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皇上悄然掩去眼底的一抹訝然,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呈上來給朕!”
萬名請願書在南漠國的國律上一直如傳說般存在,皇上也只是知道萬民請願書,卻從未親眼看到過,如今他竟親眼目睹了這萬民請願書,而這萬民請願書更是爲自己兒子所寫!
皇上端量着手中的萬民書請願書上形形色色的字體與名字,字體雖大多並不工整,甚至歪歪扭扭,但這一萬個名字卻代表着一萬顆百姓的心,一時間,皇上心中五味雜陳。
他自知自己內心一向偏愛太子多一些,刻意疏離御昊天多一些,但不論怎麼說,他御昊天始終是他的兒子。
如今看來,也許是他自己心裡的天平確實太過了,當初也只是聽了御史的片面之詞,便就草草斷定御昊天在江州賑災期間獨斷專橫,野心畢露!心念至此,又垂眸看了看這萬民請願書,不禁覺得自己對御昊天未免太苛責了些!是以,心中不由得隱隱生出一絲愧疚來!
“想不到勤王在江州賑災期間能如此得民心,看來京城坊間傳言以及御史的話都未必是真,當朕看到這萬民請願書時,心裡覺得愧疚哇!”堂下衆臣見皇上看了那萬民請願書後對勤王的態度大有改變,也都紛紛應和起來。
太子瞧在眼裡,暗暗記在了心上。而司修友則替御昊天感到慶幸,此次他討好兩邊的事並未暴露,且就目前看來,御昊天如此得民心,待得回到京城時候他在朝中的地位定能有一定的提升。
皇上合上手中萬民請願書,忽的話鋒一轉,問起了御昊天的情況,“爲何只見這萬民請願書,不見勤王本人還有派去江州宣旨的卓浩!”
差人頷首,朗聲答道,“回皇上,王爺與卓大人還在回京城的途中,需晚些時候纔到京城。”
臨行前,御昊天與卓浩特意囑咐他,若是皇上問起他們的情況,他只需告訴皇上他們還在回京城的途中,晚些才能回到京城,至於他們三番兩次遭遇殺手偷襲的事,決計不能跟皇上提起任何,差人心中雖不太理解爲何一定要這樣做,但卓浩的話他不敢不聽!
太子聽聞,哼笑一聲道,“不會是勤王與卓大人在路上遇到什麼事了吧?”
差人一驚,“回太子,並無,王爺道江州受災百姓終得解救,回京途中也得以放寬心,故而打算閱一路風景,回到京城時也好向皇上回稟一路的所見所聞!”語罷,差人偷偷呼了一口氣,幸好勤王想的周到,想到太子會有此一問,事先告知他如何回答,否則他若是說錯了一句話,恐怕後果可就嚴重了。
太子目光一冷,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皇上搶先了話,“原是如此,也虧得勤王有這麼一番心思!勤王奉旨去江州賑災,似乎並不像是傳聞中那般專橫殘虐,想來,朕是有些冤枉他了!”
皇上話音一落,衆臣中一個身影立時站了出來,只見他身子直挺,神采盎然,一臉的正色之氣,此人便是之前彈劾派去江州查探御昊天御史的孫正,此時
他拱一拱手道,
“皇上既是認爲流言不實,勤王是被冤枉的,若不查個清楚明白,恐怕江州上萬百姓心有不服,是以臣斗膽請皇上重新徹查此時,將真相公諸於世,公道自在人心,也好還勤王一個清白!”
“嗯……”皇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孫愛卿說的極是,不如此時就叫給你來查吧,朕給你七天的時間,你須給朕還原了整件事情的真相!該處罰的人決不能姑息,該獎勵的人也決不能薄待!”
“臣謹遵皇上聖意!”孫正正氣凜然,目光執着而堅定的直視着正前方,並未察覺到左側向他投來的一束冷厲的眸光!
當晚,月朗星稀,夜深時候,城中上下瀰漫着稀薄的蒼青色霧氣,霧氣嫋嫋,如一縷薄紗將京城籠罩在一片蒼青色之下。
太子府中的長廊上,有一抹身影匆匆掠過,須臾,清而脆的敲門聲響起,聲音不大,卻仍驚得黃葉凋零的樹枝上的不知名鳥兒撲棱着翅膀四散而飛!
隨後門被推開,屋內燭火盈盈,映出門後一張俊逸如玉的面容。
“不知太子找屬下來有何事?”來人見到太子後,立時恭敬道。
太子臉色明顯一沉,冷聲道,“進來!”
此時的太子府內,一片靜寂,沁涼的秋風透過門窗縫隙穿進屋內,來人渾身一冷,卻在擡眼看到太子陰沉着的臉色時,身子驟然一顫。
今日下午時候,太子匆匆派人告知他午夜時候前來太子府找他,傳話的人並未告知他太子找他究竟是何事!
