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

夢醒

什麼?守玉也驚慌起來,匆匆穿了鞋就要往外走,小月忙拉住她:“姑娘,您先不要着急,梳洗完了再走,況且昨兒您不是聽大奶奶說了,凡事都不能太慌亂,要有章程嗎?”守玉聽了這話在梳妝桌前坐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是,凡事都要有章程,你先服侍我梳洗吧?等梳洗完了,我再去大伯母那邊把那三百銀子拿來。”

小月答應着取過減妝,服侍守玉梳洗,剛把守玉的髮梳好,朱氏就走了進來,瞧見守玉坐在那裡,眉頭不由皺了下,緩步上前道:“小姑,曉得你心裡有怨,但這是大事,你梳洗完了就快些回去吧,總是夫妻。”

守玉在鏡前轉身看着朱氏,輕聲問道:“嫂嫂,你的話到底是對我好還是對我不好?”朱氏眉頭皺起,接着就道:“小姑,你還是怨我沒有借銀子給你嗎?我也是拿不出,你是相公唯一的妹妹,公婆待你如珠似寶,我這個做嫂嫂的怎敢怠慢?你先細想想,我嫁進褚家這幾年來,對你可有一絲半點的不好?”

說着朱氏就垂淚:“小姑,沒得銀子借你確是我這做嫂嫂的不是,你要怨我就怨吧,但我還是要說一句,你和相公是一母同胞,比不得旁人隔了肚皮。”朱氏這幾句話說的也有道理,但守玉不像原先一樣全都相信,只是垂下眼。

朱氏又拍一拍她:“昨兒你沒回顧家,想來你公婆丈夫心裡也有氣,偏偏又遇到姑爺被人打傷,只怕心裡的氣更重,他們派了人接你,到時說話有些衝撞你別往心裡去。”守玉那剛被朱氏說的迴轉的心又添上幾分疑惑,怎麼除了讓自己順從再無別話,和昨兒大嫂說的一點也不一樣。

姚媽媽已經走了進來,先對朱氏行禮:“二舅奶奶好。”朱氏笑道:“小姑昨兒回了這裡,一時湊不齊銀子纔沒回家,現在正在收拾呢,姚媽媽您先請在這裡等一等,我先出去把銀子拿來。”

姚媽媽笑着瞧朱氏走出去,等到朱氏一出門就變了臉色:“三奶奶果然是翅膀硬了,竟然一夜不回家,可憐三爺被人打傷也沒人照顧。”守玉不願理她,已經梳洗完就對小月道:“小月,我們先過去大伯母那邊拿銀子吧。”

姚媽媽見守玉不理自己,怒火涌上就攔住守玉,門外已經傳來腳步聲,那是芳娘到了。等芳娘教訓過姚媽媽,安慰過守玉把銀子交了告辭時候,守玉對朱氏道:“嫂嫂,我覺得大嫂所說也有道理。”

朱氏面上變色瞧着守玉道:“小姑你說什麼話呢?這樣忤逆人的話你還認爲有道理?”守玉的眼裡有亮光:“忤逆?嫂嫂,若說公婆不當忤逆,那爲何他們身邊人的氣我都要受,難道說我不是他們主人?連這樣底下人都想罵就罵,嫂嫂,我還是不是顧家的媳婦?”

朱氏的脣扯一下,一時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守玉已經垂下眼:“嫂嫂,你和娘都說女子要柔順爲要,可經了這些事,我就覺得,有些時候不需要柔順。”朱氏不由後退一步,接着嘆道:“果然你被大嫂教壞了,小姑,你要明白你是相公的親妹妹,我們怎會不盼着你好,但那邊大嫂雖說也姓褚,畢竟只是堂房嫂嫂,小姑,不一樣的。”

守玉眼裡越來越亮,心裡卻有一種寒意涌上,這兩日芳孃的話如同在守玉眼前指出另一條路,做人媳婦怎能全是柔順沒有自己主見呢?若說受公婆的氣也罷了,可是爲何他們身邊人的氣也要甘之如飴?

賢良淑德不是這樣的,爲何嫂嫂明白這個道理,到了現在還在勸自己以柔順爲要,嫂嫂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還有,想到那個不能去想的人,守玉開始搖頭,不會,娘不會這樣的,娘怎會故意勸自己受氣呢?她待自己那樣好。

朱氏見守玉面色一會變一樣,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姑,我曉得你在顧家難免會受些氣,可是小姑,做人媳婦和做人女兒是不一樣的,你的嫁妝,等我再勸勸相公,讓褚家爲你做主,不能白白花了。”

守玉突然苦笑一聲:“等孃家爲我做主?嫂嫂,只怕等你們爲我做主時候,我已化爲了白骨。”朱氏臉色大變:“小姑,不會的。”

