無法還手,武功再強,也是難以撐久下去,如若這獨臂拐仙一傷,我方更顯得人單勢孤了。”

心念一轉,高聲說道:“住手!這打法不公平。”

那黑衣人停了下來,冷冷說道:“你這娃兒,意見很多,什麼事?”

容哥兒道:“這位老前輩,只有一腿一手,那一手又抓住了鐵柺,無法還擊,一味捱打,那是有敗無勝的了。”

黑衣人道:“他生來一腿一臂,難道要在下替他加上一隻臂不成。”

獨臂拐仙望了容哥兒一眼,道:“老夫和人相搏,於你何干?”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人不知好歹,我幫他說話,反招來一頓沒趣。”當下不再言語。

但聞獨臂拐仙冷笑一聲,說道:“老夫一生之中,甚少遇到像閣下這般強敵,今日咱們必得鬥個勝敗出來。”

容哥兒暗道:“你武功再強,但你無法還手,看你如何勝人?”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那娃兒說得不錯,你既是無法還手,我勝了你,只怕你心中不服氣。”

獨臂拐仙哈哈一笑,道:“勝了再說不遲。”語聲微微一頓,又迫:“你既有一念之善,老夫也不願施用其他手段傷你,快些放開鐵柺,咱們各以武功相搏。”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如是在下不放這鐵柺呢?”

獨臂拐仙縱聲大笑,道:“老夫已經勸告於你,不肯放手,那就不關老夫的事了。”

陡然一躍而起,一腳踢向那黑衣人的前胸。

兩人搏鬥甚久,除了第一招外,這是獨臂拐仙的初次還擊。

黑衣人冷笑一聲,側身遺過,左手一翻,並指如槊,點向獨臂拐仙的“築寡”穴。

獨臂拐仙一提真氣,身子又陡然升起五尺,口中喝道:“放手。”

那冷傲不可一世的黑衣人,此刻倒是聽話得很,陡然鬆開握住鐵柺的右手,轉身一跌,飛奔而去。幾個轎伕和隨來之人,一語不發隨那黑衣人轉身而去,奔行如飛。

待那獨臂拐仙落着實地,那黑衣人已奔出兩三丈遠。

這一下變出意外,不但黃十峰、容哥兒等看得茫然不解,就是那江尚元和陳嵐風,也看得莫名所以。

只見獨臂拐仙瞧了手中鐵柺一眼,道:“哼!老夫已經先行警告過你,那也不能算不教而殺了。”

容哥兒心中暗道:“難道他這鐵柺之中,有什麼古怪不成?”

留神瞧去,竟是看不出有何異樣。

這時,空曠的郊野中,只餘下丐幫幫主和容哥兒及那獨臂拐仙。

黃十峰轉身望了獨臂拐仙一眼,道:“區區解決了我丐幫中事,再向閣下致謝。”

目光轉註到陳嵐風的臉上,道:“陳堂主,這變化很意外,是嗎?”

陳嵐歲道:“不錯,很意外。”

黃十峰冷笑一聲,道:“你縱想謀得幫主之位,盡有他途,這等出賣丐幫的卑下行徑,你也做得出來。”語聲微微一頓,聲音突轉凌厲,道:“本座親目所見,你不有何話說?”

陳嵐風回顧了獨眼神丐江尚元一眼,道:“幫主之意呢?”

黃十峰道:“本座既爲丐幫之主,豈容我幫弟子背叛丐幫,自然要按幫中規戒治罪。”

陳嵐風搖搖頭道:‘幫主此刻,只怕難有制服屬下的實力。”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這人雖然背叛丐幫,但始終未對那黃十峰出過一句惡言。

這一點倒是有些奇怪。”

但見黃十峰一舉手中伏魔劍,道:“好!你亮兵刃吧!”

