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那御史心中不禁打起了鼓!下意識看了看朝堂上挺直而立的太子,只見他神色並無多大波瀾,反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御史不禁又開始納悶,這次御昊天不但沒有在江州賑災期間做出越矩之事,反而將賑災任務完成的相當出色,替皇上收攏了江州百姓的民心,皇上定然心情大好,說不定會獎賞勤王也未可知,但以太子的性格,這是他極不願意看到的事,若放在往常,他恐怕早已忍不住變了臉色,御史正想着太子爲何這般淡定時,皇上已經親眼過目了孫正呈上來的物證。
良久,皇上默默合上了手中冊子,嘆息道,“看來朕真是冤枉了勤王了,他盡心盡力替朕解憂,朕反而誤聽傳言而對他產生誤解,實在不該啊!”
“皇上不必自責,好在現已察明真相,江州百姓知道勤王不再受冤,便可知皇上聖明!”孫正垂頭恭敬道。
“是啊,朕現在想想當初那些流言,明顯的就是在污衊勤王,想勤王在京城時候,處事穩重,又安分守己,從來不會做出不該做之事,朕怎麼就相信了那些傳言了呢?對了,當初是誰上奏說勤王在江州獨斷專橫,草菅人命的?”
皇上此話一出,堂上衆人立時一片噤聲,紛紛保持着沉默。片刻,還未見有人站出來,皇上面色瞬時有些陰沉起來,再次厲聲道,“是何人向朕上奏的!”
“回……回皇上,是……臣……”皇上話音一落,原是鴉雀無聲的朝堂上忽的響起一個顫抖的聲音,隨後便有一個身影從衆人中站了出來。
皇上聞聲循去,猶豫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道,“哦,你是那個被派去江州調查勤王一事的御史吧!”皇上的語氣並不凌厲,一句話說得雲淡風輕,然而聽在御史耳中,卻是嚇的渾身一顫。
“回皇上,正是臣!”御史說話時候將身子壓得低低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以逃過皇上的視線。“那你又爲何說勤王在江州賑災期間獨斷專橫,濫殺無辜呢!”皇上想起對先前對御昊天的誤解,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是以此時的口氣比方纔嚴厲許多。
面對皇上的厲聲問責,御史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竟開始嗚嗚咽咽起來,太子瞥了一眼有失儀態的御史,心裡暗罵一聲,隨即站了出來。
“啓稟父皇,勤王在江州賑災期間,安置了衆多災民,且想法子爲他們重建了屋舍,解決了他們的溫飽問題,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然而,當江州百姓幾度陷入困境之時,勤王爲何不向皇上申請援助,而是擅作主張關了李知府,殺了張知縣,並抄了他們的家產,其行爲有悖於南漠國國律,但凡官員之生死定要經過皇上親自批准,方可處罰,再有,勤王無故殺害江州十幾名大戶人家,這難道不是濫殺無辜麼?兒臣猜想父皇的本意絕不是要殺害那些無故的大戶,勤王不但殺了朝廷官員,更是屠殺江州無辜百姓,兒
臣以爲,他違背了父皇的意願,理應受罰!”太子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並未讓皇上的臉色由陰轉晴,相反的,聽了太子這一番話後,皇上的臉色更是陰沉了幾分。
孫正聽了太子的這番言辭,更是第一時間站了出來,“太子此話,臣並不認同,李知府與那張知縣魚肉百姓,橫行鄉里,且行爲甚是惡劣,在江州大災面前,他們只顧自己吃喝玩樂,奢靡享受,置萬千百姓於水火而不顧,這種人殺了便是替民除害!而那些江州大戶們,臣此去江州特意調查了相關緣由,原是那些人刻意屯糧,以致江州城出現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的情況,此種做法嚴重擾亂市場秩序,且在勤王等衆人一再勸說下仍不答應向災民伸手援助,又當江州災民危難時刻,勤王纔不得不出此下策!望皇上明鑑!”
孫正話說到一半,太子便已臉色鐵青,眼神兇狠似乎恨不得將孫正活剝生吞,他話音一落,太子便立時接下了話,“皇上雖遠在京城,卻時刻心繫災民,爲何他勤王不上報朝廷請求援助,非要濫殺無辜百姓麼?”
“太子此言差矣,當時勤王即便是寫奏摺上報朝廷,勤王能等,那些災民能等麼?眼見賑災糧食已經所剩無幾,難道要萬千災民苦苦等着朝廷的賑災糧食運去江州麼?事況緊急,應當特殊處理,同樣是南漠國國律上的其中一條!”孫正毫不畏懼的直視着太子已經震怒的眸子,一字一句正色道。
“你……”太子氣急,正要反聲辯駁,卻被皇上不耐煩地打斷了。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爭了!孫愛卿說的對,若真要等朝廷撥賑災糧食送到江州,那些百姓早就餓死了,勤王臨危不亂,當機立斷,很好的解決了當時的困境,這一點,太子應該向勤王學習纔是!”
