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先生,這是驚鴻閣,是陛下專門爲龐先生挑的宮殿。以後龐先生就在這裡住下。陛下還爲龐先生安排了一名宮女倚簫服侍龐先生起居。今後,昭儀娘娘也會過來這裡向龐先生請教舞藝。”帶路的內侍細心介紹。
“多謝公公。”龐明鷺謙遜謝禮。
“龐先生客氣了。”內侍回禮,“龐先生先休息,奴才就先告退了。龐先生若有事需要奴才再遣倚簫過來喚我。”
“好的,多謝了!”
“先生客氣。”
內侍退了出去,龐明鷺自行進了內室,略略看了看,只覺得索然無味,所幸日後金夜昕將時常過來這裡習舞,自己可與昕兒相伴多時,一解多年相思不能相見之苦。想到這裡,龐明鷺嘴角帶笑,心情竟莫名的好了起來,看着桌上的茶具有了一品香茗的想法。他一擺衣襬,緩緩坐下,拿起茶壺正要倒茶,只聽得一清脆的女聲響起,“龐先生,你放着,我來倒吧,您別燙着了。”龐明鷺手一顫,倒真是撒了一些茶水在玉手上。
“龐先生!”身後的女子一聲痛呼,似乎被燙的人是她。她衝到龐明鷺面前,執起龐明鷺的手,急急問道:“先生,你燙着了吧?疼嗎?我幫您擦擦。”
說着拿出手帕就要幫龐明鷺擦拭,龐明鷺回過神來,忙欲將自己的手抽出,一面說道:“不用麻煩姑娘了。我沒事,真沒事。”
正在這拉拉扯扯之際,一聲“昭儀娘娘駕到”驚動了倆人,龐明鷺忙用力將手抽出,看向門外,只見金夜昕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盯着他們的手,眼中含着痛苦、酸楚、憤怒與失望。龐明鷺張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得羞愧的低下頭去。
倚簫的“拜見昭儀娘娘,昭儀娘娘長樂未央”打破了這尷尬的安靜。寒月輕輕咳了一聲,“娘娘,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吧。您的身子嬌弱,那禁得起在這風口中站這麼久。”
金夜昕淡淡嗯了一聲,也就跟着寒月進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金夜昕端坐上首,冷冷問道。
“回娘娘,奴婢倚簫,是皇上派來服侍龐先生的。”倚簫恭敬答道,在說到龐先生三個字時帶着莫名的欣喜。
金夜昕聽着倚簫話中的歡欣,心中只覺得刺得很。臉上卻是笑意盈現,“喔,那可要好好服侍。”
龐明鷺聽得這句,心裡酸酸的,知道金夜昕是誤會自己了,忙開口道:“娘娘,其實我們剛纔……”
“龐先生,”金夜昕笑笑,“你們剛纔做什麼本宮可是不好管的,這都是陛下的恩惠。龐先生也不必向我解釋。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早早習舞纔是。”
“是,娘娘。”龐明鷺癡癡看了金夜昕一眼,金夜昕卻是轉過頭去不予理會,龐明鷺只好取蕭。
朱脣微啓,一曲‘鳳求凰’緩緩流出,簫聲如清泉一般潤的人的心柔柔的。金夜昕卻不起舞,只是淡淡一笑,不冷不熱說道:“先生怕是吹錯了吧。本宮今日要習的是‘燕獨飛’,這‘鳳求凰’還是留與她人吧。”
龐明鷺知道金夜昕此時已經認定自己與倚簫之間有什麼事,一時也是難以迴轉,只好依了她,重奏他曲。
金夜昕聞聲一震,含淚起舞。雖是衣袂飄颻似仙子,卻有形無神若絹花。一擺一搖中,竟身子一歪,跌倒在地。龐明鷺急忙放下玉簫,奔走到金夜昕身旁攙扶。金夜昕用力將他推開,就着趕過來的寒月之力起身。
她斜斜瞟了龐明鷺一眼,居高臨下說道:“龐先生,本宮可是昭儀,龐先生雖是教導本宮習舞,到底是臣,還請龐先生注意自己的身份。”
輕輕一言,龐明鷺猶如五雷轟頂,生生怔住。莫不是隔了這幾年,金夜昕心中早已沒有了自己的位置,有的只是身爲后妃的高高在上?若真是如此,爲何她昨日還要對自己說出那樣一番話?爲何還要要求皇帝讓自己前來教導她習舞?難道她真的只是希望可以藉此博得太后與皇帝的歡心?
金夜昕看着怔在原地的龐明鷺,心中更是憤恨。短短几年,莫不是他已忘了曾經滄海,還是有了新的巫山神女?她看看含情脈脈盯着龐明鷺的倚簫,突然覺得自己竟是老了許多。倚簫年方二八,正是如花年華,這也怪不得龐明鷺此時心中只有倚簫而沒有自己。人已老,花已調,龐明鷺眼中或許真是看不到自己了。既然如此,他何苦昨日聲淚俱下,讓自己傻傻的以爲他還沒忘了自己?
珠淚滑過,金夜昕淡淡笑了,輕輕靠着寒月,微微開口,“龐先生,本宮今日乏了,習舞之事改日吧。寒月,我們回宮。”
“娘娘……”看着遠去的金夜昕,龐明鷺還想出言留住她。只是看看左右,未免昕兒受疑,只好罷了。
回到殿中的金夜昕什麼也沒說就進了寢殿,衆宮女內侍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面面相覷。爲免她人起疑,寒月將所有人都叫了出去,不讓她們進寢殿,只是打發了冰蘭前往沁雪殿請寧婕妤前來。
金晚晴一進寢殿就見到抱着傾陽公主哭泣的姐姐。傾陽公主雖是年幼,卻是極其懂事,看着母親哭泣,她也不哭不鬧,只是緊緊摟着母親的脖子,輕輕拍打着母親。金晚晴大感疑惑,招來寒月細細詢問起來。寒月不敢模糊,將今早自己與金昭儀前往驚鴻閣所發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告訴了金晚晴。
“好,我知道了。”金晚晴苦笑一聲,“你到門外守着,別讓任何人進來,我好好勸勸姐姐。”
“諾。”
金晚晴嘆了一口氣,轉身向金夜昕走去,“姐姐,都是我不好,你就別傷心了。要不是我向五郎提議,五郎也不會派那麼一個年輕美貌的宮女前去服侍龐先生。說到底就是五郎小氣,真不知道他腦袋裡面裝的是什麼?想是懷疑我對龐先生有意,這才找了這麼個宮女。姐姐放心,龐先生這麼經不起考驗,竟敢對不起你,我這就去找他算賬。真是世間男子皆薄倖,個個喜新厭舊。”
“妹妹,”金夜昕擡起淚眼,“算了。是我先對不起他進了宮,這或許是他對我的懲罰。我……我只是萬萬想不到他竟會這般對我。既已介懷,昨日又何苦演戲,難道這樣戲弄我是他的樂趣嗎?”
“姐姐,”金晚晴打斷了金夜昕的話,“你總是這樣,進宮來又不是你的的錯,你也是無奈啊!說到底都是五郎,”
“晚兒,切莫禍從口出。”
“姐姐,我可不怕,他敢這樣對你,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住,我一定要去好好問問他。”
金晚晴說着憤憤而去,任憑金夜昕如何喚她都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