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睿指的是顧瑛的事,安親王這次遇險不過就是開始,以後朝堂上會有更大的變故。
顧瑛是一條引線,不知道最後會燒到誰腳下。
陶正安的事,只要有薛明睿幫忙,她會做的順利一些。
從套間裡出來,容華和薛明睿進了書房。
書房裡剛薰過香,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讓人聞起來放鬆許多,天陰下來似是要下雨了,風吹的宮燈的彩穗紛紛揚揚,春堯和木槿忙將窗子關好,新來的小丫鬟跟着錦秀端了茶盤,內放着茶杯並十錦小茶吊。
小丫鬟剛學了規矩,只知道端茶來奉上去,錦秀伸出手來向那小丫鬟用了眼色,那小丫鬟立即伶俐地止住腳步,將手裡的茶盤放在桌子上。
春堯帶着人都退下去,到了外間錦秀教那從下面新選上來的丫鬟綠蕉,“規矩是沒錯,只是咱們院子裡要和別個不同,侯爺不喜丫鬟上前伺候,都是少夫人親力親爲,以後有這種事,你就遠遠的放下即可。”
綠蕉聽了這話忙應聲。
錦秀微微一笑,新選上來的小丫鬟,要跟她們說明白,這院子裡規矩大,少有別的心思,也好讓外面那些不懷好意的牛鬼蛇神不敢進來。
雨很快落下來,只能聆聽到風雨的聲音,屋子裡靜悄悄的,薛明睿拿起茶杯喝茶。容華才嫁進來多久?院子裡就處處都有了規矩,下面人都能安安分分做事,屋子裡的擺放都讓人覺得清新、溫暖了許多。
以前竟沒發覺屋子裡總是有些孤清,現在只要從衙門裡出來就想要馬不停蹄地回家。家裡讓人覺得舒適、輕鬆,也習慣了享受這份寧靜與容華坐下來說話,“昨晚榮川帶着施晉州幾乎將東城走遍了,總算是大概圈定了個範圍。沒用多大功夫就找了工部的一位司官宋照的別院,皇上動用了京營,直接將人抓了。被抓的還有帶人去安親王莊子查髒銀的刑部司官範慎。”
“審這二人費了不小的功夫,與施勉一樣兩個人開始只是叫冤,後來聽說施勉招供了,兩個人才鬆了口,將罪名一股腦都推給了施勉,說是施勉得知貪墨的事要敗露,便讓宋照將銀子運送出去,恰好安親王爺新購得了一處莊子,莊子正在修葺,莊上的人手也不多,宋照就命人支開了莊子上的管事,將銀子藏進了安親王的莊子。”
容華聽出端倪,“宋照有沒有說他是爲誰做事?”一個小小的司官不可能想到要陷害安親王爺。
薛明睿道:“宋照和施勉不肯招供的就是這點,宋照說奉了施勉之命,施勉就說宋照是小人將罪過都推給了他。安親王爺不依不饒地要求查出真相,說宋照背後有人指使。”
安親王爺還不依不饒?
案子已經審到這種地步,速判速決對安親王來說是最有利的,將案子擴大化朝野上人盡談論,難免又引起黨派紛爭影響朝政。
薛明睿道:“安親王爺在宮裡跪了一晚上,皇上只說了四個字,息事寧人。”
恐怕這息事寧人四個字不是光說給安親王爺聽的。
南方旱災,邊疆四處都不安寧,朝裡朝外一大攤子事要處理,皇子們只顧得互相攻擊,彼此踩踏。
何況安親王爺又沒有肯定的把握能將這些都查清,朝堂上有多少人站在他這邊。
“安親王爺新買的莊子裡修了個大戲臺,還養了個戲班子,修葺莊子的事一直都是照那伶人的意思。”
宮裡連歌舞都禁了,安親王爺卻又是養伶人又是搭戲臺,還讓那些伶人管事,那些伶人豈是能靠得住的?怪不得安親王爺不願意將莊子的事原原本本奏明聖上。
薛明睿又將安親王爺那日裡與他密談的話說了。
容華雖然早已料到,卻仍舊驚訝安親王爺真的以爲這麼大的事可以遮掩過去。
不管是誰只要想好了要陷害安親王爺,必定想好了後招,即便是朝廷查也查不出來的,宋照負責貪墨的銀子,肯定是不能脫身的,所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想盡方法拖安親王爺下水。
薛明睿又道:“莊親王爺在宮門外站了一晚上,等着面聖爲安親王爺求情。”
怪不得莊親王爺有仁、賢的名聲在,在宮門外站一晚不但能最快地知曉聖意,更要甩脫自己的嫌疑,至少要讓安親王爺一黨啞口無言。
皇上將這件事壓了下來,明裡暗裡都給了安親王爺教訓,只要安親王爺從此中規中矩地做他的王爺,想必也不會再有什麼大事,就怕安親王爺不聽勸告,要想盡方法報這個仇。
容華仔細思量薛明睿今天的話,爲什麼將這些事和她說的清清楚楚,心裡豁然一亮,“侯爺的意思是顧瑛的事和安親王有牽連?”
