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老爺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炕上那花團錦簇的斕邊,吞了口吐沫,“明睿請了衙門的人幫忙,燒了我寫的文書,又將銀子拿了回來,還將那幾個人下了大獄。∥???網”沒想到薛明睿會那麼快叫來順tian府的人,又靜悄悄地將那些人都綁去了衙門。
老夫人安下心來,卻對三老爺豎起了眼睛,“多虧明睿幫忙,不然鬧的滿城皆知,我看你的臉面往哪裡放。”
三老爺忙求饒,“都是兒子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種腌臢事來。”
老夫人聽了依舊不留情面的呵斥,“你還知道。人活到你這個年紀竟然連下輩人都不如,平日裡都是我嬌慣你,不是養雀鬥蟲就是出去喝酒,誰也沒有你活得自在,明日裡將家裡給你的收拾收拾大躉,搬出去,讓我眼不見心不煩。”
三老爺頓時臉色大變,哭着求饒,“母親念在兒這是第一次,就饒了我吧”
老夫人鐵了心似的不爲所動。
三老爺好話說盡,老夫人才嘆口氣,“你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哪個不疼?我盼夜盼你們長大成人,不是爲了讓你們孝順我,而是將來能在世上立足,我死了也能閉上眼睛,到了那邊好與你們父親有個交代,眼見我已經是這把年紀,滿頭白髮,還能活多少年,可是你們一個個卻還不爭氣,我爲你們使碎了心,早該是你們爲我擔憂的時候了。”老夫人撐起身體,到了半截不料手一軟整個人霍然倒下來。
三老爺嚇得魂飛魄散,連跪帶爬地上前叫道:“母親,母親……”
外面的李媽媽聽到屋子裡的聲音,一把推開隔扇快步走上來。
三老爺趴在炕前,一手扶起老夫人,一手來給老夫人順氣,聽到腳步聲知道來了人,忙探出頭來,“快……快……去請郎中過來。”
李媽媽聽得這話知道老夫人的病定是又重了,二話不說就要吩咐丫鬟去請郎中,卻聽得老夫人虛弱的聲音,“用不着……郎中,將……我素來吃的密藥……化一丸來……就……是了。”
李媽媽不敢逆着老夫人的意思,忙親自去螺甸小櫃子裡取了藥丸來和着酒化了給老夫人吃下。
三老爺擦了眼淚在一旁勸道:“母親,還是請郎中來看吧,總用藥支着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老夫人緩過氣來,用慈愛的目光看了一眼三老爺,“若是現在去請郎中,你在你哥哥、弟弟和晚輩面前如何擡頭?”
三老爺聽得這話,忍不住又痛哭出聲,“母親現在還爲兒着想……只要母親好好的,兒以後就算沒有了臉面也……”
老夫人嘆口氣,“我含辛茹苦將你們養大成人,你們就是我的臉面,你現在還不明白這個理。”
三老爺一頭磕在炕沿上,“母親,兒子以後真的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道:“你已經是有兒有女的人了,要有個長輩的樣子,要爲這個家着想,爲族裡人着想,別爲了你一個人,害了全族。”
三老爺滿臉羞愧,垂下頭,“母親,兒子明白了。”
三老爺等到老夫人睡着了,這才悄悄從屋裡退出來,臨走之前李媽媽送來軟軟的帕子,“三老爺擦擦臉再出去吧”
三老爺接過帕子將臉擦乾淨然後出了門。
李媽媽回到內室,老夫人慢慢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問道:“怎麼樣了?都問清楚了?”
李媽媽道:“大爺回去似是什麼都沒說。”
老夫人道:“這件事沒鬧到大夥面前說,就已經給老三留了臉,不管是明睿、容華還是明柏都幫着遮掩了。”
李媽媽道:“多虧這件事讓侯爺先發現了。”
老夫人看看李媽媽,“你以爲是明睿發現的?明睿在外面辦差如何能這樣仔細,還不是容華。”
李媽媽道:“也是奴婢沒有注意,要是稍稍打聽着也就能知道了,這幾日三太太到處去籌銀子,跟少夫人借了一百兩,跟大奶屋裡拿了十兩。”
老夫人皺起眉頭,“她哪裡有那麼多銀子?”
