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楚姨娘驚恐之餘也擋在了若染面前,對趙夫人說:“姐姐息怒!瞧着她倆就是外來的小姑娘,不懂得什麼規矩,你切莫動氣傷了自個的身體,再說,此處是相府,路人瞧了,也有閒話,若是不瞭解實情,把姐姐說得不好聽了傳到老爺耳朵裡……還怪姐姐的不是。”她撫了撫大夫人的胸口,表情誠切。
大夫人一聽,緩下一口氣。
小蓮慼慼哀哀地看着右臉頰紅腫的若染,心疼難忍:“小姐,要不你就說實話吧……嗚嗚……”
若染搖頭,這個趙夫人如此兇惡,豈能容得下她們?與其到趙相府受她欺壓,苟延殘喘,不如自謀生路,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小蓮,不了,你別哭。”她從袖袋中掏出一塊絲帕輕輕替小蓮抹淚。
楚姨娘好心地過來勸說:“這位小姐,請你先走吧,別再惹夫人生氣了。”
在場的兩位丫環與兩名侍護衛見到大夫人發火,心裡也禁不住打顫,在相府這麼多年,誰見過有人敢頂撞大夫人的?不管她說話是對是錯,除了趙大人,所有的人只會唯唯諾諾。
可這個陌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都已知她是宰相夫人了,還敢如此蠻撞無禮、大膽地斥責她,真是少見。
若染環住哭泣中的小蓮,孱弱的身子拚命地站直,她冷冷地勾起乾澀不堪的脣,噙着一絲冷笑:“趙夫人,我不會忘了你打過我這一巴掌!”
“小姐……”小蓮仰起淚水橫流的臉,她萬沒想到,在家一直膽小嬌弱、不善言辭的小姐,到了京城後忽而又變得如此勇敢冷冽,她愈加的困惑不解。
“小蓮,走吧,我不會讓你餓着。”若染拉着她,毅然離開了。
一路朝街頭走着,若染是既難過又忿然,難過的是她穿越過來時已整整餓了十天,昏厥過去之後,醒來已不是自個的身,卻是這個披麻戴孝的趙若染。
幸好,腦海裡有她生前所有的記憶,原來趙若染一直體弱多病,孃親死了後,她幾天幾夜不睡不喝,人虛弱得連路也走不動,來京城尋親的路上不幸失足滾下了山崖,等人救起她,她的靈魂已是來自現代歐亞黑幫老大的妹妹。
她是遭人暗算被綁架的,蒙着臉讓人丟在禁閉室裡,一直餓着見不到天日,沒想兩天前會莫明其妙地魂穿到這個比她小五歲的姑娘身上,穿就穿了吧,可這身子骨還嬌弱多病,一醒來同樣餓得慌。
想着到了古代當個相府千金也好,哪知道還沒踏進相府的門就受了一巴掌,這讓趙若染越想越氣,越氣越餓,走過一條街,她的手已摁在了肚子上。
“小姐,我去給你找吃的吧?”小蓮拽拽她的衣袖,清瘦的小臉佈滿憂鬱輕愁。
若染停下腳步,看看前方——青石板鋪就的街面,兩邊是林立的商鋪,真的如電視中看到的那樣,夕陽下,行人、馬車來回穿梭,商鋪門前各色招牌引人注目,沿街挑擔的與蹲在街邊的小商販不停地在叫賣。
顯然,這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了。
收回目光,若染又
看看身邊的小蓮……面色蠟黃,神形憔悴,不只是餓得毫無氣力,走路還拐腳,心生憐惜,她拉着小蓮來到了李記綢莊檐廊之下。
“小蓮,你坐在這等我,我去看看。”
“不不,小姐,還是你在這等我,讓奴婢去找點吃的來。”小蓮拉住了她,她答應過夫人要好好照顧小姐的,她怎麼能夠讓小姐照顧她。
“小蓮,請不要再叫自己奴婢,聽見沒?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妹。”
憑腦海裡的記憶,這小蓮跟這身體的主人已吃了太多的苦,爲了她會去乞討一個包子,一個饅頭,甚至於路過飯館會進去倒點剩菜剩飯出來。
有一次,爲了倒一點菜,她讓飯館老闆的狗追了一條街,終因全身無力而跌倒在街上,磕破了膝蓋,而雙手還緊緊地捧着裝有一點點飯菜的碗……
如今的趙若染不想讓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丫環再受那樣的苦,她從小蓮肩上解下包袱塞到她手裡,拍拍牆角的臺階說,“你鞋子都破了,又磕了腳,就坐下吧,我一會兒就回來,聽話!”
小蓮見她堅持,只好眼含淚水點點頭。
若染走了幾家飯館,每個老闆見她瘦弱又有傷都搖頭不收她做工,眼見黃昏的光亮褪去,黑幕拉開,想着屋檐下的小蓮還餓着肚子在等自己,她終於軟下了死撐住的膝蓋,低下了倔犟的頭顱,跪在了一位茶樓老闆娘跟前。
小蓮爲了小姐敢一次次去乞討,而她爲什麼不能爲她做一次?要活下去,有時必須拋卻羞澀與自尊!
