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澤,你說,這次晚兒會不會原諒我?”元樂帝斜斜靠在龍椅上,手執着一支筆,不停地敲打着案上的奏摺。
“陛下,這讓奴才怎麼回答?奴才雖說得陛下眷顧,享陛下隆恩,陛下從不把奴才當下人一樣看待。但是,奴才就是奴才,怎能妄自揣度主子的心意呢?”
皇帝也沒聽於澤說什麼,只是接着自言自語。
“真是奇怪,昨晚我明明是在長樂殿中與母后一同飲酒,怎麼會到承歡殿中去呢?更不可思議的是,我明明見到的是晚兒,我還喚她來着,誰想一覺醒來,枕邊的晚兒竟變成了紀宮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於澤,我昨晚不是回的沁雪殿嗎?你怎麼把我帶到承歡殿去了呢?”
“陛下,不是奴才把您帶到承歡殿去的,是太后娘娘。”
“母后?”元樂帝劍眉緊皺。
“是的。當時陛下醉得厲害,奴才本想將陛下送到沁雪殿去,誰知道太后娘娘突然說道,‘今晚皇兒就到承歡殿中去吧。’陛下並沒有駁回,我以爲陛下同意了,就將陛下送到了承歡殿。”
“不對呀,”元樂帝苦苦思索,“我昨晚雖是喝醉了,人還是可以辨認清楚的。我見到的明明就是晚兒,我不可能將紀宮靜看成晚兒的,這絕對不可能。”
“陛下,”於澤心中鄙夷着酒醉亂性的元樂帝,但是還是要勸慰他,“您昨晚可能稍微喝多了一些,這醉酒認錯人也是常有的事,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我想寧婕妤如果知道您是因爲喝醉了才……她也不會怪您的。”
“真的?”元樂帝劍眉一挑,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這……”於澤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硬着頭皮答道:“真的。”
“那我們現在就到沁雪殿去。”元樂帝從龍椅上一蹦而起。
於澤心說着皇上怎麼一點威嚴都沒有,腳步卻是跟隨着元樂帝就要出了龍騰殿。正在這時,內侍聲起:“紀欣大將軍求見。”
元樂帝一聽是紀欣,眼中怒火中燒,於澤忙拉住他,搖了搖頭,元樂帝只好重回龍椅上坐下。
“傳。”
“參見陛下。”紀欣微微屈身,甚至不肯行一個標準的大禮。
元樂帝心中窩火,但想着他手中的軍隊,也只好忍着,“舅舅快平身。於澤,給大將軍設座。”
“諾。”
“小姐,小姐,皇上來了。”遠遠看見皇帝龍輦的冷月喜逐顏開,忙跑進殿內向金晚晴稟告。
“來就來唄,有什麼好高興的。”金晚晴輕輕瞪了冷月一眼,“他最好以後都不來,我纔不稀罕呢。”
“晚兒,晚兒。”元樂帝急急進了沁雪殿,只想着跟金晚晴解釋昨夜之事,也就顧不得什麼形象了。可是隻見金晚晴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直直進了寢殿,元樂帝疑惑,只好向冷月求助,誰知冷月拱拱手,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
元樂帝追着金晚晴進了寢殿,坐到了金晚晴身旁,“晚兒,你怎麼又生氣了?怎麼了?你說出來我好爲你排解排解啊。”
金晚晴一把將元樂帝推下,狠狠瞪了他一眼,“喔,我的夫君揹着我去了其他女子那裡,不知皇上打算如何爲我排解呢?”
“我……”元樂帝從地上狼狽地起來,“晚兒,你聽我跟你解釋,你就別動氣了,讓奴婢們笑話。”
“你也怕別人笑話!”金晚晴猛的站起來,“你昨夜推說爲太后娘娘做壽,卻跑到承歡殿中去的時候怎麼就不怕別人笑話了呢?”