薛明睿的眼睛裡頓時露出幾分讚許來。
“最近朝裡怎麼會……”這樣不安生。
薛明睿淡淡地道:“皇上往常去陪都都是四月初去,九月初回。這一次京裡有了這麼多事,皇上還要去陪都,都說陪都那邊清淨適合療養。”
所以都認爲是到了緊急關頭,此時不爭出個子醜寅卯來要等到何時。
晚上去老夫人屋裡吃飯
薛崇義和二太太進了屋,看到容華和老夫人有說有笑。
老夫人招呼薛崇義和二太太坐下,吩咐雪玉,“去盛兩碗銀耳蓮子羹來,”說着打趣容華,“這是容華親手熬的,還做了糕點,你們一會兒都嚐嚐。”
二太太看向容華,坐在薛明睿身邊,臉上是軟軟的笑容。今天一天她都在屋子裡聽外面的消息,容華卻還有閒心親手做中饋?
老夫人起身去後面換身衣服,薛崇義幾個人就在廳裡坐着說話。
薛崇義不等丫鬟將蓮子羹端來就問起薛明睿,“工部的差事辦的如何了?”
薛明睿道:“已經結了案,奏摺遞了上去。”
薛崇義十分驚訝,“這樣快?都弄清楚了?”
薛明睿道:“都查清楚了。”
薛崇義目光一晃,難以置信,“那安親王爺……”
薛明睿似是若有所指,“多虧我和容華去了安親王府,不然這案子還不一定能辦的這樣順利。”
這句話說的那麼尖利,薛崇義順着薛明睿看向容華,臉上有些惱怒。
容華心裡一涼,薛崇義的眼神像是她跟薛明睿訴苦了。其實薛崇義責怪她的話,她在薛明睿面前提也沒提起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怪怪的,任何人都能覺察出來。
薛明睿似也覺得詫異,不明白薛崇義爲何反應這樣強烈,於是轉頭向薛崇義怔怔地望過去。
薛崇義本來氣勢洶洶的目光,讓薛明睿帶着疑問一動不動地對視,薛崇義緩了一口氣,不由地尷尬起來。
薛明睿猶豫地開口,“二叔父覺得有什麼不妥?”
薛明睿已經說了多虧去安親王府纔將案子查的這樣清楚,他還能說出什麼不妥的話?薛崇義咳嗽兩聲,臉上露出許僵硬的笑容,“沒有什麼,不過是擔心你辦不好差事。”
老夫人換好了衣服從內室裡出來。
薛明睿道:“二叔父放心吧。”
二太太忙笑着道:“工部的案子一審結,老爺說不定就能回去辦差了。”
薛崇義似笑非笑。
薛明睿拿起茶杯來喝茶,容華悄悄鬆了口氣。
薛明睿真是不經意說出這樣的話?她轉過頭去,分明看到薛明睿輕抿了一口茶水,細長的眼睛翹了起來。
容華略微失神,老夫人將手裡的名單拿給二太太,“容華將適齡的家生子都讓人寫了單子,明日開始就要讓人帶進府裡挑選了,你們院子裡需要多少人,都要提前知會。”
二太太點點頭笑道:“我那裡還真的短了幾個人呢。”
容華喝口茶轉臉看二太太,她讓人去大概查過,二太太房裡丫鬟、婆子都是不缺,短那幾個人是短在薛明靄的屋裡。
處理薛明靄房裡丫鬟那是二房的事,她沒準備趟這趟渾水,容華笑道:“等那些丫鬟送進了府,二嬸到時候只管選人,府裡將人都選過了,剩下的就還讓領回去就是了。”
二太太有些驚訝,老夫人將這樣的差事交給容華,容華還不賺足了好處?就算不收銀錢,那也是要收人情的,怎麼倒讓她自己來選人?難不成是有別的意思?
