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東昇,萬籟寂靜,百花也已安睡。飛仙殿內燭火搖曳,輕紗飄動。金夜昕斜倚在貴妃榻上看着書,靜謐優雅。
門外驀地傳來急急的腳步聲,生生打破了這一室寧靜。
只見金晚晴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坐到金夜昕身旁蹭蹭她,“姐姐,皇上今晚會過來嗎?”
金夜昕徐徐將書放下,玉手輕伸,幫金晚晴攏了攏微亂的雲髻。
“皇上這幾日政事繁多,就留在龍騰殿休息,不過來了,怎麼了?”
金晚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晚兒想像小時候那樣和姐姐一處睡,又怕皇上過來不便。”
金夜昕好笑地摸摸金晚晴的秀髮,金晚晴笑着從貴妃榻上起身,讓冷月取來古琴,在金夜昕旁邊撫起琴來,金夜昕於琴聲中又拾起書慢慢地看。
琴聲悠揚中夜已深沉,意雲與寒月服侍這金夜昕安寢,金晚晴則在冷月幫着除去簪環後鑽進了金夜昕的合歡被中。
見着宮女們都出去了,金晚晴往金夜昕身邊靠去,於耳邊輕聲的問:“姐姐,你進宮也已半年有餘,如今又孕有皇子,皇上萬千寵愛,爲何妹妹總覺得姐姐心中似有不快?”
金夜昕一聽輕嘆口氣,轉向金晚晴:“姐姐心事妹妹莫不是不知?”
“姐姐還是忘不了龐先生?”
金夜昕一聽到龐先生三字,一滴清淚滑過,潤溼了枕上的鴛鴦。金晚晴忙用絲帕將金夜昕的珠淚拭去。
“姐姐,早知如此,你當初又何苦答應進宮?何不就與龐先生離了京城,尋一處偏遠村落,男耕女織,恩愛纏綿?”
“妹妹說的輕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讓姐姐與鷺哥哥逃到哪兒去?況且帝王無情,一旦觸怒龍顏,姐姐又如何保得你的安全?”
金晚晴見金夜昕珠淚簌簌而下,不一會兒就將鴛鳥溼了個透,心中不免十分愧疚。
“姐姐莫哭,是晚兒不好,晚兒不該提起姐姐這傷心之事。”
待金夜昕稍稍平靜下來,金晚晴又勸道:“姐姐,事已至此,已是無可挽回了。皇上貴爲天子,爲人卻是溫柔體貼,毫無帝王架子,又肯爲你做小伏低,以我之見,姐姐不如就忘了龐先生,好好陪着皇上吧。”
“妹妹,姐姐也想忘卻過往,只可惜,姐姐的心太小,我……”金夜昕頓下了,哽咽着。
金晚晴見此,知是無論如何也勸不動金夜昕了,估計終其一生,姐姐也忘不了龐先生了。
金夜昕將臉上的淚痕拭淨,轉而問起了金晚晴:“妹妹,姐姐這幾日看來皇上倒是挺關心你的,你……”
金晚晴恍如羊脂玉的臉龐羞得通紅,豔壓桃花,“姐姐說什麼呢?妹妹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金夜昕拉住金晚晴的手,“妹妹,你知道姐姐的心事,你若心裡也……不必顧着姐姐,只是,無情最是帝王家,從古至今無人能免。姐姐只希望你能仔細考慮,莫匆匆決定。”
“姐姐……”金晚晴俏臉通紅,鑽進了金夜昕懷中。
翌日煙雨濛濛,金晚晴照舊賴到晌午方纔起身,早膳都免了。在正殿用了午膳後冷月就一直催促着金晚晴回偏殿,金晚晴被纏無奈,只好依依不捨的離開姐姐身邊,跟着冷月回偏殿。
“冷月,你這麼急的催促我回偏殿是有什麼事嗎?”金晚晴看着拽着自己袖子急急往偏殿跑的冷月不禁好奇問道。
“那是自然。”冷月一臉得意,“小姐還不知道呢,今天一大早皇上就派於公公給咱們送了兩盆芍藥過來,可好看了。我早早就像讓小姐過來觀賞,誰知小姐那麼懶,睡到晌午才拖拖拉拉起來。要不是大小姐說讓你多睡會,我肯定又要拿水把你潑醒。”
“你敢!”金晚晴瞪了冷月一眼,自己到跑起來了,“快點~”
“誒~”
一進門,金晚晴的目光就被兩盆開得正豔的芍藥吸引了,再也移不開。
冷月見自家小姐喜歡的樣子,不禁又洋洋得意起來,彷彿這花是她帶來的一樣。
“小姐,好看吧?”