“你們出去!”元樂帝將宮女們趕了出去,又回到金晚晴身邊做小伏低,“晚兒,我昨夜在母后那裡喝醉了。我記得當時看見的明明是你,不知爲何竟會變成了紀宮靜,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如果我昨夜沒有喝醉,我一定……”
“一定什麼?”金晚晴氣得俏臉微紅,“你既然酒量不好,爲何要喝那麼多?你難道竟是醉得連我住哪個宮殿都不記得了嗎?那醉成那樣的你,又是如何到了那承歡殿呢?你如果不開口,奴才們敢帶你去嗎?”
“我……”元樂帝知道自己現在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有誰會相信自己看着紀宮靜卻產生金晚晴的幻象呢?
見皇帝支支吾吾的,金晚晴更是確信皇帝昨夜對不住自己,心中怒火翻騰,一時氣得哭將起來,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一味的將皇帝推出自己的寢殿。
“晚兒,有什麼事我們在房裡說,晚兒……”皇帝不知道今日的金晚晴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竟是將自己一直推到了寢殿門口,皇帝此時雖還是想向金晚晴道歉,卻是礙着面子不好低頭,只想跟金晚晴商量回寢殿,他也好向金晚晴陪個不是,好好勸慰她,誰知金晚晴卻是不聽,一用力倒將他推出房門。
“晚兒……”
元樂帝還想說話,只聽得金晚晴嗚咽聲起,“你別叫我!你回你的承歡殿去!反正你們也都怪着我好妒,我也知道你們怪我不讓你見其他妃嬪。你今後就到紀宮靜那裡去,再也別回來!省得我背個罵名!你和你的紀宮靜長相廝守去,再也別來找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給我走,走啊!”
殿外宮女們見到金晚晴這般發怒,早就嚇得跪了一地,皇帝心中雖還想求着金晚晴原諒他這一次,卻是拉不下臉,也只好離開。希望金晚晴冷靜冷靜,他再回來向金晚晴好好解釋一番。
“陛下,你到現在還未用過晚膳,要不要回龍騰殿先用了晚膳?”隨着元樂帝的於澤心中雖是心疼哭得傷心的金晚晴,但更擔心已過酉時還未進食的皇帝。
“不了,朕現在沒有心情。你陪我到花園中走走好了。其他人退下。”
“諾”
“倚簫啊,你有沒有見過寧婕妤?”
茶樹叢後傳來了歡快的女聲。元樂帝一聽有人談論金晚晴,心中好奇,屏了氣站在這一面聽着,於澤也不敢聲張,只好跟着。
“寧婕妤?”一個清脆的聲音答道,“見過,怎麼了?”
“沒什麼,”前一個咯咯笑道:“我昨日剛好被派去伺候太后娘娘的壽筵,可巧見到了金昭儀和寧婕妤。她們兩姐妹可長得可水靈樂,連我見了都捨不得轉開眼來,更別說陛下了。陛下真是好福氣。”
“是呀。”那清脆的聲音淡淡答道。
元樂帝聽到有宮女這般誇獎金夜昕與金晚晴兩姐妹,心中喜滋滋的,真是恨不得衝進去與她們一同談論。
那可愛的女聲又說道:“倚簫啊,你可不知道,昨日金昭儀可美極了!她跳的舞可好看了!我真是好運氣!不過呀,”元樂帝似乎能想象到女子歡欣的表情,“寧婕妤雖說相貌與昭儀娘娘不相伯仲,卻是嬌憨可愛得緊。她雖然沒有穿着金色的舞衣,卻比穿舞衣的昭儀娘娘更耀眼!她的兩隻美眸就像會說話一樣,好可愛啊!我要是個男子,我也一定會想娶這樣可愛的女子爲妻。”
元樂帝心中高興得很,正想出聲,卻又聽得另一女子嘆了口氣,元樂帝心中奇怪,止了聲接着聽。
“倚簫,你怎麼了?爲什麼看起來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悅靈,我……”被喚作倚簫的人慾言又止。
悅靈着了急,催促道:“倚簫,你倒是說呀!你有什麼事還不能對我說嗎?你不是說我們是好姐妹嗎?”
“好,你彆着急,我說。”倚簫頓了一下,“我只是擔心你。”
“擔心我?”悅靈不在乎地說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你呀,就是太單純了。進了宮這麼多年,還是脾氣不改,總是認爲所有長得好的人都不會是壞人。其實啊,這世上面善心惡的人多得很,你這樣單純,我能不擔心嗎?”