二太太笑道:“容華選好了,我讓丫鬟去領就是。”
容華笑了,“二嬸就別推辭了。”二太太豈是能容別人在她院子裡安置人的,就算是她親手挑選,一定也會被二太太挑出錯來,有心向二太太靠攏的人,她留也留不住,倒不如順其自然,大家都看的清楚。
二太太一時之間騎虎難下。
老夫人笑道:“既然容華這樣說,到時候你就去選了,自己選的也貼心。”
二太太這才應了。
老夫人笑道:“好了,好了,快去看看其他人怎麼還不到?”正說着話薛夫人、三老爺、三太太、四老爺、四太太都相繼進了屋。
四老爺的氣色比前幾日好多了,老夫人看了不禁歡喜,“我的兒,你能這樣下去,我才放下心。”
四老爺急忙行禮道:“讓母親掛心了。”
老夫人道:“應該在屋裡多調養些時日。”
四太太在一旁道:“老爺也是覺得精神好了許多,才試着下牀。”
老夫人笑道:“明日請郎中過來問問,看看能不能下地活動了。”
四老爺應了。
老夫人這才點頭。
三太太從進了屋就有些心不在焉,三老爺臉色青白,兩個人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更沒有什麼眼神交流。
四太太眼睛隨意一瞥,忙拉起三太太的手看,“指甲怎麼斷了?”
容華跟着看過去,三太太的指甲果然斷開流了血。
三太太忙道:“可能去暖房裡折花不小心碰了。”拿起手帕來擦。
三太太身邊的丫鬟忙過去伺候。
老夫人又是關心又是埋怨,“以後折花這種事讓丫鬟們來做,都說十指連心,不知道怎麼疼呢”
三太太聽得這話轉頭看向三老爺。
三老爺心虛地別開了臉。
衆人吃了飯便各自回屋,走過月亮門容華垂下眼瞼悄聲開口,“侯爺是怎麼知道的?”
薛明睿順手拉起容華,“在我眼前不能再受委屈。”
容華小聲道:“二叔父是長輩。”
薛明睿淡淡地道:“我也沒有衝撞他。”
沒有衝撞……可不是就沒有衝撞。反而還覺得很詫異,沒想到正派嚴苛的武穆侯也會用這樣的手段。
薛崇義也該爲薛家着想,而不能一味地盯着那個世襲的爵位。
“世襲的爵位不一定是好事,有時候,有還不如沒有……”有沒有爵位都是皇上一句話,有的時候人人都想要,卻沒有人知道這爵位背後的辛苦,尤其是世襲的爵位,就是家中不和的根源。
薛明睿淡淡的聲音傳過來,容華微微一怔,玩笑道:“那如果沒有了爵位,侯爺也不在朝廷裡任職,我們該去做什麼?”
薛明睿微微一笑,聲音清澈,“我做農夫,你做農婦。”
……
工部貪墨一案很快得了聖諭,施勉等主犯一概腰斬,不等秋後,三日後立即處決。安親王爺親自監斬。
施勉等人死後,這樁案子算是了結了。
又過了兩日,皇上選吉日巡行陪都。
薛二太太已經忙個不停,將薛明靄的包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之後親自拿給老夫人讓老夫人幫着瞧一瞧,“明靄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呢,也不知道該帶些什麼,陪都那麼遠。”
老夫人笑道:“你若是擔心就跟着過去,陪都的房子已經收拾出來了。”
薛二太太微微一笑,“我倒是想,可是要籌備明靄的婚事,”說着目光一閃,“有些事我還要讓老夫人做主呢。”
哎呀呀,實在抱歉
今天出去考試所以就晚了些,又想多寫一千字,所以……
總算是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