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死了,王慶失蹤了。
這兩個在汴京惡名頗響的人物一下子消失在人們視線中,沒有人會爲他們悼念哀傷,甚至還要包括王慶的親生父親王砉。而絕大多數的百姓的反應,他們只是拍手稱快。
生前身後事,留待後人評。
君子慎獨,不欺暗室是自己對於自己品性道德的要求,而當一個人的影響力再也無法干擾到尋常大衆對他們的觀念時,人們對於那些徹底從他們生命中被抹除掉的人物的反應,也很大程度上也證明了那些人做人的成功與失敗。
所以當牛二與王慶再不出現在汴京時,人們沒有悲傷,只有歡笑。
只是蕭唐卻反而成爲了汴京上下輿論中風尖浪口的人物,因爲高衙內唆使手下僱傭京師潑皮惡漢,公然強擄林娘子時,蕭唐的的確確爲他結拜兄長林沖出頭,維護林娘子的周全。
可是聯繫到蕭唐與高俅、高衙內在京師市井間廣爲流傳的衝突,再想到高衙內仰仗權勢害過的無辜百姓......畢竟無論是牛二還是王慶,他們都只不過充當着爲虎作倀中“倀鬼”的角色,無論東京汴梁中的黎民百姓、還是門吏官員,他們知道蕭唐敢打鬼,可是你又敢招惹那些倀鬼背後真正的大老虎麼?
因爲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切的罪魁禍,是高俅太尉的螟蛉之子高衙內。然而高衙內就算再卑鄙無恥、再無法無天,他的那個同樣是汴京潑皮出身的養父高俅卻仍舊官居殿帥府太尉,是你蕭唐的頂頭上司。
就算你曾經敢於公然掌摑高衙內,可是高俅不明擺着就是要將你蕭唐的結義兄長林沖、殿帥府內的親信楊志往死裡迫害,直到叫他們兩個充軍配滄州牢城營,你屈居人下時救不得你的兄長與下屬,如今又可怎敢與堂堂殿帥府太尉高俅公然撕破臉皮?
而且蕭唐能公然掌摑高衙內,是因爲就算高俅要告到宋徽宗御前,那個生性風流卻不暴虐的趙佶知道個來龍去脈,也並不會因此而苛責懲處蕭唐。可是蕭唐要是敢毫無顧忌地去謀害朝廷正二品大員膝下的子裔(哪怕只是實爲堂兄弟的養父子)的性命,對於寵臣仍舊心懷猜忌而要時常敲打一番的趙佶,也絕對不會無動於衷。
所以要除去高衙內這個元兇性命的成本實在是太大,更何況從蕭唐展綠林線的角度着想,高俅排除異己、高衙內更加肆無忌憚的惡行反而能使蕭唐更加容易地能夠吸收如林沖、楊志這種原本是行伍官將,卻叫高俅容不下的精英將才走投無路。蕭唐要做的只是須睜隻眼閉隻眼,乾等到讓高俅等權奸逼得許多國家將才無奈落草時,自己再擺出一副慷慨激昂的嘴臉,叫林沖等人感激涕零,向他效忠便可。
可是蕭唐仍然想盡快、儘早地除掉高衙內。
因爲當蕭唐切切實實地面對這些有血有肉的水滸好漢時,這已經不僅僅只是曾經在書中字裡行間帶給他的感慨,他能切身處地感受到這個世界好漢枕戈泣血的苦楚,以及許多勞苦大衆含冤抱恨的處境。如果這時蕭唐選擇作壁上觀,那麼他與狗仗人勢的高衙內其實也沒有甚麼分別。
既然我已經來到了這裡,也沒打算似高衙內般的貨色昧着良心地當甚麼種馬,耍盡無腦缺德的手段來逼迫好漢納頭參拜。很多人不要那張臉,我蕭唐卻不能不要。
只是要對付高衙內,卻並沒有辦法像處置牛二、王慶那般暗中將他們做掉,雖然高衙內不過是高俅的一個養子,可畢竟也是朝廷大員家中的子弟。
頭兩年尚書左丞,兼知樞密院事的張康國也得宋徽宗暗示牽制權相蔡京,後來疑被蔡京毒死時更惹趙佶不喜,這也是蔡京被剝除相位隱居杭州的重要因由之一。趙佶雖然是千古留罵名,地地道道的一個昏君,可是他駕馭臣子時一直有着自己的判斷標準與底限。高俅更是宋徽宗面前的紅人,如果蕭唐要除高衙內的時候一個不慎牽扯到自己身上,只怕到時蕭唐的處境會比現在的林沖、楊志更加悽慘......
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高衙內,倒成了蕭唐最大的難題。
東京汴梁蕭唐府邸的廳堂中一片寂靜,這時除了蕭唐以及蕭嘉穗、許貫忠、燕青、花榮等身邊的心腹兄弟,諸如楊望京、董十五、朱婆兒等投至石秀門下的京師藝人也都在場。
蕭唐在潘樓鬧市當中掌摑高衙內之前,石秀便早已在汴京市井中時常關照這些藝師,加上當日蕭唐、蕭嘉穗、燕青等人逼退意圖爲難他們的京師官軍,這些在京師靠賣藝討活路的苦哈哈大多都心甘情願地投到石秀門下,更是奉那石三爺的大哥蕭唐爲主。更何況高衙內還害死了與他們同在汴京討活路,只靠江湖賣解爲生的李俏娘,同仇敵愾下,這些江湖藝人指望不上官府支持公道,只能求到蕭唐府上來。
“高衙內那廝雖然惡貫滿盈,早當該誅......可倘若行義舉一有不當,少主身家性命,只在高俅那權奸掌握之中,此事不可不多加思量。”衆人議論了小半時辰時,心中計較頗多的蕭嘉穗只沉吟片刻,沉聲說道。
此時藝師中董十五聽了,他猛然起身,對蕭唐憤慨說道:“少主,恁是何等樣人咱們兄弟怎會不知?只是那高衙內那狗賊多猖狂一日,又不知有多少清白女子似俏娘妹子那般要被它這禽獸給害了!恁畢竟在朝中做官顧忌頗多,咱們不過都是在江湖靠賣藝討飯吃的糙漢!世上還要少主恁來主持公道,卻不缺我董十五一個,大不了讓石秀哥哥逐我出門,過個些時日我便一刀去取了高衙內那惡賊的狗命,如此也連累不到少主身上!”
董十五一席話激起千層浪,汴京內許多往日與李俏娘交好,而且血氣方剛的汴京藝人也紛紛起身呼應。此時當日在潘樓鬧市險些遭高衙內污了身子,在京師中靠演傀儡戲過活的俏傀儡張臻妙也站起身來,憤然說道:“俏娘妹子與奴家情同姐妹,只可嘆她命苦被那淫賊給害了,奴家也只求蕭任俠能爲她做主,替她討個公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