“面善心惡?”悅靈頓了許久,似乎是在苦苦思索,忽然恍然大悟開口道:“喔,你是說寧婕妤善妒,看不慣宮中其他妃嬪,甚至還欺負她們的事是嗎?這也不奇怪,寧婕妤那麼在乎陛下,看不慣其他妃嬪也是正常的。”
元樂帝聽見大家公認金晚晴在乎自己,心裡更是樂開了花。
“哎呀,我不是說的這件事!”倚簫着急起來。
“那是什麼事呢?你倒是說呀,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
“好,我說。”倚簫聲音低了下來,“悅靈,幾個月前我不是從暢心閣中調去驚鴻閣中服侍龐先生去了嗎?”
“是呀。”
元樂帝聽得跟龐明鷺與金晚晴有關,心中不覺就堵得很,忙豎直了耳朵。
只聽得倚簫接着道:“我去了之後就想着盡心伺候龐先生,結果剛到的那個晚上寧婕妤就來了。”
“寧婕妤?”悅靈低聲驚呼。
“晚兒?”元樂帝也心存疑惑。
“是的。寧婕妤去的時候我正好在爲龐先生布菜,可是不知爲何竟是得罪了寧婕妤,寧婕妤大發雷霆,罵了我一頓,還讓冷月姐姐把我拖了出去。之後也不知道寧婕妤跟龐先生說了什麼話,自此之後,龐先生再也不讓我近身伺候他,甚至對我愛理不理的。”
“這……”元樂帝似乎可以想象到悅靈雙眉緊鎖,“真是奇怪,寧婕妤怎麼會到龐先生那裡去呢?”
“我也說不好,如今我人雖在驚鴻閣卻也只能遠遠地看着龐先生,甚至還要受冷月姐姐的氣。早知如此,當日還不如留在暢心閣好了。”倚簫語帶失望,甚至夾雜着似有似無的嗚咽聲。
“好了,彆氣了。冷月姐姐是寧婕妤的貼身侍婢,脾氣自然嬌了些。當初你一聽可以伺候龐先生,不還歡天喜地的嘛。如今雖是這樣,卻也能日日見到龐先生,總比留在暢心閣中難以和龐先生相見好吧。”
悅靈地話中帶着羨慕,聽得元樂帝心中有些不服。
“你說的也是。”倚簫緩了過來。
“不過,有一點我真是想不明白,寧婕妤和冷月姐姐向來對我們都很好,從不打罵宮女的,這次怎會這般?你可要好好想想,究竟在什麼事上得罪了寧婕妤,也好向寧婕妤請了罪,安穩一些。”
“我想了這幾個月了,我以前從沒見過寧婕妤,只有在驚鴻閣中見過一次,若真是有什麼做的不好,也只能與龐先生相關了。”倚簫又壓低了聲音。
“倚簫,你可別亂說。”悅靈恐懼着說道:“你這樣的話要是讓其他人聽到,傳到了寧婕妤的耳中,可是要性命不保的。”
“我……我以後不敢了。悅靈,你這一說我倒是怕起來,我們還是回去吧。”
“嗯,走吧。”
眼看着她們兩人離去,於澤沒有皇帝的命令也不敢攔阻她們。元樂帝此時火冒三丈,臉氣得通紅,於澤似乎可以看見皇帝的頭上正冒出縷縷青煙。
“陛下……”
“住口。”
於澤尚未說完就被元樂帝呵斥。於澤知道此時的元樂帝只怕是聽不進任何話,要想救金晚晴只有讓元樂帝轉移注意力,不要再想這件事。於澤剛想請皇帝回龍騰殿休息,再宣妃嬪前來相伴。卻見元樂帝呆呆站在原地,口中唸唸有詞。
“怪不得她那晚那般行爲,不僅無故氣惱,更是對朕不理不睬,連朕好心的攙扶都推開了。甚至在朕說了‘我們是夫妻’之後隨口就回了句‘誰跟你是夫妻?’當日朕還以爲她只是在與朕說笑,誰知竟是有因。進宮數年,朕從沒有虧待過她,直把她當成妻子一般疼着,誰知竟是一廂情願!朕癡心錯付,幾年的情意竟還比不過龐明鷺的一管玉簫!真是可笑,可笑!”
