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太太見老夫人心情很好,再說薛明靄的婚事也是正事,於是開口道:“媳婦是怕常寧伯府那邊嫁妝太多了些。”
老夫人擡起眼睛,“這話怎麼說?”
薛二太太道:“因要定聘禮數目,我就稍稍打聽了一下,常寧伯府準備了不少的嫁妝,平日裡用的是一概置辦齊全不說,還有許多田畝和鋪子,其中有些嫁妝是親家老夫人早說好要給任四小姐的,”說着一臉爲難,“這樣一來我們家的聘禮就不知道該定多少了。”
薛二太太這邊和老夫人說話,容華那邊和春堯、木槿說起選家生子入府的事。
木槿低聲道:“少夫人昨日才說二太太親自選人,今兒就看到許多人去二太太房裡了。”這些人不但消息靈通,變的也太快了。
容華笑道:“有幾個是曾求過你帶好話給我的?”
木槿臉微微一紅,“少夫人打趣奴婢,奴婢也不是這個意思。”
容華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說着又去繡手下的花卉繡屏,“三爺要成親了,那邊正缺了人。”任四小姐帶過來的都是身邊得力的丫鬟,薛明靄房裡原本的大丫鬟會因新奶奶的到來忐忑難安,可是那些年紀小的小丫鬟說不定就會被任用。
這一次從家僕中選人本來就是選年紀小的,所以正中某些人的下懷。
“有幾個是主動想要進我們院子裡的?”容華低着頭問。
春堯、木槿兩個互相看看。
容華半天沒聽到聲音擡起頭笑道,“總不會一個也沒有吧?”
春堯道:“有,怎麼沒有,後院的孫寶家的跟我說了幾次,還有老夫人莊子上葉興家的,方祟家的,也有不少呢,就是不比想去那邊的人多。”
“二太太幫着老夫人管家已經很多年了,自然想去那邊的人多,”再說前段時間鬧瞭如萱的事,侯爺規矩大又是人盡皆知了,自然很多人知難而退,“順事而行,順人而用,這些人裡就已經夠選的了。”不想向她靠近的,她就算留也留不住,何必自尋煩惱,將來形勢變了,許多事自然而然也就跟着變過來了。
“我管的那兩個莊子上有沒有人來打聽消息?”
春堯道:“有,我特意留了心,董大成家的和崔和家的來問過。”
莊子上的管事崔榮寶、陳德潛卻沒有任何表示,這兩個人家裡都有女兒看樣子是有別的打算。
木槿拿來茶杯伺候容華喝了水,眼睛看向外面,“說不定是去了二太太那裡。”
容華道:“想去就去吧,”側頭看看春堯,“去打聽打聽董大成和崔和的爲人。”
春堯點頭應了。
容華這邊說着話,馮立昌家的進來道:“石傳一來了。”
屋子裡的丫鬟忙擡了屏風。
石傳一進來回話道:“莊子上的地已經重新收拾了,有一部分按照少夫人的吩咐種了晚熟的蔬菜。”
容華點點頭,“府裡的人已經去領朝廷發下來的種子,拿了種子你帶了我的名帖去沈老將軍家裡求見沈三爺,沈家也得了種子,你去瞧瞧沈家是如何種的。”從先帝在位時蠲免稅糧、丁銀、通賦幾百次,全國人口也大大增加,耕地面積卻沒有那麼多,朝廷開始研究能高產的種子和農物的新品種,這是個機會,朝廷早就有話能種好試種的種子,第二年就可以領新種子耕種,如果種成了,將來不知道能多收穫多少糧食。
試種種子推行了幾年,京裡的公卿大臣們誰又會看上這些農事,大多都是隨意種種就算了。
嫁到薛家來之後她就注意着試種的種子,難得後來又認識了熟悉農事的沈家。
這次水災、旱災,說不定朝廷又要蠲免稅糧,能種出好品種的糧食爲朝廷分憂那是好事。
勳貴之家大多經營些商鋪,在耕種上獲利甚微。田地都包給佃戶,佃戶只會照以前的老方法在耕種,不會得出精田來。容華微微一笑,總之不能小看耕種,從先帝開始皇上春日也會忙耕種,宮裡還有蠶室,吃飽穿暖是大事啊。薛明睿要做孤臣,她雖然在內宅,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
跟石傳一交代好試種種子的事,石傳一道:“咱們這兩處莊子要種試種的種子,管事的是不是要重新挑選幾個?畢竟不比其他作物,要勤照料。”
石傳一能說出重新挑選管事的話,證明之前管莊子的崔榮寶、陳德潛不會盡心盡力,她也料到了,不然這兩個人早來她這裡給家裡的女兒求差事。
如果現在她將這兩個人換了,難免他們要去老夫人面前叫苦,再說內宅這麼大不一定所有辦事的都要安插向她靠攏的下人,用人做事要因地制宜,知人善用,才能讓人心悅誠服。
“不用換管事的。”
石傳一半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屏風後的少夫人,上次謝三斗的事他對這位少夫人已經十分信服,於是忙仔細聽過去。
“選幾個得用的人,某人管某塊地,盡心盡力,能長好農物的自然有賞,最好讓人自薦認領,也好讓別人無他話,年底的時候將每人一年勞作的情形統一歸檔,到時候我自然有論處。莊子裡其他的事,種種買辦還是交給兩個管事的接着做。”幸於始者怠於終,繕其辭者嗜其利。只要還有利可圖,他們就不會鬧出什麼來,她的方法也能順利實行,畢竟農物要爭取最快的時間,她不想現在節外生枝,只等一切妥當,年終算賬。
……
薛二太太和老夫人說完話回到屋子裡,薛崇義從外面回來得了消息,“朝廷要複用我們這些受牽連的官員。”
薛二太太眼梢一飛喜上加喜。
薛崇義看看周圍又低聲道:“皇上去陪都,讓殿閣大學士並莊親王爺協理監國,英親王隨行。”
薛二太太目光一閃,“安親王呢?”