“嗯~”金晚晴快步走過去,捧起碩大的花朵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醉其中。
“小姐,你看皇上對你和大小姐多好,大小姐那的是兩盆香草,好聞得緊。聽說還可以安神。我聽於公公說啊,這四盆花是底下郡縣獻上來的,昨日纔到呢,是很罕有的品種。宮中各位娘娘都沒有,全送到飛仙殿來了。”
“真的?”金晚晴一臉幸福,癡癡的問。
“當然是真的。於公公怎麼會騙我們呢?”冷月湊到金晚晴身邊,輕輕地說:“小姐,皇上人可真好,對你更好,你……”
金晚晴玉顏驀地伸起兩朵紅雲,“你這丫頭,胡說什麼!這不過是皇上看在姐姐的份上送來的,與我什麼相干?”
冷月見金晚晴滿臉通紅,雖是責備自己卻沒有怒氣,覺得這件事情肯定有戲,便不顧金晚晴責備,接着說道:“小姐,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爲何皇上不把芍藥送給大小姐偏偏指名送給你呢?古人云:贈之以芍藥……誒,小姐,你怎麼走了?”
“你這丫頭胡說八道,我不理你了,我要找姐姐去。”金晚晴邊說邊跑了出去。
冷月在偏殿中大笑,“小姐害羞了,嘻嘻……”
金晚晴走後,金夜昕由於身子重,極易疲累,便扶着寒月進寢殿靠着,由意雲、寒月陪着說話。
“姐姐~”金晚晴匆匆跑進寢殿,打破了靜謐溫馨的談話。
“晚兒,怎麼了?怎麼又回來了?”金夜昕招招手。
金晚晴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金夜昕身邊,冰蘭、冰楓忙着沏茶擺點心。
“姐姐~”金晚晴趴在金夜昕身上,臉紅的猶如盛開的海棠。
“怎麼?”金夜昕掏出絲帕幫金晚晴把額頭上的汗珠拭去,“跑得這麼急?臉都紅了。”
“姐姐,我……”待要開口,見到身邊這麼多宮女伺候着,不覺又不好意思起來,金晚晴從地上起身,“你們都出去吧。”
“諾。”宮女們知道這位金二小姐就是安婕妤的心頭肉,只要是她說的安婕妤就不會反對,也就把金晚晴當成正經主子一般供着,言聽計從。
見着大家都出去了,金晚晴又將殿門一關,才跑到金夜昕面前,蚊子似的說道:“姐姐,今天皇上讓於公公給我送了兩盆芍藥。”
“嗯。”金夜昕示意金晚晴接着說。
金晚晴看了看姐姐,支支吾吾,“我……”我了半天,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倒是臉上的紅暈更深,直比火燒雲還要豔麗。
“你心裡覺得歡喜嗎?”金夜昕見金晚晴半天說不出一句,知道她此時心裡估計也沒理清楚。
“我覺得很歡喜,”金晚晴幸福一笑,又轉而憂愁:“只是……”
“只是什麼呢?”
“只是姐姐也說過了,帝王最是無情,宮中多得是色衰愛弛的事,更何況當今聖上後宮佳麗無數,且我聽着宮女們議論,說是當今聖上最是喜新厭舊了,晚兒只怕到時候皇上沒有了新鮮感,晚兒怕是紅顏未老恩先斷,一生孤獨。”
金夜昕聽此也是蛾眉微蹙,晚兒所說不無道理,只是看着皇帝對晚兒這般好,似乎連自己剛進宮時都比不上,或許皇上對晚兒是真情也未可知。
“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呢?”金晚晴見着姐姐,珠淚盈眶。
金夜昕輕撫金晚晴秀髮,細細思索。
龍騰殿中,元樂帝正不耐煩地陪着紀宮靜及紀宮靜的父親紀欣說話、促進感情。其實就是元樂帝在那裡聽着紀欣抱怨自己的女兒位份低,說是金夜昕不過一個卑下的舞姬,一進宮及爲婕妤,而自己堂堂大將軍的女兒卻只是小小美人,說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喋喋不休,老糊塗,囉嗦……”元樂帝在心裡把紀欣罵了好幾遍,臉上卻還要裝出恭敬的樣子,省得又要麻煩紀欣到皇太后面前告狀。
正當元樂帝聽了快睡着時,於澤從殿外跑了進來,被紀欣瞪了一眼後規規矩矩走到皇帝面前,“陛下,安婕妤見今日天氣晴好,天仙湖中蓮葉翠綠欲滴,着實可愛,請陛下前往遊湖。”皇帝一聽站了起來就想往外走。
於澤又附到皇帝耳邊,“安婕妤還帶着金姑娘。”
只見皇帝眼中放出精光,心中十分暢快,拉着於澤匆匆向殿外奔走。
“皇上,皇上,”紀欣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皇帝的袖子。“那靜兒的位份?”一副皇帝不給紀宮靜一個更高的位份就不讓皇帝走的樣子。
皇帝此時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到金夜昕與金晚晴身邊,見此不僅着急,只好答應道:“紀美人爲朕孕有龍種,封爲容華。”說完把袖子一扯,離開了紀欣的魔爪。
“皇上,皇上……氣死我了!”紀欣怒氣匆匆而去,爭了半天竟只升了一級,連個婕妤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