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凝擡眼看了看夏川淵,便慢慢的開口道:“如今程古已死,爹爹還未找到兇手,就算是女兒相信不是爹爹爲之,世人的眼光卻是不同的,萬一因此被人拿來做了文章,說爹爹品行不端,言而無信,那便是糟糕透了,任憑我們有多少張嘴,也難堵住這京城裡的有心之人啊,爲今之計,只有找出事情的出發點,找到和程古有關聯的那人,才能挽救事態局面。”
看了看夏川淵還在耐心的聽着,夏夢凝又接着說:“大姐姐和程古的事情先不說真假,只是那一日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這事情怕是已經在京城裡紮了根了,現如今程古已死,保不準別人會以爲是咱們口頭答應,而後便殺人滅口,不捨得把大姐姐嫁出去,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既然世人都認爲大姐姐和程古有情,那我們便坐實了這一點,對外宣稱大姐姐身染怪疾,性命垂危,而程古又與大姐姐鶼鰈情深,自是不能承受如此之痛,便傷心至死,而後爹爹便安排人將他風光厚葬,到那時,這京城裡的人便都會知曉爹爹重情重義,言出必行。”
夏川淵聽完,心裡不得不覺得這是個好辦法,雖然,這樣一來會爲難了溪兒,可是現如今,又能有什麼別的法子,想了想,便又問道:“那你大姐怎麼辦,身染怪疾,這該怎麼堵住悠悠之口呢?”
夏夢凝笑笑道:“爹爹無需擔心,我們只是對外宣稱大姐姐身染怪疾,也不是死了,只不過要委屈大姐姐先出府幾天,等到風頭過了,便再說尋到了世外高人,醫治好了大姐姐的怪病,如此,便可以接回大姐姐了。”
夏川淵思慮一番,卻還是不忍開口,夏夢凝瞧見了他的樣子,便開口道:“爹爹心疼大姐姐是應該的,女兒也捨不得大姐姐出去受罪,可是爹爹完全可以找個清靜的庵堂安置好大姐姐,再派幾個高手保護好大姐姐的安全,至於庵堂,爹爹便多給些銀兩便是,總歸是出家之人,想來不會難爲大姐姐的。”
夏川淵聽了,心裡其實已經動搖,嘴上卻還是道:“我再想想吧,你先下去吧,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夏夢凝福身,“是,女兒告退。”
和九兒一起走出永安堂,夏夢凝便看見了等候在外的吳青,走過去,夏夢凝悄聲道:“回竹枝園。”
夏夢凝離開後,夏川淵便坐在椅子上思索起來,小六子進來了,端着一杯新沏的茶道:“老爺,喝杯茶吧。”
夏川淵搖搖手,卻開口道:“你說,現在的情況,該怎麼辦?”
小六子放下茶碗,退到一邊笑着道:“哎呦,老爺,小的只是個奴才,哪裡能做的了這主啊,不過小的見老爺雖然面色凝重,眉頭卻是放鬆,小的便也知道了老爺心裡必定已經有了對策,只是猶豫着不知該不該去做。”
夏川淵看了眼說話的小六子,拿起茶碗道:“你這奴才,淨會耍嘴皮子。”
小六子忙笑道:“還是老爺看人厲害,小的哪裡能跟老爺相提並論啊。”
夏川淵喝了一口茶,輕聲道:“雖是不捨,卻也只能這樣了。”
小六子沒做聲,只是在一邊低着頭,掩下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笑容。
回了竹枝園,葛氏還在,看見夏夢凝回來了,急忙走上前去問,夏夢凝低聲說了句‘無事’,便拉着她的手走進屋子,對珠蓮和九兒道:“你們在外面守着,不準別人進來。”
吳青也跟着進去,夏夢凝看了看她道:“是誰殺的程古?”吳青低聲說了個名字,夏夢凝臉色輕輕一變,葛氏卻是已經滿臉懼色,拿着娟帕的手都在不停的抖動。
夏夢凝輕嘆一口氣,身子倚回小榻的後面,輕聲說:“我本也猜想到她,卻不是很肯定,只是她真的能這樣做了,卻是讓人吃驚。”
葛氏拿着娟帕捂着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似是被剛纔的消息給震驚的不輕。
吳青也沒了先前的嘻嘻哈哈,只是面色沉穩道:“大小姐自清醒後,第一個便是要去殺死程古,我在窗外細細的看了清楚,她用髮簪插進了程古的喉嚨,一招斃命,處事狠辣,足以見她的心之狠毒。”
葛氏已經面色發白,夏夢凝瞧見了,忙叫珠蓮進來扶了她回自己個兒的園子好生休養着,葛氏已經手腳癱軟,便也只好跟着珠蓮回了梅芳園。
葛氏走後,夏夢凝對吳青道:“剛纔爹爹已經動心,現在事情如此緊迫,他肯定也想不出什麼別的法子,明日便是約定好的娶嫁之日,我看爹爹只是欠缺一個契機,若是有人能煽風點火一把,便能水到渠成了。”
“你想怎樣?”吳青迫不及待的問,自己自從到了這丞相府裡跟了這三小姐,生活似乎比以前在深山老林裡陪着花白鬍子老頭過的生動有趣多了,這一趟下山還多了一個世子大師兄,也算是超值了。只是自己跟這三小姐相處的越久,就越是佩服她的心思,小小年紀,竟然如此善於揣摩別人的心裡動向,聰慧有加,行事果敢。
夏夢凝沒看到吳青的臉色變化,只是朝着吳青招手,附到她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話,吳青的眉頭慢慢的舒緩開了,末了,便笑着道:“我這就去辦。”
夏夢凝叮囑道:“不可擅自行動,要完全按照我說的來,記住千萬不要留有馬腳,一旦被人順藤摸瓜的查到竹枝園,我們都得遭殃。”
吳青笑了笑:“那是自然,我辦事,你放心。”
“去吧!”夏夢凝揮手,吳青走了兩步,卻又折了回來,看着夏夢凝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果真不趁機徹底剷除?”