薛崇義笑道:“提也沒提。”
薛二太太頓時笑得合不攏嘴,“表面上沒罰安親王爺,實際皇上還是……”
薛崇義道:“我早就告訴你,安親王在宮中跪了一晚上生了場大病,皇上依舊讓他監斬,安親王是被人擡着去的法場,雖然沒有明旨,這樣的懲罰已經是不小了。”
薛二太太捂着嘴笑道:“大房還以爲撿到了寶。明睿雖然在言語上對老爺多有不服氣,老爺也不用和他計較一時,將來那纔是大事。”
薛崇義點點頭。
薛二太太又道:“容華讓人將莊子上的地都耕種好,等着朝廷的試種種子呢。”
薛崇義坐下來拿起名家做的紫砂茶吊來喝茶,“我還以爲是多大的事。”
薛二太太笑道:“可不是,不過就是些田畝罷了。現在京裡誰還在乎那點田畝,但凡能靠上的都做些店鋪,”順理成章地說到任四小姐的嫁妝,“光米鋪就有兩個,還有個脂粉鋪子,莊子就不用說了,在南方還有良田,嫁妝加起來有一百多擡,我說給老夫人聽將老夫人也嚇了一跳,”二太太十分得意,“容華嫁過來時,嫁妝比聘禮還要少,幾十臺的嫁妝幾個孃家陪過來的薄莊子,不過是個賠錢的。”
薛崇義這幾日積存的陰霾一掃而光,“只是那麼多的陪嫁,咱們家裡可置辦不出這些聘禮。”
薛二太太兜了一下帕子,喝點茶水又擦擦嘴角,買足了關子,這才慢慢地道:“老爺您別忘了,這是從前的駙馬府,咱們還沒分家呢,娶媳婦那是整個薛家的臉皮,難不成薛家這個勳貴大族還能讓娶媳婦的聘禮少於媳婦的嫁妝不成?我們房裡是沒有,老爺纔拿多少俸祿,尤其是現在又沒有了差事……”
薛崇義聽明白了薛二太太的意思。
不論是老夫人的梯己還是官中的銀子,只要拿出去換成了媳婦的嫁妝,日後還不都是他們的,到時候只管將常寧伯四小姐風風光光的娶回來,讓府裡的人都看看哪一房會越來越興旺。
容華的手段又怎麼會比常寧伯四小姐管家管的好。見過大世面的人才懂得如何賺錢如何花錢,不會將時間都浪費在什麼耕種上,目光短淺鄙俗。
……
石傳一退了出去,容華這纔去了四太太房裡,準備和四叔父、四嬸商量冬日火室、地窖種菜的事。
隆正平正在屋子裡和四叔父說話,容華和四太太進側室裡說些家常。
四太太讓人拿了些桃子,笑着道:“知道你喜歡吃這些,隆正平才送來的,給你的那筐還沒送去,比宮裡送來的不差,你嚐嚐。”
容華看看盤裡熟透的大蜜桃,笑道:“老夫人也喜歡吃。”
四太太微微一笑,“一會兒讓你四叔父帶着隆正平去給老夫人送去。”
容華笑了。
四太太道:“老夫人昨天又誇了你四叔父,說他能做些事只管去做,還給了不少的銀子做本錢。”
容華眼睛一亮,“這是好事啊。”
四太太擡起頭來看容華,目光中滿是感激,“都是你幫忙。”
容華忙道:“四嬸快別這樣說,米糧的事還是四叔父幫我的。”
四太太拉起容華的手,“你四叔父說了,有些事還要你幫忙拿主意,”說着又說起一件正事,“你三嬸到我這裡來籌借銀錢,說是孃家新開了個鋪子。”
三嬸居然會像四嬸借錢,容華想起前幾日三嬸指甲折斷的事,三房恐怕是有什麼事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