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允不可置否的衝夏夢凝點點頭,一旁的長孫墨也是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態。
夏夢凝看見了兩人的表情,福身又是一禮,退後一步站直身子道:“小女子前幾日在書上偶然見到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名詩人蘇軾,他與當時的大師佛印交好,兩人經常一起下棋吟詩,興趣相投,一日,兩人面對而坐下棋,佛印忽然問,
‘東坡兄,現在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的?’
蘇軾笑笑,誠實的回答,‘一坨牛屎’
然後又反問佛印,‘那我在大師眼裡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佛印看了看,脫口而出,‘是一尊佛。’
蘇軾以爲自己和大師開了玩笑,心情很是高興,偏偏大師也無半點怪罪蘇軾的樣子,回到家後,蘇軾把這事告訴了自己的妹妹,沒想到他的妹妹卻哀聲道,‘大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誠道是心中有佛看見的便是佛,佛印大師心中向佛,便是看任何事物都會覺得像佛祖一般,而你,你這正是用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啊。’蘇軾聽完,心中後悔不已,第二日便親自趕往寺中,向佛印道歉。
故事的含義不言而喻,就是在說長孫墨心裡滿是齷蹉之事,才能不分青紅皁白的侮辱人家姑娘。夏夢凝噙着笑看向面前的兩人,長孫允搖着摺扇,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旁邊的長孫墨冷着一張臉,卻是看不出喜樂。
長孫允笑道:“今日夏姑娘這故事講得極好,古人都能放下身段,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誠心道歉,可這今世之人麼,怕是沒了那麼容易。”邊說,邊看向一旁的長孫墨。
長孫墨頓了頓,忽然笑了出來,對着夏夢凝拱手道:“夏姑娘這故事很好,長孫墨受教了。”
夏夢凝忙福身,眼裡的笑意卻還是沒隱下,只是輕輕柔柔道:“若無事,小女子也該回去了,丫鬟在前殿等着呢,再說,怕是我一個姑娘家在這裡和二位尊駕交談,會影響了郡王的名聲,不過郡王是天之驕子,哪裡會在意這點呢,可小女子卻是蒲柳之輩,最害怕的便是這名聲有損,小女子在這先賠罪了,先行一步。”
一番不輕不重的話,卻正是又諷刺了長孫墨,夏夢凝後退幾步,轉身往前殿走去。
長孫允望着女子遠去的背影,把摺扇折起來輕敲了一下長孫墨的肩膀,“墨郡王第一次吃癟,倒是有趣的緊。”
說完,哈哈大笑幾聲,從長孫墨身邊走了。
長孫墨眼神暗了暗,這夏夢凝,竟是如此牙尖嘴利,不是說是個懦弱沒主見的一般小姑娘麼,今日之事,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夏夢凝走回前殿,珠蓮和辛媽媽正在焦急的等着,看見她來了,珠蓮忙跑上前來,“小姐,你怎麼這麼一會纔回來,奴婢等的急死了。”
夏夢凝笑着捏捏她的手心,看見一旁的辛媽媽面色焦急眼裡卻穩當,心裡冷笑,果然是祖母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就不知道裝的像一點麼,當下只是輕笑,“辛媽媽可去佛前跪拜了?”
辛媽媽走上前來,看着夏夢凝含笑的眼神有些閃爍,卻還是穩定了心神,打岔道:“三小姐怎的出去這麼久,可是去後院了?”
夏夢凝不做聲,這是要打探自己的行蹤麼,當下只是扶着珠蓮的手道:“已快晌午了,咱們且回吧。”
珠蓮應聲,扶着夏夢凝往山下走,辛媽媽獨自被晾在一邊,心裡莫名的想,這三小姐怎的變化這麼大,不是她求自己來的麼,今日怎麼又變了個樣子,莫不是發現了老夫人的用意?辛媽媽想着,又急忙搖頭,不可能的,三小姐再聰明也只是個小姑娘,哪裡會思慮這麼周到,辛媽媽長呼了一口氣,急忙的跑上前跟隨上夏夢凝的腳步。
下山的路上,珠蓮和夏夢凝走在前面,辛媽媽一個人跟在後面,雖是也沒什麼不對,可辛媽媽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嗎。
來到山腳下,夏夢凝正要踏上馬車,這邊卻傳來一個聲音,“夏姑娘且慢。”
夏夢凝轉頭,看見剛纔在山上和自己說過話的長孫允站在自己面前,心裡雖是有數,卻也是恭敬的回禮,“見過定西王世子。”
長孫允搖頭,“無妨,不必行此虛禮。”
夏夢凝站起身,長孫允又開口,“夏姑娘只帶了四個護衛,一行人回去怕是不安全,我正好順路,不如順便護送夏姑娘一程吧。”
夏夢凝心裡暗笑,臉上卻怯怯的,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辛媽媽,“媽媽以爲如何?”
辛媽媽忙開口:“世子千金之軀,怕是不妥,讓人看見了恐有非議。”
夏夢凝臉上的笑容還未散去,便被生生的轉化爲了失望,她有些不捨的看看長孫允,“世子,辛媽媽說得對,您是千金之軀,我只是一介庶女……”
柔柔的嗓音,有微微的哽咽,長孫允見了,心中猛的一疼,當下冷了面龐,“今日本想去丞相府與丞相喝杯茶,順路而已,沒什麼好非議的,若是那宵小之輩非要顛倒是非,本世子定不能輕饒。”
長孫允桀驁不馴的名聲掛在外面,雖然平日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如今這樣冷下臉來,着實讓人害怕。
長孫允說完,便翻身上馬,夏夢凝上了馬車,卻是悄悄掀開轎簾望望外面,盈盈水眸不勝嬌羞,被馬上的長孫允看個正着。
長孫允心裡微微一動,不知爲何自己心裡竟是這樣緊張,這女子,明明深不可測,可爲什麼她在自己面前微微一服軟,便讓自己的心也跟着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