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上的物資風波,在林家犧牲重大經濟利益之下,終於得以平息,使得阿榮有了喘氣的機會。
阿榮與弘毅道長對林子均所付出的代價,全都心知肚明,但除此之外,便別無任何良策。
弘毅道長對阿榮暗中囑咐,三天之內會有一位潘先生路過江陰,會去往阿榮所住的旅店,特意與他見上一面。
阿榮驚問,這位潘先生是幹什麼的,爲何要約他見面?內心很怕,別是又有什麼危險的差事找上了他。
弘毅道長告訴阿榮,潘先生是組織內部的重要領導,不管是交待下什麼事情,阿榮都必須要牢記在心。
阿榮不好對弘毅道長當面抗師不遵,私下裡打定了主意,與這潘先生見見倒是無妨,但若是有事交辦,可得要三思而後行……
這一夜,他由蔣平陪同一直暗裡蹲守在碼頭,眼瞅着船上的那批緊要物資,除了留下幾箱要運徃太湖支隊,絕大部分卸了下來裝上馬車運走,纔算徹底鬆了一口氣。
如此折騰到將近天亮,阿榮纔回去了旅館。一上了牀,就貪睡到了中午過後。後來等了江寒生在外面敲門,才惺忪着眼睛被阿英從牀上喊起。
江寒生問道中午去哪裡吃飯?
阿榮因爲心裡的那塊石頭,一夜間悄然落地,便向江寒生高興道:“江陰最有特色的是紅燒河豚、過橋鱔魚兩大名吃,小弟今天要請了江排長,前去美餐一頓。”
他在愚園路賭場就與江寒生最爲要好,私下裡見面時,依然尊爲江排長。
江寒生也樂得阿榮這樣不見外地稱呼他。
吃了飯,阿榮對江寒生、傅豪予道,待會就與兩人前去御錦堂江陰分號的地處走一遭,打探一下週圍地形,若是沒有意外便要今夜伺機行事,挖出那埋藏的三百根金條。
他要阿英先回了旅館去。
三個人先圍着賭場院牆繞了兩圈,然後纔來到門口。站崗的士兵以軍事重地爲由,禁止他們入內。
阿榮向士兵報了姓名,自稱原先就是這處賭場的大掌櫃,認識裡面的廖排長,此番只想看看院子的房舍,是否依舊完好,煩請通報一聲。
一個士兵進去請示,片刻後轉了回來,說道廖排長髮話,只允許陳老闆一人前往。阿榮只好留下江寒生、傅豪予,在門口等他出來。
廖排長陪着阿榮在院子裡轉了一圈。
走到茅廁跟前,阿榮果然見到在牆根下大糞缸跟前,有一堆並不顯眼的碎磚塊。
院牆之外,生長一棵高大的槐樹,枝葉繁茂,垂到了牆上。
阿榮暗自歡喜之時,腦袋靈巧一動,又多了個主意出來。
他故作爲難地道:“廖排長,那被堵在門口的兩位,分別是上海御錦堂的江統領、傅統領,這次之所以與我一同前來,是奉了堂主之命,欲要查明江陰分號現在到底是個怎麼狀況。對他們二人白天不讓進,夜間怕是……”
廖排長問道:“夜間怕是怎樣,難道還敢翻牆入內。”
見到阿榮並不明着回答,一個勁眨巴着心虛而狡猾的眼睛,立刻有所反應過來道:“看來今夜須是特別當心,多加了人手提防着纔是!”
阿榮吐了一下舌頭,並沒有接話。
廖排長送阿榮出來。
剛到了門口,就聽到傅豪予冷不防地突然喊出一句:“陳專務,裡面的情形如何,你找準了沒有?”
阿榮瞬間發愣,凜了臉答不出話來。
站崗的兩個士兵警惕性極高,還沒等到廖排長髮話,嘩地就拉開了槍栓,頂在了阿榮的腰間,厲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在裡面找準什麼東西?”
江寒生見狀,口氣不滿地對傅豪予道:“傅統領,你這話可是問得太多餘啦!”
又搶先向阿榮道:“陳老弟,我一看你這臉色,就知道里面的情形不對,定是找準……再沒有了空閒房子吧。不過請陳老弟大可放心,等一回到上海,我就與傅統管在堂主跟前,好好爲你解釋開脫。”
江寒生的這幾句周旋,立刻使得阿榮定下神來。
他心平氣和地道:“就知道傅統領立功心切,先前在堂主跟前誇了海口,說是能要回一半賭場來,豈不是扯淡得很。我剛纔瞄得很準,裡面沒有一間屋子的地方,還能留給我們再開賭場!”
又對廖排長堆起討好的笑臉,求證道:“我說的沒錯吧!”
廖排長似懂非懂地點了頭,對阿榮的舉止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又找不出破綻在什麼地方。向那兩個士兵擺了擺手,士兵便收回了槍去。
等一回到旅館的房間,阿榮就衝到傅豪予跟前,對他臉上啪地甩出一記巴掌,怒不可遏道:“你是存心,往死裡整我啊!”
傅寒宇剛纔在那幾個士兵跟前,有意叫出阿榮的“專務”身份,又半遮半掩透漏出了他進去的動機,原以爲阿榮就能立刻被引起懷疑,當場抓捕,沒有想到江寒生巧舌如簧,立時幫助阿榮化解了危機,徒然一場有驚無險。
他此時自知理虧,捂着發痛的臉不敢抗辯。
江寒生對阿榮勸道:“算啦,此時內訌不得,還是合計一下夜間幾時行動爲宜?”
阿榮餘怒未消道:“不用合計,我已盤算並瞄好了位置,子時就在茅廁後面越牆入院。你們兩個馬上去街上,買了一把短鍬和一個電筒回來。”
又對傅豪予冷起臉,分工道:“給你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到時,我負責指明地處和望風,你來挖掘金條,江統領在跟前給你把亮。”
傅豪予一聽阿榮還肯放心讓他親自動手挖取金條,心想這無疑會是事成之後,能在叔父跟前表功的的好機會,立刻面呈喜色,爽快地應承下來,對剛纔捱過的那一巴掌,似是覺得很有些值得。
阿榮看到傅豪予神色得意,不由得暗自冷笑,心想:到時候便有你這龜孫子的好看。
是夜子時,月黑風高。
阿榮領着江寒生、傅豪予,悄悄來到御錦堂江陰分號賭場院外,摸到白天瞄好的那棵大槐樹下面。
按照阿榮向傅夫人學練過的輕功,他只需一個彈跳便能輕鬆上牆,但此時故作笨拙,靠了江寒生先攀上樹,再扔了根繩子才爬上牆去,接下來又是順着繩子溜滑進院裡。
那傅豪予卻是身子忽地一竄,就輕鬆上牆,然後又穩穩地在院子裡落下。
阿榮吃驚,見其身手敏捷到與傅夫人大差不離,幾乎是如出一撤,疑道:莫非那傅夫人在之前,也同樣教會了傅豪予這般輕功。
其實他哪裡就會曉得,傅夫人、傅豪予的一身武功,原本都是有傅天坤一手所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