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沒證據可不能亂說。”
既然到目前爲止吳悠沒說,那就說明他不是喜歡玩陰謀手段,把人往死裡整的那種人。劉愈這麼說,最多隻是提醒他而已。
“要說還用等到現在?”吳悠道,“這次小老兒就是想來通知你一聲,讓你早作準備,或者……你現在有準備沒?”
“準備什麼?”
吳悠道:“小老兒頂着泄露天機折壽的風險來找你,當然是問你可有準備好如何當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位極人臣之人。喂,小子,如果沒準備小老兒可以給你點個醒,無非就是你覺得哪個皇子靠近龍椅,你上前去扶一把。不難,不難。”
劉愈汗顏不已,活了九十多歲的人居然說什麼泄露天機會折壽。還說輔助皇子當皇帝不難。
如果真扶楚王蘇哲登基或許真的不難,那畢竟是老皇帝相中的儲君,楚王羽翼尚未豐滿,他或許可成就功名。但現在他跟七皇子完全是兩條岔路的人。腆着臉去給楚王提鞋人家也未必會待見,能信任他讓他做萬萬人之上的臣子?
那麼,吳悠的意思就是讓他輔佐一個沒本事完全倚重他的皇子登基,到時他就可以權傾天下天子之令唯吾所出。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昱王蘇彥。
光看蘇彥那小子玩世不恭的模樣,坐上龍椅也沒個皇帝樣,誰會信服?老皇帝又怎會放心將朝政交在蘇彥的手上?
蘇彥要登基,要麼皇子和公主全死光了,要麼就只能造反。這兩條路徑不能算曲折。而是直接通往頭頂上。難比登天。
劉愈琢磨了一下。問道:“吳大國師,你還……有無更好的提議?”
“將天意都知會了你,還需何等提議?你想如何做只管去做,成功在望。”吳悠起身要離開,順帶又提醒道,“可莫以爲小老兒有所求,只是將來你位極人臣時,跟那時的皇帝說說。讓小老兒繼續觀測星相,順帶可以跟工部的那些人常走動。其餘的你願給小老兒也不要。”
送走吳悠,劉愈回到正廳坐在桌前,苦笑不已。
這算什麼,劇透?如果天命真能測的話,吳老頭爲何不測測誰是將來的皇帝,也省了他費腦筋。吳悠說的話本來就不靠譜,難道是老皇帝找來試探他的?
不像。
徐軒築本來在跟蔡迎奴聞訊家裡的開銷用度,見劉愈一個人坐在桌前發呆,走過來柔聲道:“夫君。藝兒和婷兒在等你過去呢。”
劉愈一笑,徐軒築這是在提醒他要過去慰妻。也難得她跟韓家姐妹之間並無隔閡。爲姐妹的需求考慮。
突然之間,劉愈覺得有很多事不該跟徐軒築隱瞞,他也想知道妻子的意見。
“夫人,有件事想跟你說說,坐下來,也當說說家常。”
他們夫妻之間感情還算好,但更多的時候是相敬如賓,坐下來說家常的時候並不多。徐軒築不知爲何今天的劉愈看上去多愁善感了很多,以爲他有心事,便坐下來聽他如何說。
“很快,就要換天子了。”劉愈道。
徐軒築並不覺得意外,道:“皇上的病情,的確一日重過一日,夫君的意思是?”
“爲夫的意思是,現在最有可能登基的是楚王,而這次納糧,我們又得罪了楚王,恐怕……將來。”
“啊?”這點令徐軒築始料未及,驚愕道,“夫君的意思是,楚王將來會登基爲帝?其他的皇子沒機會嗎?要真是楚王,他對我們……似乎不太友好……”
“不是不太友好,是不容。我的意思是,不如趁現在朝局還算穩定,辭去官職,安心的做點小生意或是放租養家,不涉朝局,夫人你看……”
徐軒築臉上帶着幾分小幸福道:“夫君的決定便是妾身的決定,妾身自從嫁入劉家,便已無心再入沙場,只想安心在家中相夫,將來……用心教子。”
徐軒築能這麼想的開,劉愈心中最後的一絲擔憂也放下了。
“既然如此,我們也該爲將來考慮,夫人你說我們做點什麼生意好呢?”劉愈憂慮盡消,便笑着問道。
徐軒築臉上也有幾分欣悅的笑容道:“夫君不妨請隋家妹妹來問問吧,隋家妹妹可是把做生意的好手。有她幫忙,以後我們在長安城也能安定下來。賺錢買地,然後地放租,錢多了再買地……”
劉愈尷尬一笑,看起來自己無意中又將徐軒築心中暗藏的地主婆心思給勾了出來。
…………
慰了一輪妻,天色漸晚。午飯也做好,丫鬟在外催了幾次。
韓家姐妹疲憊不堪先行睡去,劉愈穿上衣服走出來,跟莽撞衝過來的呂楚兒撞了個滿懷。
“姑……姑爺,對不起。”呂楚兒穩定了一下心神,心急火燎道,“外面……外面來客人了。”
“來個客人而已,用不用這麼大驚小怪?”劉愈沒好氣道,“若是我還在房裡沒出來,你是不是打算撞門進去?”