李媽媽知道老夫人指的是錢氏,於是道:“聽說大奶將屋裡的銀錢都給拿上了,大奶房裡的丫鬟連每月給大奶送脂粉的南記素香都給打發回去了,說是下個月再送。”
老夫人嘆口氣,想起錢氏素來的品格,“這個實成的孩子,若是人人都像她,這世上還有什麼事。”頓了頓又道,“明柏雖然不如明睿聰明,可是這些日子所見也進益了不少,將來這個家還要靠他們。”
李媽媽寬解老夫人道:“三老爺這件事既然解決了,那些銀子就會還給大奶,您就安心吧”
老夫人點點頭。
李媽媽笑道:“也是遇到老夫人這樣的老家,才就享得這樣的福氣,知道大奶那邊手頭緊,老夫人總是添補。”
老夫人道:“那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家裡還有病父和幼弟。”
大奶是這樣,柔順又善良,少夫人雖然看着也是如此,實質卻是個好強的,聰明又有手腕,面對任何事都不膽怯更不示弱。
若是將來這一軟一硬的將家管起來,那也是好的。李媽媽看一眼老夫人,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這個想法。
……
容華聽得錦秀在旁邊說,錢氏竟然連脂粉錢都給了三太太。
比起錢氏來,她可是有了私心,絕不會將屋裡都掏空了,讓下面人去評說,她還是不如錢氏善良。
容華仔細一想,一笑了之。
在借錢上她不如錢氏,侯爺幫了三老爺大忙,薛明柏卻也沒有將那些人找上門來的事當着衆人面說出去。
這件事是合四人之力才平復的。
錦秀道:“也不知道大爺會不會將這件事說給二太太。”
容華站起身去給薛明睿沏茶,“不會。”
薛明柏一定不會說的。這個節骨眼要的就是嘴嚴,對他有利無害。
容華的茶沏好了,薛明睿正好進了門。
時間掌握的恰到好處。
容華幫薛明睿換了衣服,並不急着問結果,“今晚要去娘院子裡吃,廚房特意準備了法制紫薑,這個時節吃是最好的。”
薛明睿拉着容華的手從套間裡出來。
容華忽然之間覺得手掌一涼,一個尖尖的東西滑到她手裡。
容華低頭去看,是一隻雙蝶戲團花鑲寶的一丈青,薛明睿道:“這是內務府督辦的,這支有些瑕疵,我看着精巧,就讓工匠鑲了寶,將瑕疵遮掩去了,只此一支沒有金印,戴出去也無妨的。”
容華驚訝道:“內務府督辦。”
“寶石是我挑的,配你那條淡青色的裙子。”
容華拿起這支一丈青來看,並不是什麼瑕疵,只是兩隻蝶混在一起分不出你我,一前一後,一大一小,繞着花兒自在嬉戲。
容華將那一丈青插在髮髻上。
薛明睿細長的眼睛亮起來。
薛明睿和容華坐在椅子上,屋子裡的丫鬟都退了下去。
容華這才問起三叔父的事,“外面的事都辦妥了?”
薛明睿淡淡地點點頭,“幸虧你發現的及時,順tian府已經將那些人都拿了,三叔父的親筆書、婦人和那人的婚書都讓三叔父親手燒了,那兩人再說成婚在前卻也沒有了憑據,尤其是那婦人的奶孃,只一味認罪說是被強人所逼。那婦人來歷不明又和人糾纏不清,既然沒有進門,三叔父之前所說納妾之事也就作罷。”
雖然是淡淡的幾句話,卻要辦得這般利落也不易。
容華和薛明睿去薛夫人屋裡吃了飯,薛夫人倒是對此事一概不知,只是問起薛明睿是否會隨御駕去陪都。
薛明睿道:“雖然開始不跟着去,後面傳喚也不一定。”
薛夫人點點頭,猶豫着道:“要是讓你隨駕,也讓容華跟着去陪都瞧瞧,反正自家的院子都收拾出來了,住着也方便。”
容華低頭笑道:“我還是在家陪着母親。”
薛夫人慈祥地笑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出去走走,陪都總還算是不錯。”
容華仍舊笑着拒絕,“朝廷的試種種子才發下來,老夫人身體又不好,以後還有的是時間。”
……
從薛夫人屋裡出來,薛明睿去書房裡看公文,容華與春堯、錦秀在內室裡繡花卉,春堯想了又想還是問起來,“少夫人不去陪都?”
容華搖搖頭,“不去。”
錦秀欲言又止,看了春堯一眼,春堯輕輕頜首,錦秀才道:“我聽下面人說,侯爺房裡的海玉去了陪都,侯爺若果然隨駕去陪都,那邊又沒有什麼我們自己的人伺候,到時候……少夫人也不能沒有防備。”
容華微微一笑,“海玉以前就是侯爺身邊的大丫鬟。再說侯爺去隨駕,又不是清閒下來遊山玩水,能不能回自家宅子還是兩說。”而且就是薛明睿隨駕去陪都,她纔要留下來。萬一家裡有什麼事也好照應。
薛明睿從書房裡出來,丫鬟們伺候了漱洗,容華想起弘哥的話,想問陶正安的事。
薛明睿早就看出她心裡所想,開口道:“我讓通政司和都察院的官員在你父親面前說了些話,你父親這幾日正四處尋我。”
陶正安不是臨危不懼的性子,否則之前的她就不會稀裡糊塗地死了,陶正安一定沒想到,之前他親手殺的女兒,現在卻是他唯一的出路。
她要讓陶正安嚐嚐自食惡果的箇中滋味。
下面就是陶正安的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