“父皇!兒臣……”
“好了!”皇上又一次打斷了太子未說完的話,明顯的已經不耐煩了,“若無其他事,便散朝吧!太子跟朕到御花園一趟!”
太子無奈,只得行禮應下。
御花園,涼亭之中。
下了朝堂的皇上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父親的慈愛,太子仍在因爲朝堂上之事心情陰鬱,自己兒子的脾性皇上這個做父親最是清楚不過。因而,他特意命人擺了一副棋,下棋能讓人心性沉澱下來,太子的性格太過乖張暴戾,又有些好大喜功,若能靜下心來下下棋,對磨練他的性子定然是有好處的。
皇上召喚太子來此,並未多言其他,似乎一心全在這盤棋局之中,時而微笑,時而愁眉深鎖。
太子此時哪裡有這般興致下棋,不多時,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父皇,您喚兒臣來只是讓兒臣陪您來下棋的麼?”
皇上聞言,頭也不擡的道,“與勤王比起來,你太過浮躁,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懂朕的心思麼?”皇上的原意是希望太子能靜下心來,故而才安排與他下棋,只是心
中有氣的太子此時哪裡聽得進去,只聽得皇上言他不如勤王,當即便辨道,“兒臣自問學識武藝都比不那勤王差,父皇一向喜歡兒臣雷厲風行,如今卻又說兒臣浮躁,那勤王哪裡好?常常一副深思的模樣,實則就是心裡猶猶豫豫,爲何父皇還要讓兒臣向他學習!”
今日朝堂之上,太子當着他與衆臣的面公然與孫正爭執起來,皇上本沒有很生氣,如今勤王甚得江州百姓民心,如果再因此而受罰,於情於理都難以服衆,太子提出處罰他便要罰,難免朝堂上衆臣以及百姓們說皇上太過偏向太子,甚至黑白不分,是以,他纔將太子喚到御花園裡,二人敞開了心思聊,卻不想太子仍然這般執迷不悟。
方纔又聽太子那般說,臉色漸漸不悅,放下手中黑玉棋子,凜聲道,“你的心胸何以如此狹小?單說勤王他能做到讓上萬百姓心甘情願替他上奏萬民請願書,你能做到麼!”
太子心中憤懣,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做不到,“但是父皇,他畢竟……”
“好了!”皇上搖頭打斷太子的話,深邃的眸子望住一臉憤憤不平的太子,語重心長地道,“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要給自己找諸多借口,能成大事者,皆因他們能虛心學習,南漠國何以這麼些年長立於世?不就是因爲咱們的祖上懂得取人之長的道理,你是要做皇帝的人,做皇帝最需要的是人才,身邊留得住人才你方能運籌帷幄,緊握手中之權!父皇知你心中不服,是以纔會許你到這後花園與朕下下棋,靜靜心!你可懂父皇的苦心喲!”
皇上一直對太子寄予厚望,從小到大他最疼愛的孩子便是太子,如今見他這般不成熟,無語中甚多期許,甚多無奈。
太子緊合着脣,眸子裡的幾分怒氣漸漸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懊悔與深沉。默了片刻後,才緩聲道,“父皇說的是,是兒臣反應過激,太希望在父皇面前表現,父皇還會再生兒臣的氣麼?”再開口,太子赫然已無方纔憤懣的語氣,興許是皇上的苦口婆心才使得他的態度有如此轉變。
他這句話似乎對皇上來說很是受用,方纔還陰雲密佈的臉上,此時眼角處悄然躍上淺淡笑意,“你知道父皇的用心便好!你知父皇一向最疼你,對你嚴厲也是希望你能變得更加優秀,更加強大起來!”
太子乖巧地點點頭,“嗯,父皇的話兒臣一定謹記在心,再不犯相同的錯!心胸狹窄尚可努力改變,若是父皇對兒臣失望了,那兒臣心裡一定難過死了!”說罷,太子神殤的垂下眼簾。
皇上忽的朗聲一笑,“皇兒這話就太重了,你知錯就改,仍然是父皇最喜愛的皇兒!”見他這般模樣,皇上心中頓時感到一陣欣慰,太子本性不壞,如今知錯能改,在他面前仍能保持初真,想來以後做了皇上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嗯。”太子應着,便又拿起手邊白玉棋子,專心下棋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