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扈三娘惱恨陳麗卿言語可惡,她鳳目圓睜,拍馬輪刀催馬直衝過去,短暫交手間的功夫,但見她們兩人扭成一堆、攪成一塊,“鐺鐺鐺鐺鐺鐺!”的金鐵交鳴聲愈發急促激烈起來,陳麗卿手中那柄梨花古定槍固然使得好比是神龍出海、毒蛇出洞,而扈三娘手中那兩口鏨銀熟鋼繡鸞刀招式精妙,也好似雪散瓊花、快鶻穿雲。
而扈三娘這邊有衆姐妹協力,暫不必顧忌自身利害吉凶,陳麗卿又固然是隻要爲自己的老子、夫君報讎雪恨,以她兇戾渾愣的性子也分毫不顧自己生死性命。只是還未等陳麗卿在激鬥中尋出扈三娘破綻,從斜側梁紅玉驟馬殺來,也怒叱一聲,旋即揮舞起手中長刀直朝着陳麗卿凌空兜頭劈斬了下來。
長刀奔雷掣電價也似的劈剁下來,驀的一片寒光涌出沖霄殺氣,陳麗卿手段再是奢遮也仍是不禁心中一驚:方纔壞我好事的賊賤婆娘,原來不止是弓箭了得,原來她馬戰使刀竟也如此厲害,好似還要勝過扈三娘那從賊的娼1婦兒!?
自己急喇喇的一頭撞來,反而是身陷萬般兇險的處境當中,陳麗卿也渾然沒有料到眼前這些水泊梁山的草寇女賊,身手竟然一個賽着一個的奢遮厲害。卻說她再無法專只盯着一人廝殺,也只得憑藉着自己純熟的馬術衝馳遊鬥起來。直待有護衛車仗的頭目趕至看覷時,各個竟然也都不由看傻了眼。
都是見慣了慘烈廝殺的人物,可是比起親臨幾乎皆是糙漢子玩命搏殺的戰陣,如今前方戰團,卻多是靚麗倩影急催軍馬捲起陣陣香風,各個巾幗英雌施將出生平本事,團團向陳麗卿圍攻過去時,但見坐下是無數銀蹄翻越,鞍上也不知多少條玉臂縱橫,恁般激烈的搏殺場面既教人瞧得是賞心悅目,可偏偏又能切身感受到無數團殺氣盤旋,倒也更教人直感是心驚肉跳!
何況周圍還有一衆木蘭營的女兵手綽軍械、急催戰馬的圍殺攔截過來,偏生要以寡敵衆的陳麗卿之所以尚且勉強能夠自保,也全然因她非但確實極是高強,同時本能反應端的機敏,也擅於似董平、縻貹等慣突騎闖陣殺入敵軍深處的虎將那般,儘可能教自己連人帶馬不會被四面涌殺過來的敵軍圍定,而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但如今看來,也只是暫能保住自己性命不失,且也很難對在場與她激斗的任何一員女將構成威脅。
譬如與自己方纔刀來槍往、槍去刀迎激斗的扈三娘,陳麗卿暗付雖然暫時與她鬥得不分上下,但是兩人若離得遠時以自己精絕的弓箭本事做牽制,疾迫使對方只得驟馬急奔近身廝殺,可那從方纔刀槍相交激鬥時陳麗卿便察覺到自己的氣力也仍是遠勝過扈三娘,趁機將對方撕扯住,就算是憑徒手本事,欺到近身處時便足以將她生生扼死。但是如今陳麗卿卻是被羣芳衆敵環視環伺,也根本騰不出手腳先設計除了扈三娘;
至於那將手中長刀使得風馳電掣也似,招式也端的迅猛幹練的梁紅玉,陳麗卿這時也已然發覺到那可惡的賊賤婆娘的馬戰本事在鏖鬥衆女將中最是奢遮,偏生自己弓箭的本事與對方對拼似乎也討不得任何的便宜,若是隻顧與梁紅玉廝殺,兩人鹿死誰手,便已是猶未可知,何況磨耗到周圍衆人一併攔截上來,陳麗卿自知也只有是死路一條;
至於那連連抖動皓腕賽紅拂高展綾,手中揮舞得長鞭似突然炸裂的爆竹巨響頻頻,那般聲勢煞是駭人,陳麗卿直覺雙耳似是要被震得滲出血來,就算能催馬撲將過去穿透對方勢如狂風驟雨的長鞭,陳麗卿卻又忿忿的發現對方驅使胯下戰馬躲閃騰挪、疾竄而出的精絕本事比起她更是隻高不低,也根本無法欺至高展綾的近身處;
而瓊英的飛石與龐秋霞的弓箭,屢屢撩撥得陳麗卿殺意熾盛,但是卻有不得不分心注意那兩員女將從遠處激射而來的箭簇與飛石。雖然有心殺將上前去近身廝拼,但是周圍有梁紅玉、高展綾、扈三娘...乃至一衆木蘭營女兵催馬攔截過來,又哪裡會容得陳麗卿有各個擊破的機會?
