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

弟兄

次日顧澄起來,又是月梅搶着上前服侍,穿衣着鞋伺候梳洗,她伸手給顧澄梳頭的時候能聞到她身上濃濃的脂粉味,顧澄眉頭一皺,再看向她身上的穿着打扮,那描的長長的眉,脣用胭脂點的很紅。

顧澄的眉頭皺的更緊,恰好此時頭已梳好,小五端着熱水進來,月梅放下梳子把布巾放進水裡請顧澄洗臉,顧澄接過熱手巾瞧向月梅道:“以後都別這樣濃妝豔抹的,才十四五的女孩子,這樣打扮像什麼樣?”小五在旁聽見不由抿嘴一笑,月梅的臉紅一下,心裡有幾分惱,再看見小五臉上的笑更加惱了,但顧澄吩咐不得不聽,只得輕聲道:“是,奴婢知道了。”

簾子掀起,這次是喜梅提着食盒進來,小五上前幫着喜梅把裡面的早飯拿出來,顧澄接過粥幾口就喝完,又夾了幾筷子小菜嚥下就放下筷子。月梅已端上熱水由他洗手,顧澄邊洗手邊問:“奶奶起了沒有?白日漸漸長了,叫奶奶起叫早些,貪睡難免積了食。”喜梅急忙答應,月梅給顧澄遞上帕子,顧澄擦了一把就走人,看都沒看月梅一眼。

月梅的眼圈一下就紅了,上前兵兵乓乓收拾着東西,見小五用手拿起一塊鴨脯,月梅伸手就去打她:“沒點眼色的東西,害了饞癆了?只會伸爪子吃。”小五被打也不敢頂嘴,只有速度把肉放下,喜梅眉一皺就把這碟鴨脯端起放到小五手上:“快些吃,吃完了再收拾。”

早上過粥的小菜也沒幾塊,小五抓起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那碟鴨脯吃的乾乾淨淨。月梅恨得牙咬:“果然什麼人教出什麼丫頭,這樣害了饞癆似的,在太太房裡從沒見過。”喜梅給小五倒杯茶讓她順一順纔對月梅道:“吃剩下的東西算不得什麼大錯,當日在太太房裡不也見過,太太就算知道也不會說半個字,你今兒倒是怎麼了?”

喜梅越和風細雨樣說話,月梅心裡的怒火越盛,再瞧見小五躲在喜梅身後探頭探腦,想起方纔顧澄的話這丫頭全都聽到,氣得一把把她採過來就往她身上掐:“你這不長進的東西,我教訓你也沒人能說半個字,別以爲有了靠山就把我不放在眼裡。”

月梅這突然的發火讓喜梅皺眉,正待再勸,簾子掀起進來的是小香,見她們這樣小香只皺一皺眉就道:“奶奶已經起來了,這裡收拾好了就上前服侍,小五,還不快些和小云再擡些熱水來。”小香放話,月梅也不敢再繼續收拾小五,手一鬆小五就跳出去用手揉一下耳朵就鑽了出去。

小香瞧一眼月梅身上的打扮,方纔在外面也聽到幾句,心裡歡喜不已,真以爲打扮的花紅柳綠三爺就會對你上心,真是做夢。月梅的相貌雖然也能稱得上好,卻沒有當日怡人那麼出挑,怡人都被三爺扔了,更何況這麼個小丫頭。

小香脣不由一撇,自然不會去說破,巴不得月梅再去撞幾個釘子,到時好拿到守玉跟前討好。月梅見小香脣邊有嘲諷笑容,牙一咬脣,最少三爺還對自己穿什麼衣衫說了,不像對別人一樣不聞不問。

這些丫鬟的勾心鬥角顧澄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想起昨夜和守玉說的話,現在最要緊的是把鋪子裡的事更加上手。雖然這些日子顧澄能察覺兄長們對自己的排斥,但顧澄畢竟聰明,鋪子裡的事已經知道不少,若再能接觸到收絲這些事情,也不用一年兩年,就能試着獨擋一面,到那時在父親面前更有了說話的分量。

顧澄心裡籌劃着,興沖沖進了鋪子,掌櫃正帶着人在那裡下門板收拾着準備開鋪子,見他進來忙問聲好。顧澄笑着回答了,匆匆往後面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說話聲,大哥二哥來的歷來都早。

顧澄腳步一轉就到他們門前想去打聲招呼,,剛要推開門就聽到個褚字,那腳步又縮了回來想細聽聽。

顧大爺正在安撫弟弟:“你也不用那麼惱怒,雖說爹這樣吩咐了,可是褚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再說褚太太做了那麼多年生意,在江南的人脈也不比我們差。”顧二爺已經有些氣急:“大哥,我懂你的意思,可是爹他執意如此那不是拿着銀子在糟蹋?今年算起來是個大年,絲比往年便宜不說還要更好些,爹反而要擡高價錢讓褚家人無絲可收,這不是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的做法?我瞧着,爹近年是越發糊塗,昏招頻出,你我弟兄該想些別的法子,不然這辛苦掙下來的被花個乾淨不說,只怕還要再貼些進去,再說爹這些日子對老三讚不絕口。大哥,這可是你我弟兄十來年的心血。”