守玉此時已聽不進朱氏的任何話,對小月道:“我們收拾收拾,回去吧。”小月在守玉說話時候一直垂手侍立,聽到守玉說這句忙抱起銀子拿了東西往外走。守玉快走出門時對還愣在那裡的朱氏行禮道:“嫂嫂,我走了,娘面前不去辭了,以後如何,嫂嫂再不必說。”

朱氏伸手想說什麼,看見守玉已經走出去,瞧着她的裙裾在門檻掃過,朱氏不由皺眉,這個人似乎變了個模樣,一直教導的柔順不見,代之的是別的。

姚媽媽守在外面,瞧見守玉出來撇一下嘴,心不甘情不願地上前行禮道:“三奶奶既要回去,小的就在前面引路。”守玉見小月抱着銀子拿着東西滿面都紅,對小月道:“把銀子交給姚媽媽抱着。”

姚媽媽聽了登時大怒,方纔被小月打了一巴掌的仇還沒報呢,現在怎麼又要抱着銀子,姚媽媽張口就道:“三奶奶,小月年輕,總要多做點事。”守玉冷冷瞧她一眼:“怎麼,你不是做這些事的嗎?”

姚媽媽恨的要死,甩手就往前面走,守玉對小月道:“把銀子拿給姚媽媽。”真的可以嗎?方纔打姚媽媽那一巴掌在心裡的震動還沒消失,現在又要她做事。小月躊躇一下,看看守玉的臉色,反正是主人吩咐的,追上姚媽媽就把銀包塞給她。

姚媽媽看着銀包塞過來,不伸手去接,小月眉一擡,手就鬆了。姚媽媽看着那沉重的銀包就要掉在地上砸了自己的腳,不得不伸手去接。沉甸甸的銀包到了手上,讓姚媽媽差點罵出來,也只有努力抱着。

擡頭看見守玉主僕已經往前走,姚媽媽抱着銀包追上去,差點把只剩下半口的牙給咬碎了。現在是在褚家,總不好撒氣,等回到顧家,瞧怎麼收拾你,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媳婦罷了,還真把自己當主母,真不要臉。

姚媽媽這一路上心裡都在罵守玉主僕,等到了顧家門口,本不想先跳下車,但想想在人面前不得不跳下車放好凳子請守玉下車。

守玉看着顧家大門,雖只去了一日,但心情全不一樣,此時已經不再是委曲求全只求博得一個笑臉的人了。小月有些忐忑地扶着守玉,悄聲道:“奶奶,方纔的事?”守玉抿一下脣瞧向姚媽媽,輕聲道:“管教下人本是應當的,難道下人做錯了事,還要當不知道嗎?”

說着守玉提高聲音:“姚媽媽,你說是不是?”姚媽媽手裡還抱着銀包,已經很久沒做過這樣重活,姚媽媽覺得身上半點力氣都沒有,守玉問到她,她不由咬牙恨恨地看着守玉。

此時的守玉再不害怕姚媽媽這樣的眼神,低頭一笑就道:“姚媽媽的規矩不是極好嗎?我不曉得這主人問着話不答是哪家的規矩?”姚媽媽被問住,只得應道:“是,三奶奶說的是。”說出這幾句後姚媽媽心裡更恨,憑什麼這樣說自己,她有什麼資格?

守玉已舉步往前,姚媽媽也不得不跟上,瞧見有人過來,忙把手裡的銀包交給她:“內裡是三百銀子,你跟着送到三奶奶房裡。”姚媽媽是顧太太身邊頭一號得意人物,那人忙不迭地接過來,嘴裡就道:“那小月也真是的,哪能瞧着嫂子您拿着銀包她在那裡空走?”

姚媽媽嘴一撇:“她是三奶奶的陪嫁丫鬟,是有體面的,哪能做這些事。”那人嘴也撇一下:“她是三奶奶的陪嫁丫鬟,嫂子您可是太太的陪房,體面更勝她百倍,我瞧啊,是三奶奶不懂事,方纔太太還問您怎麼還沒回來,嫂子您先忙,我這就把銀包送去。”

太太要找自己?姚媽媽心裡大喜,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忙顛顛地往上房去了,心裡已經打點了一番話,定要把守玉的舉動添油加醋說一番,到時攛掇着顧太太把小月給賣了。處置一兩個不聽話的陪房丫鬟,做婆婆的完全能做。

再讓她們以爲自己是得意人,哼,也不知道姚媽媽纔是得意人。姚媽媽心裡越想越得意,腳步如飛一樣。

此時的守玉已回了房裡,剛掀起簾子就聽到怡人的笑聲:“爺,您好好養着,不然太太又要說了。”小香也站在牀邊,面上有嬌羞之色。顧澄靠在牀頭,手裡正握着怡人的手,還待再說話瞧見守玉回來,把怡人的手放開,眉頭皺着道:“你還知道回來?”

守玉喘一口氣:“是啊,要知道瞧見你這樣我就不該回來,我在那苦求人,你呢,就算養傷也不忘這些,顧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