呂楚兒被訓斥一頓,委屈地低着頭,卻悄悄吐吐舌頭,不以爲然的模樣。
“來客是誰?”
呂楚兒尾隨在劉愈身後,回道:“就是被您抓去衙門,還被菜花姐打過的那個,叫……王虎,看到他就覺得討厭。”
“王虎?”劉愈記得他應該是跟着蘇碧和柴葫蘆去納糧了,難道四公主一行已回到長安?
“他來幹什麼?”
呂楚兒馬上氣急敗壞道:“他帶着媒婆還有聘禮,說來提親!要我們菜花姐嫁給他。正在跟將軍說呢。”
“我靠!”
劉愈以前也有過這想法,把徐菜花嫁給王虎以後能令王虎老實,現在這事沒提,王虎居然主動上門提親。不用說也是王簡聽聞了當日“徐菜花打虎”的英勇事蹟,爲了兒子以後能安份,逼他來提親。
劉愈剛到前院,便見到院子裡擺着不少箱子和盒子,都是用紅綢裝扮過的,一看就知道是喜慶的聘禮。王虎帶來的僕從不少,清一色的小廝站成一排,那些小女兵遠遠看着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像是要從中選出一個“帥哥”,那些小廝腰桿筆直臉上帶着笑容,似乎也很享受這種被人評價的感覺。
沒進正廳,便聽到裡面一個三姑六婆一樣的老婆子在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王家少爺的好處,又是獨苗又是進士,而且父親位高權重,而且家財萬貫,而且儀表不凡學識淵博,而且爲人踏實求進取,而且孝順父母尊敬師長……
看着低着頭哭喪着臉坐在椅子上的王虎,劉愈心中深表同情,關於那媒婆自賣自誇的言語也就選擇性忽略了。媒婆說的是不是真的無關緊要,重點是王虎後半輩子的幸福很可能要葬送在徐菜花的手上,王虎感覺悲哀,劉愈更替他感覺悲哀。
徐軒築臉上一直掛着笑容在聽那媒婆叨叨,聽她口若懸河地說完,徐軒築道:“王家公子,這位……阿婆,妾身已派人去城外知會了徐氏妹妹,你們……稍候。”
那媒婆一臉不樂意道:“你這位夫人怎生說話,怎稱呼……阿婆?”
劉愈心說徐軒築沒有跟媒婆打交道的經驗,稱呼阿婆已顯得尊重,換做劉愈直接稱呼“死老太婆”。
劉愈進得門來,王虎眼前一亮,像是求助一般走過來行禮,臉上帶着的神色悲苦而無奈,眼神乾巴巴地望着劉愈。
“先生,您……可要救學生一次啊。學生,還想爲朝廷效力,不想娶妻。”王虎拉着劉愈的衣袖哀求道。
小妾都娶了一房又一房,王虎居然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來糊弄人。
劉愈甩開他的手,道:“王公子的話從何而說,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你無親無故的,相救之言又從何提及?”
正說着話,門口又來了幾個客人,正是隋乂、李糜聽聞劉愈回到長安,拉上新晉的七品官胡軒,來府上找劉愈一起出去吃酒。
見到王虎來求親,隋乂提起興趣,上前問道:“王大少不是又來強搶民女吧?”
一句話令王虎和媒婆的臉色都很不好看,作爲長安城的父母官,自然對王虎的劣跡瞭解的一清二楚,說些再好聽的話也能判斷出是假話。
王虎不言,這時門口走過來一個魁梧的“漢子”,老遠便聽其喝道:“哪個不開眼的來跟俺提親?呀!姓王的小子,你被俺打的還不夠,皮癢癢了想再捱揍是吧?”
徐菜花邁着大步便走靠前,王虎倒吸一口涼氣,見到徐菜花他的腿都站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