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夏夢凝正從永安堂請了安出來,本想着順道去一趟梅芳園看看,誰料剛走出永安堂的大門,就見門口正有一人在焦急的來回張望。
那人穿一身丞相府裡的家丁的衣服,夏夢凝覺得眼熟,九兒就湊過來道:“小姐,這人是李管事手下的人,上次送信的,就是他。”
夏夢凝點點頭,此時,那等候之人也瞧見了夏夢凝主僕,急忙走過來行禮道:“小的見過三小姐!”
夏夢凝點頭,問:“何事?”
那人左右看了看,道:“回三小姐的話,奴才奉李管事的話來告訴三小姐一聲,今兒個早晨,七姨娘身邊的王媽媽去了管事房,要預支五百兩銀子,給七姨娘補身子。”
五百兩?!夏夢凝心裡一驚,立刻想到了寧氏肯定是又在預謀什麼,便穩下心神來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李管事,讓他按照平常的規矩來。”
那奴才聽了,點頭退了下去。
“小姐,七姨娘爲何要預支這麼多銀子,是不是和最近的這些事情有關?”
回去的路上,九兒一臉疑惑的問。
夏夢凝點着頭,“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可寧氏如今這樣着急的要錢,咱們便拖一拖她,等到她等不及了,自然會露出馬腳來的。”
兩人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回了竹枝園。
那奴才回了管事房,直接去了裡屋見了李延,對方一見他,急忙問:“三小姐怎麼說?”
來人走到他身邊,輕聲道:“三小姐說讓您按照平常的規矩來。”
李延心裡有了數,這按照平常的規矩,也就是不能預支這麼多的銀子了,李延想了想,才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裡屋,來到前廳,王媽媽正忐忑不安的等在那裡,見李延終於出來,王媽媽急忙上前道:“李管事……”
李延搖搖手,“王媽媽,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咱們府裡頭可從來沒有預支過這麼多的錢,除非是老爺親自點頭,要不然我也很難辦。”
王媽媽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本就是求人的事情,怎奈自己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若是還死皮賴臉的求,只怕是會成爲別人的笑話。
王媽媽想了想,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走回庭花園的路上,王媽媽終於想出了些不對勁,明明自己一開始去的時候李延雖然沒答應,可言辭間全是模棱兩可,也沒說沒有轉圜的餘地,怎的就這麼一會,就變得斬釘截鐵起來,王媽媽細細的想了想,自己等候的時候,李延身邊的小奴才似乎出去過一次,等到他回來的時候,李延就很快的出來告訴了自己不行。
王媽媽走回庭花園,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寧氏,寧氏聽了,想了一會問:“媽媽,你說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操控着李延,故意讓他不把銀子借給咱們?”
王媽媽點點頭,“老奴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這府裡頭,能做到這一步的,似乎只有一個人。”
寧氏想了想,捏着帕子道:“上次方氏弄得兩個婆子暗殺夏夢凝,卻被夏夢凝躲過,李延又那麼巧的來做了證,看她跟夏夢凝的關係,只怕是會沒那麼簡單。”
王媽媽點點頭,“老奴叫人去打探一下。”
寧氏點了頭,心中恨恨道,柳含煙我殺不了,可你夏夢凝,卻是近在眼前,既然你要擋我的生路,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氣!
王媽媽知道夏夢凝每天早上都要去永安堂請安,便很輕易的賄賂了永安堂的小丫頭,得知了早上果然有人過來見過夏夢凝,根據小丫頭的描述,那人就是李延身邊的奴才。
王媽媽把這事告訴了寧氏,寧氏勃然大怒,“好一個夏夢凝,我沒去惹她,她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王媽媽心中頓了頓,道:“姨娘,三小姐是個危險人物,別輕舉妄動!”
寧氏咬牙笑了笑,“哼,一個黃毛丫頭而已,咱們動不了柳含煙,難道連這個近在咫尺的夏夢凝都搞不定嗎?”
想着,寧氏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夏夢凝一心求死,那也別怪我無情!”