“陛下。”於澤小心翼翼喚了元樂帝一聲。
元樂帝回過神來,早先的憤怒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失望與心傷,“走,回殿。”
“諾。”
主僕二人在花園中漫無目的的遊蕩,元樂帝癡癡遊走,心中只覺得空落落的,彷彿少了什麼一般。於澤在後亦步亦趨,只擔心皇帝一時受不住打擊,出了什麼事。
元樂帝聽得身後的腳步聲,卻是更加的傷懷,“於澤,你先回去吧,讓朕自己一個人靜一靜,你就別跟來了。”
“可是陛下……”
“行了,不必說了。回去吧。”
“諾。”
於澤見皇帝心意已決,也不好駁回,只好退下。
皇帝緩緩向牡丹叢中而去,絲毫沒有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他在牡丹叢中踱步,手指拂過牡丹枝葉,無花的牡丹此時竟是黝黑的一片。元樂帝雙眉緊鎖,一雙俊美的桃花眼充滿憂傷與失望,再沒了往日的挑逗、戲謔,也沒有了往日的笑臉。此時的他浸潤在憂愁當中,渾身散發着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躲在牡丹叢中的賈紫簫看着心中竟是微微的疼,幾年來對他的傾慕竟瞬間放大了許多,完全忘了自己曾經勸告自己他是一位風流的皇帝,千萬不能對他動心的言語,一心只想着撫平他的雙眉。
正當皇帝憂傷踱步之時,花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皇帝心中警覺,大喝一聲:“誰?出來!”
話音剛落,賈紫簫於牡丹叢中款款而出,眼垂清淚,楚楚可憐,嬌弱不禁。皇帝不禁有些呆了,以前到紀宮靜宮中去的時候只是覺得這名宮女長得清秀,未曾想過她也會有這般惹人憐愛的一面。
賈紫簫正要行禮,皇帝忙將她扶起,“原來是紫簫啊,不必行禮了。”
“謝陛下。”嬌嬌的聲音響起,潤的人心中十分舒服。
月光淡淡灑在倆人身上,在兩人臉上鍍上一層溫柔的光輝。皇帝呆呆地盯着賈紫簫,心中只覺得這般嬌柔的女子方纔會服從宮規管束,方纔會對自己一心一意,一旦跟了自己就不會離開自己。
賈紫簫亦是癡癡地望着皇帝,似乎怎樣都看不夠。月亮的銀光讓皇帝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柔多情,俊美的臉龐帶着深情,點漆般的雙眸深若寒潭,讓人不知不覺沉淪。
賈紫簫癡情的目光喚起了皇帝心中的情意,讓他感動。他想起了金晚晴的背叛,再看看賈紫簫含情脈脈的美眸,他相信賈紫簫定會對自己專一。他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賈紫簫的手,心中除了獲得真情的喜悅,更多的是相信自己這般做可以報復對自己不專的金晚晴。
皇帝的手溫讓賈紫簫醒了過來,她羞得滿臉通紅,輕輕推開了皇帝抓住自己的手,“陛下,這樣不好。”
皇帝此時心中只想着怎樣做才能挽回金晚晴的心,怎樣才能刺激到金晚晴,讓她爲自己吃醋,好向自己證明金晚晴心中還是有自己的,也就顧不得其他了,他柔情開口:“怎麼不好了?”
賈紫簫羞得很,也不知如何回答。
皇帝見她玉容嬌紅,羞怯無限,不覺更是心神一蕩,緊緊摟住了她。
賈紫簫心中一驚,嬌聲道:“陛下,您別這樣,讓別人看見了。”
嘴上這樣說,賈紫簫心中早已動了,欲拒還迎。皇帝此時生着金晚晴的氣,又一心想着讓金晚晴吃醋好從龐明鷺手中搶回金晚晴,更是嬌娃在懷,意亂情迷,也就不管什麼了,直接一把將賈紫簫抱起,放倒在花下,一時花顫枝搖,春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