陳嵐風道:‘囑下自知難是幫主之敵,那不用打了。”

黃十峰手腕一抖,伏魔劍幻出兩朵劍花,分向陳嵐風胸前兩處大穴刺去。

陳嵐風一躍避開劍勢,道:“幫主息怒,屬下還有下情……”

黃十峰怒火攻心,哪裡肯聽,伏魔劍快斬,悠忽之間縱劈三劍,橫攻四招。

這七劍快速凌厲,只鬧得那陳嵐風手忙腳亂,連封帶避的纔算把七劍避開。

容哥兒心中又是一動,暗道:“奇怪呀!這人連遇險招,怎的還是不肯還手,這其間只怕是有點問題。”心念一轉,急急說道:“黃兄住手。”

要知那黃十峰能夠統率丐幫,豈是等閒人物,連劈數劍,仍然不見那陳嵐風還手,心中亦不禁動了懷疑,再聽容哥兒一叫,立時停下了手,目注陳嵐風,道:“你爲何不亮兵刃動手,你既然已經背叛了丐幫,那也不用和我客氣了。”

陳嵐風輕輕嘆息一聲,道:“箇中原歷複雜,屬下一時也難說和清楚。唉!陳某得幫主賞……”回顧了身後的弟子一眼,忽又住口不語。

(LS:很明顯,他背後有奸細,黃十峰連這都看不出來,死去罷!臥龍生開始把黃十峰寫的很有水平,現在卻把他寫的如此幼稚。不過臥龍生筆下的男主人公一般都是如此。都是不解風情,虎頭蛇尾的莽夫!)容哥兒茫然了。

黃十峰也有些不明所以,一皺眉,道:“究竟怎麼回事?”

陳嵐風道:‘幫主請相信屬下……”

黃十峰冷冷說道:“你不說明白,要我如何能夠信得過你。”

陳嵐風道:“此刻屬下實無暇和幫主說,就此別地。”欠身一禮,轉身而去。

獨眼神丐和數十個丐幫弟子,齊齊轉身而去,緊隨在陳嵐風的身後,片刻間走得蹤影全無,幾人去如飄風,黃十峰待要攔住,已是不及。

容哥兒茫然地看了黃十峰一眼,道:“黃兄,今宵的經歷,直如做了一場夢般,究竟是怎麼回事?”

黃十峰苦笑一下,道:“我也有些鬧不清楚。”

容哥兒道:“咱們問問拐老前輩,他也許知道一些內情。”

轉眼望去,哪裡還有獨臂拐仙的蹤影,竟然不知何時走去。

荒涼的原野上,只餘下八個丐幫弟子,和容哥兒及黃十峰。

目光一轉,投注到容哥兒的身上,道:“容兄,聽兄弟相勸,早些帶着虎兒回家去吧!兄弟要趕往丐幫總舵,不能奉陪了。”

黃十峰也不待容哥兒答話,拱拱手接道:“如是丐幫中總舵無恙,黃十峰必當集我丐幫精銳,捉那兩個叛徒,咱們就此別過了。”

說道,帶着神鷹五子和僅餘的三個藍袋弟子,轉身而去。

容哥兒感着一股別愁離緒,涌塞心頭,想說幾名慰藉之言,又不知從何開口,呆呆望着黃十峰的背景,消失在夜暗之中。

直待黃十峰的蹤影不見,容哥兒才陡然想走來,忘了問岑大虎、田文秀等的安身之處,心中大是急慮,一手拍在腦袋之上,暗道:“我怎的如此糊塗,如今那黃十峰已經去遠,我要到哪裡去問那些人的存身之處?”心中暗自責怪自己,人卻信步向前走去。

他心有所思,低頭而行,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突聞一聲輕呼,傳了過來,道:‘容大俠。”

容哥兒怔了一怔,擡頭看去,只見兩個丐幫弟子,迎面攔住了去路。

丐幫弟子衆多,他也無法認出兩人,便隱隱間感覺似曾見過。不過,從兩人身上佩帶的藍色袋子,可瞧出兩人身份不低。

容哥兒鎮定了一下心神,緩緩說道:“兩位有何見教?”

他眼看黃十峰帶着八十弟子而去,這兩個八成是叛離丐幫之人,暗暗運氣戒備。

只見兩個丐幫弟子,齊齊欠身禮,道:“我等奉命,來請容大俠。”

容哥兒道:“誰人之命?”

左首一個丐幫弟子答道:“江長老和陳堂主。”

容哥兒冷哼一聲,暗道:“兩個叛徒,找我容某作啥?”正待出口拒絕,匆忙心中一動,暗道:“他們既來請我,我跟他們去瞧瞧,看兩個叛徒有何陰謀?也好設法通告那黃大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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