丞相府的廚房都是提早的做了飯菜給各個園裡準備好,除了夏川淵和謝氏的菜要比這些小姐和姨娘的好一些外,另外要想吃好的,也是可以自掏腰包吩咐廚房做的,夏夢凝上午的時候便讓九兒送了銀子去,做了一些好吃的。
午飯之時,夏夢凝又讓珠蓮把葛氏也叫了來一起用飯,葛氏喝着夏夢凝給煎的安胎藥,夏夢凝又日日的給她施針,故而葛氏的身子一天天的好起來,三個多月的身孕,身子也沉了許多,早早的穿起了寬大的衣服。
“何必浪費銀子做這些?”葛氏被夏夢凝扶着坐到飯桌前,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餚,略帶嗔怪的對夏夢凝說。
夏夢凝聞言,笑了笑走到另一邊坐下,“姨娘如今懷了身孕,該是多吃一些好東西補補身子纔是。”
吃着飯,夏夢凝狀似不經意的說:“姨娘,寧氏有孕後,有沒有找你的事?”
葛氏喝了一口湯,有些疑惑的說:“爲什麼這麼問?”
夏夢凝搖搖頭,“無事,就是覺得寧氏不像能安分的人,害怕她妒忌姨娘,從而暗下毒手。”
葛氏搖搖頭,“我這幾日都在園子裡呆着,哪裡也沒去,索性還有個翡翠,能陪我說說話。”
夏夢凝聽了,點點頭,又囑咐道:“姨娘還是萬事小心,吃食和衣物都要仔細檢查,尤其是外人送來的,更是要小心。”
兩人用完了飯,葛氏便和翡翠一起回了梅芳園,翡翠一路都仔細的扶着葛氏,只因花園裡有幾條石子路,走起來會不怎麼舒服,所以翡翠留了心,更加小心翼翼。
正走到小池塘邊,葛氏和翡翠卻是都未注意前方有人走過來,加上那人也是走路速度太快,兩人便是結結實實的撞了一下。
翡翠見狀不好,忙上前去替葛氏捱了一下,等到站穩,才大聲呵斥道:“誰這麼不長眼,撞倒了四姨娘你擔待得起嗎?”
葛氏搖搖手,翡翠急忙過來扶着她,兩人看清了地上被撞到的人,皆是一愣。
那人從地上站起來,擡起頭來一看,正是前些日子才從梅芳園走了的玉月。
玉月心裡憋了火氣,這幾日寧氏對她的連番刁難已經讓她夠生氣的了,沒想到出個門也能碰到晦氣的事情,想到這,才整理了衣服開口道:“婢妾見過四姨娘,姨娘別來無恙啊。”
連膝蓋都未彎曲,玉月只是象徵性的喊了一聲,並未行禮。
翡翠見她穿紅戴綠,打扮的比姨娘還要光鮮,禁不住開口諷刺道:“我說是誰這麼不長眼呢,原來是攀了高枝的玉月啊,怎麼,當了通房丫頭,就把自己當主子了?還不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在姨娘面前,你只是個下賤的丫頭罷了!”
玉月心裡涌上一股怒氣,不過看見葛氏面色淡淡的樣子,又笑了出來:“我說翡翠,咱們好歹姐妹一場,你要是嫉妒我現在比你強了就直說,幹嘛酸溜溜的排擠我呢,你自己心裡想的什麼,以爲別人都不知道嗎?”
翡翠被玉月這麼一說,不禁有些惱怒,“你說什麼,我心裡怎麼想了,你說清楚!”