夏夢凝笑了笑,“她們母女曾經加諸在我身上的,我勢必要千百倍的討回來,這麼輕易的就讓她死了,豈不是太便宜她們了?”夏夢凝望着窗外,一株吊鐘海棠花正開的嬌豔,伸手輕輕的掐下當頭的一支,笑道:“我要她們看着她們最寶貝的東西,被我一點點的奪走毀掉,最後,再把她們狠狠的踩在腳下,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指甲稍稍一用力,海棠花的汁液便流了出來,夏夢凝毫不慌亂的拿起桌邊的白絹細細的擦拭着手掌處,頭也不擡的說道:“出去吧,我要練會字。”
吳青走出屋子,外面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吳青只覺得渾身的不適感都沒有了,尤其是剛剛,自己被夏夢凝盯住時全身涌上的血液倒流的感覺,實在是不想回味,想到這,吳青便大步往外走,還順便叮囑了九兒讓她給自己留着晚飯。
夏夢然回到香榭園,心中的怒火得不到平息,正巧小綠走上前來給她沏茶,夏夢然便用力的揮手,掃落了剛擺好的茶具。
“小姐,您是怎麼了?何事發這麼大的火?”
小綠並未懼怕,跟在夏夢然身邊不是一天兩天了,她的心境也已經變得對此等無名火表示波瀾不驚,當下只是蹲下身去撿了碎了一地的碎片,待得收拾好了,才又走過來問。
夏夢然心裡難受,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小綠是五姨娘的丫頭,能和自己一條心嗎,若是五姨娘專門派她來監視自己怎麼辦,姨娘上次已經叮囑過自己,不讓自己再與夏夢凝爭鋒相較,可那只是她自己的私心想法,讓自己爲她保存實力,等到用得着自己的時候,再把自己推出來。
夏夢然想到這裡,便有些不高興,看了看小綠的神色,道:“你跟着我有幾年了?”
小綠沒想到夏夢然會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當下只是疑惑,但還是恭敬的回話道:“回小姐的話,奴婢跟在您身邊已經五年了。”
夏夢然笑了笑,“是啊,五年了,小綠,不知你這五年,到底是爲誰效力的?”
小綠心底清楚的很,自上次五姨娘和小姐在屋子裡詳談一番之後,小姐再看見五姨娘時,眼神便是像看陌生人一般,甚至還夾雜着輕微的恨意,小綠不知道五姨娘跟小姐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麼,可小綠心裡還是早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非要自己二選一,自己便只能選擇留在小姐身邊。
小綠是魏氏從孃家帶來的陪嫁丫頭的孩子,自小聰明伶俐,所以魏氏才做主把她送到了自己女兒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夏夢然已經慢慢長大,小綠跟夏夢然同歲,也是已經快要及笄的女子了。
自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早已經看透了世態炎涼,所以小綠在聽見夏夢然這樣問她的時候,立刻回道:“小綠自始至終只忠心於小姐一人,別無其他心思。”
夏夢然看着小綠鄭重的神色,心裡的疑慮打消了大半,小綠以前跟自己共事過許多次,她的心思,自己還是知曉的。
“行了,我沒懷疑你,就是隨便問問,你也別太緊張了。“說完,夏夢然伸手拿起桌上小綠剛擺好的茶碗倒了一杯茶道:“如今府上大姐姐被禁足,母親也已經失了勢,偏偏夏夢凝那個賤人,順風順水的活着,她要驕傲便驕傲好了,可爲什麼屢次三番的想要搶奪我喜愛的東西,如今爹爹因爲她的緣故罰我抄寫女則女訓,我實在是氣不過。”
小綠聽了,眨着眼睛道:“小姐何須煩惱,三小姐如今正春風得意,咱們就不要上去跟她硬碰硬,倒是那四姨娘麼,咱們完全可以攪一攪,聽說四姨娘最近頗得老爺寵愛,咱們不妨從四姨娘這裡下手,打三小姐一個措手不及,也好平息小姐您心中的怒火。”
夏夢然聽了,眼睛一亮,忙問道:“怎麼措手不及?”
小綠笑笑,“最近四姨娘正得老爺寵愛,別人勢必是紅了眼,咱們何不從中添把火,借別人之手,整頓一下梅芳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