見二弟牢騷越來越多,顧大爺忙搖手示意他不要再說:“雖是大清早的,萬一被人聽見傳到爹耳裡可怎麼是好?”顧二爺哼了一聲:“這後面有誰會來?就算是掌櫃的也沒有私自往後來的道理,若是老三聽見,我倒更想和他講下道理,在家裡仗了孃的寵愛不把我們當兄長也算了,現在說一句浪子回頭就要把手伸到鋪子裡來,瞧爹的意思,若是老三真是改過自新,就要把這鋪子交給他,你我兄弟,在爹孃心裡到底是怎樣的?”

顧澄在外面聽的數次想推開門進去解釋,可是聽到二哥這幾句話,顧澄也不由反省起來,自己被排擠,還真怪不得做兄長的,試想兩個哥哥在這辛苦十來年,自己來了才幾個月就被爹爹各種讚揚,他們心裡怎麼能不怨?

顧大爺還在那裡安撫兄弟,突然聽到外面有聲音,忙止住顧二爺就打開門,見外面站着的是顧澄,顧大爺愣了一下,顧澄這樣臉色方纔顧二爺的話自然是聽清楚了,外頭的是弟弟,裡面的也是弟弟,顧大爺這個做長兄的,一時竟不知道該幫哪邊說話。

顧二爺見顧大爺開門後就愣在那裡,曉得外面的不是爹就是三弟,也走上前瞧着顧澄,三兄弟竟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過了會兒顧澄才勉強張口:“我本來是想來給兩位兄長打聲招呼的,不想聽到你們在說話,原來在二哥心中,我這個弟弟從來就不是弟弟。”

顧澄話裡透着幾分傷心,顧大爺聽了有些不忍,跨前一步剛要安慰,顧二爺已經冷哼一聲:“三弟這時說什麼弟兄不弟兄的話了,那三弟可還記得當年說過了些什麼?我比三弟大七歲,大哥大你九歲,你生下來就是千嬌百寵的,娘爲了你可謂操碎了心,那我們呢,我們不也是娘生下來的,娘就不多看我們一眼。好,那時候你還小,不把我們這兩個做兄長的放在眼裡也就算了,可是到你大了,娘讓你來鋪子裡幫忙好日後掌管鋪子,你又做了什麼?顧三爺,你是小兒子,你被寵是應當的,你想回頭就回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我們呢?我和大哥不是活該做你的墊腳石的,不是你在外玩耍我們就該幫着爹辛苦打理生意,不是你想回頭我們就要把這盤生意雙手奉上。顧三爺,你爲何要回頭?”

顧二爺說到後來,已經聲嘶力竭,若不是顧大爺攔着,只怕就要衝到顧澄面前,雙手揪住他的衣衫質問他了。顧澄後退了一步,從沒想到過自己的改過自新會讓兄長這樣想,原來不是人人都喜歡自己改過自新的,顧澄的手握成拳,想反駁竟不知道找出什麼話來。

顧大爺緊緊拉住顧二爺的衣衫,見顧澄面色十分沉重,忙對他道:“三弟,你二哥心直口快你是自來知道的,說實在的,我和你二哥從沒想過獨佔家財,可是這些年的辛苦你也不知道。你二哥爲了去進貨,曾經遠赴關外,路上遇到盜匪,差點就沒命了。那時候你在幹什麼?”

顧二爺已經打斷了顧大爺的話:“他在幹什麼?他那時候是十五還是十六,就已在天香樓裡鬼混,拿我們辛苦掙來的銀子駁那些粉頭們一笑,他把銀子當做土塊一般,可曾想過你我弟兄賺錢不易?現在覺得銀子是難掙的,於是就要回頭,就要改過自新,就要接手生意,你我弟兄的辛苦不過是被當做了墊腳石。”

“夠了。”傳來顧老爺的怒吼,他兩步就走到顧二爺跟前揚起掌:“這可是你兄弟,他改過是好事,你不但不歡喜還來說這些話,是做兄長的樣子嗎?我還沒有死呢,輪不到你在這裡說什麼墊腳石不墊腳石。”

捱了一巴掌,顧二爺眼裡已經有淚水出來,瞧着顧老爺要說話,急得顧大爺扯着他就跪下去:“爹,二弟素來心直口快您是知道的,這些些年他從來都是兢兢業業的,爹您先消消氣。”

鄙視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