“求你幫幫我,我妹妹餓得不行了,先賞我一碗飯,等會我回來就幫店裡幹活行不行?”
清水茶樓老闆娘已是半老徐娘,眼神精明犀利,見她臉上雖帶傷,可掩不去眉眼的秀氣,一把扶起她,仔細地上下瞧了瞧,眼裡閃爍出一絲喜悅:“姑娘,你不是京城人?”
若染搖頭:“不是,我與妹妹來京城投親,只是找不到親人了。”
“好好,這樣吧,你以後就在我這兒幹活,我包你們姐妹吃住如何?”
“真的嗎?”若染眼露欣喜。
“真的,不過……”她到櫃檯抽屜裡拿出了一張黃黃的紙,攤平在櫃上,“你必須在上面畫個押。”
“畫押?”若染怎麼聽着像古代犯人承認罪行似地。
伸手想去拿紙,然而,手沒觸到,紙就讓一根修長的手指捏了去,隨後一個熱乎乎的荷葉包塞到她手裡。
“姑娘,拿去給你妹妹吃吧。”一道清朗的聲音隨後響起,若染擡起頭,看見一位身着白袍的年青男子——他身材頎長,劍眉朗目,眼神溫潤,正朝她微笑着。
她一愣,隨後看看老闆娘,見她精瘦的臉上顯露出慌亂與尷尬,立刻朝那白袍男子鞠了個躬:“多謝公子!”
若染剛剛走出茶樓,白袍男子就面色一黯,轉身冷視着老闆娘,沉聲道:“見了落難姑娘你就想用一碗飯買下她?”
老闆娘面露驚慌之色,吱唔着辯駁:“公子,我只是……只是想幫幫那位姑娘,別無
他意。”
“還別無他意?”歐陽煊拍拍那張黃紙,“自個讀讀,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剛纔他帶着兩名隨從路過茶樓門前,若染下跪一幕他剛好見了個正着,模糊聽得若染爲了討一碗飯給妹妹,遂在隔壁買了幾個包子過來給她。
進來剛好見到那張所謂的“賣身契”,當即奪了過去……好多姑娘不認識字纔會上當,他以爲若染也不認得字。
老闆娘撩眸瞟了一眼紙,又看看歐陽煊氣度不凡,兩名隨從手握劍柄,面色冷峻沉然,知道此男子身份肯定尊貴,急忙躬下身連連說:“以後再也不敢了!”
“身爲南華國的子民,若明着做茶樓生意,暗裡卻做着拐賣人口的勾當,本公子下回見了,定會稟明朝廷,讓你去吃幾年牢飯!”歐陽煊身姿挺拔,肅然警告。
老闆娘一聽,額上當即冒出了冷汗,幾個坐在外堂的客人也急忙噤聲,屏住了呼吸。
“再也不敢,再也不敢!”她聲音顫抖,抹了抹額上的汗水。
“不敢了就好!”歐陽煊修長的手指幾下撕了那張紙,留給她一記冷鷙的目光,甩袖出門。
來到街上,侍衛李浩緊追兩步,小聲地問:“殿下,今日趙大人下了貼子,說明日府上設筵宴,你當真不去?”
歐陽煊停下腳步,想了想說:“公孫澤去就行了,我們還是在京城裡隨便逛逛吧。”
“殿下,你不想去看看那趙家大小姐?聽說她長得貌美如花,此次大王讓你跟着使者過來,就想讓你瞧瞧趙小姐……”
歐陽煊一擡手,打斷了他的話:“本殿下現無心思看什麼趙小姐。”說話的當口,一雙明眸卻無時不刻地在街頭掃視。
李浩擡眸看看他,也不敢多說話,心下卻思忖道:南華國的皇上都賜婚半年了,你怎麼還不當一回事呢?
無奈,只好退到他身後,另一名侍衛羅迪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別再多話。
歐陽煊朝前走去,兩名侍衛緊跟其上。
再說若染捧着一包包子高興地去找小蓮,沒想走到那李記綢莊鋪子處,正見一位小夥計在掛燈籠,而屋檐下已不見了小蓮身影。
“小師傅,”她心兒一凜,急忙抓住那位小夥計,“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坐這兒的一位小姑娘?”
那位小夥計木然地搖搖頭,剛想拿着叉子進屋,忽而又轉身過來:“我先前只聽到外面一聲喊叫,不知是不是那位小姑娘發出的?”
若染的心又一緊:“聽到什麼?”
“還給我!把東西還給我……她好似邊哭邊喊的。”
若染聽完,明白小蓮手上的包袱可能是遭了搶劫,然後她去追……天那,她怎麼有氣力?
她身子一軟,無力地靠在了牆上,那位小夥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進了屋。若染懷抱着包子,在附近找了一圈子,可越來越黑的天色以及這具虛弱的身子已讓她眼前一片模糊,拖着沉重的腳走到一燈火輝煌之處,頭一暈依着牆面的身子就慢慢滑落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