直當瓊英將手中扣住的飛石回身又疾打過去,陳麗卿在殺氣團中看得石子來,立刻輪槍擺動一隔,當即只聽得“錚!!!”的聲盡響,疾速打來的飛石正擊中在梨花古定槍接連槍尖與槍鍔處,霎時間火光四濺那時的同時,陳麗卿又陡覺從另一方向龐秋霞射出的箭簇也驟然射至,她急忙躲閃,直待那枝箭從自己頭頂擦擦的穿過,又卷帶割裂開幾縷青絲飄蕩蕩的落下。梁紅玉、扈三娘、高展綾等女將抖擻精神,也絲毫不打算教陳麗卿再有甚喘息之機,而分別從三個方向又催馬疾衝過來......
就算是報讎心切,且極是好殺魯莽的陳麗卿,她在這個時候也十分清楚休說是傷及蕭唐妻兒,乃至水泊梁山其他頭領家眷老小的皮毛,便是自己使盡渾身解數就連眼前這幾員女將也奈何不得。何況隨着遊鬥廝殺的形勢愈發激烈,她胯下騎乘的那匹強奪來的火紅色馬兒驀的不禁一個趔趄,並且也早已不安分的開始打起鼻響來。本來追隨自己多年的穿雲電棗騮寶馬被陳麗卿狠心的一劍宰了,如今雖剪徑殺人時強奪的馬匹勉強湊合着用,人馬尚未磨合得慣了,這對於本來便是險象環生的陳麗卿來說而言,無疑也是愈發的兇險。
而且顧大嫂、孫二孃等聞得車仗前面異動的女將頭領,於此時也已殺將了過來。
可惡蕭唐賊廝手底,又哪裡來得如此多的確有些手段,可恨又甘願做強寇頭子的娼1婦兒賤婢賊婆娘!?
陳麗卿心裡暗罵,然而她就算再是狠戾急躁不惜命,也意識到了就算肯豁出性命非但報不了讎,再磨耗下去自己也只有枉死於此處。我若就此早這些賊婆娘合圍憾然身死,哪個又能爲玉郎與我阿爹報讎?
然而方自萌生退意,陳麗卿陡覺道道寒芒又直朝着自己激射過來,她連忙掄舞其手中梨花古定槍格擋,一連串清脆的盡響聲後,幾乎是在十餘把柳葉飛刀悉數被她打落的同時,孫二孃疾竄到車仗前方,打眼一瞧眼前形勢便大概料知得發生何事,直當陳麗卿剛回過神來時,便聽得一連串的污言穢語直傳入自己的耳中:
“陳麗卿,姑奶奶草你十八輩先人!你老子本來便給韃子乾的是舔腚的勾當,而你老公聽說生得雪練白也似的傅粉臉兒,又說甚臉如傅粉、脣如丹砂、聲如鸞鳳...嘖嘖嘖,好個遭好男風的漢子追捧的兔兒爺賣相,這要到蜂窠作坊做皮1肉營生,你老公保管也賺得盆滿鉢盈,這還當甚麼狗宋奸吶?且與你這裂口疤面醜陋婆娘苟且到了一處,到底是哪個拔哪個的蠟燭?旁人是老公防着渾家偷漢子,你這婆娘早先被花榮兄弟破了相,狗都不要,遮莫不是須防着你家那死透了老公被漢子偷?
你們全家做奴做狗,你老公做兔兒爺被那幹五大三粗的韃子弄得爽利,老孃還真是納悶了,都說狼心狗肺爛壞肚腸,可好歹人再是無恥下作好歹也須要點皮面,你老子無恥下作,你兔兒爺老公更是遭韃子騎的爛腚賤人,姑奶奶要是你,早就羞愧得自抹脖子了事了,卻出來丟人現眼,兀自要到這來討死撒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