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彩看着厲睿澤,目光似是越過他看到了往日的自己,“我活了二十多年,從未體會過什麼叫真正的愛,後來我以爲心變冷變硬就能過的比別人好,但是最後我發現,我最想要的還是一個願意真正愛我的人,我以爲那個人就是你。”
厲睿澤看着女孩悲慼的雙眼,心臟忍不住抽了抽。
女孩卻沒有繼續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她慢慢退到欄杆邊上,對厲睿澤笑道:“從小到大,我做過不少壞事,無論是主動被動,終究不是個好人。那天晚上我約你出來,其實準備好了刀子跟你同歸於盡的,但是我改了主意,你知道爲什麼嗎?”
她掃過金家人疑惑憤怒的臉,掃過金雪曼潔白的婚紗,掃過厲文駿驚疑不定的表情,最終落在他漸生漣漪的眼裡,像是看到什麼令她滿意的東西似的,她伸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歪着頭對他笑道:“我有了我們的寶寶,你知道嗎?”
這句話一出,厲睿澤頓時被擊潰,他震驚的看着女人的小腹,忍不住向她邁出一步。
金雪曼立即尖叫道:“厲睿澤,你敢過去!”
厲文駿也立即拉住兒子道:“睿澤,你幹什麼!”
祁彩卻好像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一般,只衝着男人盈盈笑着,“你看,你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這些年我嘗過不少苦,最苦的事情是你給我的,所以我今天來這裡,也想讓你嘗一嘗……”
祁溪站在臺下,注意到祁彩另外一隻背在身後抓住欄杆的手,頓時意識到她要幹什麼,下意識擡腳跑過去喊道:“小彩!”
說着祁彩突然目光一厲,“殺人不如誅心,你愛我又棄了我,我就讓你嚐嚐一屍兩命的滋味!”
說着不等任何人回過神,她抓住欄杆雙手毫不猶豫的一撐,從欄杆上躍下時秒瞬之間她看到了男人驚痛萬分的眸子。
祁溪見前方有物體砸來,腰上被人一攔,立即被帶離危險位置,落入一個寬闊有力的懷抱,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但她現在無心在意,她的眼中滿是那抹躺在花臺中間的紅衣女孩的身影,清秀的五官因痛苦扭曲在一起,四肢甚至還在抽搐着,後腦下一片血色瀰漫,襯着藍白相間的花簇,在燈光下卻顯得異常美麗。
她從未想過祁彩會以這種方式結束一切,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親眼目睹親人死去。
她想起小時候她坐在老院子裡,那時候祁彩還不到兩歲連話還說不利索,卻已經會抱着髒兮兮的小熊布偶歪歪扭扭的跟在她身後叫姐姐。
有一次她不小心燙傷了小丫頭的手掌,以爲她會跑去跟大人告狀,便嚇唬她如果告狀就永遠再也不理她了,兩歲的孩子不懂什麼叫永遠,只會用一雙怯怯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她,知道姐姐生氣就抱着小手順着她的話說“不告狀,手手疼,要呼呼。”
但從那次之後兩家關係轉惡,她就再也沒見過小丫頭的樣子,但那時候小丫頭乖巧可愛的模樣到現在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後來再遇到她的時候就是在飯店裡……
她無法體會她這二十餘年過着什麼樣的生活,私心裡她其實並未真正關心過,因爲她自己的生活就已經焦頭爛額,但現在她卻後悔莫及。
如果當初不是她橫插一手,或許她現在還是個普普通通的畢業大學生,每天跟同學耍耍小心機,活的平凡而充實。
如果不是她把她拉進了這個光怪陸離的圈子,她也不會被厲文駿父子看中利用,一步步步入深淵,更不會從那高臺之上一心求死躍下……
她拉她進了這個險惡的世界,卻極不負責任的忽視了她的感受,致使她一步步淪陷犯錯,甚至最後拋棄了她。
祁溪喉頭哽咽,看見蘇晚寧和厲睿星上前查看嘆息搖頭,看見周圍人慌亂的身影,看見厲睿澤不顧父親阻攔衝下臺階跪在了祁彩面前。
她輕輕推開身後的男人,雙目愣愣往臺上走去,只見女孩依然着四肢,表情痛苦而可憐。她忽視跪在地上的男人走過去蹲在女孩身邊,女孩還有一口氣尚存,嘴裡不住的往外咳血 ,看見她的身影時卻費力的擡起了手伸向她。
祁溪輕輕接住她的手,心臟被揪成了一團,女孩扯着嘴角笑了笑,似是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她慢慢湊了過去,只聽到一聲微弱的“姐姐”。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握着的那隻手不再,外面響起了刺耳的救護車聲,蘇晚寧嘆息一聲:“大腦衰竭,已經晚了。”
祁溪喉頭一滾,一雙大手摟住她的肩膀將她抱着的冰涼的手臂抽走,輕輕將她摟在了懷裡,她順着他的動作埋進他懷中,半晌才忍不住哭出聲來。
厲睿澤跪在地板上看着眼前一片刺目的紅,腦中還停留在她死前那一刻。
她說:我有了我們的寶寶,你知道嗎?
但她說了這一句話的下一秒卻是讓他看她一屍兩命。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不是嗎?聰明、陰毒、狠辣,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從來不計後果的去爭取,之前爲了厲睿明背叛待她如親姐妹的祁溪,後在公司誣陷同事,甚至親人也可以不管不顧,害人招數層出不窮。
但是爲什麼她今天會選擇這樣一種方式來懲罰他呢?以爲他會在乎她?或是在乎她肚子裡的孩子?
笑話,他厲睿澤向來視女人如工具,從未付出過真心,憑什麼以爲他會爲她傷心難過?!
但是現在他心裡的疼又是爲了什麼呢?
厲睿澤狠狠揪着心口,只覺得心中像是有千萬螞蟻在嗜咬一般,想伸手去觸碰那具身體,卻又不敢。
他想起那天在樓道里她輕聲說出的那句話。
“如果騙我,就一起下地獄。”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她所謂的地獄是什麼意思。
“睿澤,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忘了在公司你跟我說的話了?咱們就差一步了啊!”厲文駿走過來拉住兒子的胳膊道,“這個女人該死,她自殺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現在最重要的是金家……”
他着急的看着金家夫婦帶着女兒馬上就要離開的身影不住的勸阻兒子,祁彩的屍體已經被救護車擡走,婚宴出了這麼喪氣的事情,賓客嫌晦氣已然走完,只有厲睿澤還跪在花臺上怎麼勸也不聽。
“爸,算了。”
厲睿澤的聲音忽然響起,卻惹得厲文駿一愣,“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