玉月冷冷的‘哼’了一聲,不去理會翡翠的喊叫。
“好了,咱們回去吧。”葛氏輕聲說到,拉着翡翠的手側過身子準備往前走。
玉月瞧見了,忙也側過身子,擋住了葛氏的路。
“你幹什麼?”翡翠揚起臉說。
玉月滿不在乎的笑笑,“不幹什麼,走路唄,還得麻煩四姨娘讓一讓。”
葛氏擡起頭,深深的看了玉月一眼,玉月也是輕蔑的看了過來,兩人相互對視了一會,葛氏避開身子,道:“你先走吧。”
“姨娘!”翡翠跺腳,“她只是個通房丫頭,咱們何必讓着她,您肚子裡懷的可是老爺的骨肉。”
“哈哈哈!”玉月笑出了聲,走過葛氏身邊時臉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又轉身道:“如今老爺最寵愛的是我,懷了身孕又怎樣,生不生的下來還是個未知數呢?”
此話一出,翡翠不由得火冒三丈,挽起袖子上去就要和玉月拼命的架勢,“你說什麼,你個不知死活的賤蹄子,竟敢詛咒姨娘,看我今天不撕爛你的嘴!”
葛氏伸手攔住翡翠,轉頭看着玉月道:“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玉月被葛氏的目光盯得有些發毛,可想起自己從前伺候葛氏之時葛氏的脾氣,又想到這幾日老爺天天歇在自己屋子裡,自己還怕她一個不受寵的姨娘?
“怎樣?姨娘是沒聽清楚嗎?”玉月笑着道,咬着牙慢慢的說:“我是說姨娘肚子裡的孩子,生不生得出來都不一……”
“啪!”話還沒說完,玉月的臉上就捱了葛氏狠狠的一巴掌。
玉月不可置信的捂着臉轉過頭,“你敢打我?我……要去告訴老爺。”
葛氏收了手,看向面前之人淡淡的說:“你去告訴老爺,看看你區區一介通房竟敢辱罵姨娘,還敢口出狂言詛咒老爺的孩子,這兩條罪該不該打?”
玉月愣住了,面前的葛氏臉色雖然平靜,卻有種蘊含着狂風暴雨的感覺,玉月一時間害怕的啞了口,不知該怎麼說。
“咱們走吧。”葛氏轉頭,對身邊的翡翠道,翡翠狠狠的瞪了地上的玉月一眼,才扶着葛氏的手走回去。
玉月望着兩人的背影,心裡一股火氣慢慢的升上來。
“哎呦,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最近受盡寵愛的玉月姑娘啊,怎麼被人打了呢,嘖嘖,要是傷着了這如花似玉的小臉蛋,老爺可該心疼了呢。”
正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玉月擡起頭,就看見戴月正站在不遠處,嘲笑的看着自己。
‘哼!’玉月看了看戴月嬉笑的臉,沒說話,轉身準備回去。
戴月見狀,急忙走過來攔住玉月的身子,笑着道:“我說玉月啊,你怎麼見了我就想走呢,我有那麼嚇人嗎?”
玉月擡起頭,看着戴月道:“不是你嚇人,而是我不屑於跟你這種下賤的丫頭呆在一起,平白的失了身份。”
戴月恨恨的看了玉月一眼,不過隨即又笑起來:“瞧瞧,你這小嘴就是不饒人,怪不得老爺喜歡啊。”
玉月沒說話,戴月笑了幾聲接着道:“可是那又怎樣呢,就算是老爺喜歡,你玉月也只是個通房丫頭,終究在四姨娘面前,還得卑躬屈膝。”
玉月咬着牙,“怎樣,你是羨慕嗎,我雖然沒被擡了做姨娘,好歹也是老爺的人,不像某些人,費盡心思連個通房都做不成,整天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其實心裡面比誰都羨慕,我說的沒錯吧,戴月?”
說着,就轉身往回走,不再聽戴月的話。
戴月最見不得別人揭她的傷疤,那一次被夏川淵潑了雞湯,自己好幾天都不敢出去見人,可玉月這廝,總是拿這件事情說道。
想到這,戴月不禁火冒三丈,自己論姿色並不比玉月差,可偏偏老爺卻看中了她沒有選擇自己,戴月心中不服,看着面前玉月的身影,也不知是怎的了,一陣血氣上涌,快速從一旁的草叢中拿了塊石頭,三步並做兩步的走上去,狠狠的打在玉月的後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