但看此刻太子沉鬱的臉色,恐怕今晚找他可不是什麼好事,想起太子前些時候因爲下人犯了一點點錯,便將那下人杖責致死,且不準任何人接濟他家中老小,太子的性格暴戾,他們這些爲太子賣命的人再清楚不過,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
此前他接到太子的命令,要將御昊天在回江州的路上解決掉,御昊天一直是太子心頭的刺,如今太子決心要將這根刺連根拔除,如此敏感時期,難不成太子找他正是因爲這事?
心中正腹誹着,太子忽的開口了,“你能告訴我爲什麼萬民請願書會送到皇上手中麼?爲什麼這麼久了還沒能解決掉他!當初你給本太子的承諾難道都忘了麼?!”太子聲音一句高過一句,聲色冷然,語氣中難掩怒氣。
“太子息怒,那勤王身邊有侍衛,況且那卓浩還在一旁,所以這纔沒能得手!”來人見太子盛怒,忙解釋着,御昊天身邊的侍衛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況且他身邊有一個丫頭,功夫也不差勁,而在他們第一次刺殺未果後,御昊天一行人便放棄了走快捷的官道,而是選擇從熱鬧的城鎮中穿心,鬧市街區,縱然他們是爲太子做事的人,但對於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也不能無所顧忌,也許正是因爲這個顧忌,所以才屢屢失敗。
太子聞言,倏地瞪大了眸子,森寒如冰的目光似要將來人一寸寸吞噬,使得來人驀地一陣膽寒。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已經派人重新徹查勤王在江
州草菅人命一事,若查得他並未在江州做出越矩之事,相反更得民心得到萬民請願書,那他回京城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甚至對我們的威脅要更甚從前!”
若太子在朝中的地位受到威脅,那整個南漠國都將動搖,自然他也失去了太子這座靠山,想着,來人低下眉頭,神色肅然,“太子的意思是?”
太子揚眉,目光驟冷,抽動着嘴角,一字一句道,“七天之內,本太子要勤王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否則……”太子忽的頓住,望住來人的眸子竟惹上了幾抹笑意,只是這笑容卻只叫人心底一片徹寒。
他道,“殺不了他,本太子就用你和你的所有手下拿命來抵!”
次日,某小鎮上。
御昊天與卓浩派人搜尋司寇與芸心的事情毫無緊張,衆人始終遍尋不見,似是陷入了一個死衚衕,司寇與芸心兩個大活人好似從人家蒸發了一般。
“王爺,您吃些東西吧!王妃回來了知道涼兒沒照顧好您,肯定很心疼!”涼兒黯然地垂下雙眸,將手中飯食放在御昊天的面前,心中驀然涌出幾分酸澀。王妃與芸心還未有任何消息,而御昊天不過數日,形神便就消瘦了不少,涼兒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此時御昊天正執筆描畫着什麼,聽見涼兒的話也並無停下手中的筆,筆尖輕觸,一筆一劃勾勒出心念人兒的模樣。
半晌,涼兒仍站在原地,御昊天見她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才道,“放着吧,本王餓了自然會吃!”
涼兒擡眸望了眼神色淡然的御昊天,怎麼會呢?他總是這般說着,但每次她過來收拾碗筷的時候,那些飯食他分毫未動,長此下去,再強壯的身體怕也受不了。
“王爺……”涼兒囁嚅着開口,“您胳膊上的傷剛癒合,多少吃點吧,若是連您也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又怎麼有氣力去找王妃呢?”
涼兒話音未落,御昊天手中的筆桿驟然頓住,不經意的擡眼瞟了眼涼兒,卻見她臉上已有眼淚滑出。
御昊天回眸,默默凝視着筆尖下淺笑嫣然的伊人,片刻,淡聲道,“她的心思本王豈會不知,你去吧!”
王爺這般,想必是將方纔她的話聽在了心裡,涼兒擡眸,視線緩緩落在御昊天面前的潔白宣紙上,一張絕色容顏躍然於上,而那傾城芳華的淺笑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涼兒看着,內心一片惶然此時又摻雜着幾分期許,向御昊天欠身行禮後,驀然轉身向房間外走去,心中只道,王妃,你快些回來吧!
涼兒剛出雅間門,便迎面撞上匆匆而來的卓浩。當他看到從房間出來的涼兒時,便低聲道,“王爺吃了麼?”
涼兒搖搖頭,“興許一會兒會吃些!”
卓浩隔着房門望了眼屋內,眸色複雜,口中喃喃道,“遲遲沒有王妃的下落,一直就這麼苦耗下去也不是辦法……”
“恩?方纔卓大人說什麼?”涼兒愣神,下意識問道。
“沒事,你去忙吧,我去找王爺談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