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染在梅香樓已呆了五天,她知道來到這兒,不能再如同現代一樣說話,要不然破綻太多,因此每每聽着別人說話,或問個路什麼的,她都專心聽,也努力學着講,雖然有時覺得拐扭,可慢慢地也習慣了。
今晚第一次登臺,趙子嶸的輕狂猥褻讓她氣憤,而華宇燁的出手相救卻讓她心生感激,故而在後園裡,華宇燁帶着一位清秀的男子向她要求:“姑娘,請把這位公子帶到後門,讓他從那兒出去。”
在這住了幾天,她對梅香樓裡裡外外都已熟悉,於是她不假思索地點頭,拉着華宇軒的手從另一條道轉了出去。
她不瞭解他們,只是覺得他們都長得很英俊,氣質高雅,從身上的衣袍質地可以看出,他們肯定是貴族無疑,而且華宇燁還有隨身侍衛。
她帶華宇軒出後門比較方便,梅香樓本來就是男人尋歡作樂之地,有男女拉手在外自然正常。
他們手拉手疾走一直沒說話,華宇軒慌亂之中只是偷偷看了她幾眼,走出後門時對她抱了一下拳以示感謝,若染淡淡一笑,心下暗猜:他可能就是鳳兒嘴裡常說的心上人了。
今晚雖然上臺受了一點驚嚇,可也幫助了一下別人,若染這心裡自然是苦悶中摻上了一點小快樂。
“姑娘,你又來了?”當她來到李記綢莊時,年青的小夥計走了出來,好心地告訴他,“今天晌午有位衣着破爛的小姑娘坐在這兒,但她沒說話。”
“啊?你問她了嗎?”若染欣喜之下又着急地問。
小夥計搖搖頭:“當時我很忙,沒顧得上問,自以爲是哪個要飯的。”
“是她吧?”若染難過地低下頭,自言自語,“應該是她吧?”
“姑娘,你會寫字嗎?”
若染擡起頭,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繼而又恍然大悟:“你是說,讓我在這兒貼個尋人告示?”
“姑娘可寫下名字住處,她要是見着了,就會來找你。
”
“對對。”若染開心地一笑,正準備跟着小夥計進店找筆墨,忽而想起來,她認識字嗎?
跟小蓮相處了幾天,一直沒問她,可腦海裡殘存的記憶也找不到“小蓮能識字”這一內容,怎麼辦?
小夥計把筆墨交給她,若染攤開了一張黃黃的很粗糙的紙,想了想,在紙上畫上了兩個女孩子的頭像,其中一個額上劃了一橫,她相信小蓮能看懂,然後在紙下寫了一句:小蓮,我在梅香樓。
她把那張紙交給了小夥計,對他施了個禮:“謝謝小師傅,麻煩你幫我貼上,若是我妹妹進來問了,你讓她來梅香樓找含玉。”
小夥計答應了她,並當即找了點漿糊把那張“尋人告示”貼在了屋檐下。
夜還不算深,街上三三兩兩有人來回穿行,偶爾還有一輛馬車“噠噠”地踏在青石板上馳過,或一頂華麗的轎子擡過……街道兩邊的店鋪門廊下都有燈籠掛着,一排過去映紅了街面,也照亮了幾個稀落的攤點,有人說笑,有人吆喝,空氣中有香氣飄浮。
真不愧是京城,夜晚也盡顯着它的繁華。
若染往回走,轉過一條大街,忽而邁動的腳被什麼絆了一下,悚然低頭……她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頭發散落,篷鬆得如雞窩的邋遢老人盤腿坐在昏暗的屋角……他衣着襤褸,身旁放着一根打狗棍,還有一隻黑得辨不出顏色的殘缺瓷碗。
他的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若染的裙襬,皮膚又黑又褶皺,垂落的頭髮遮了他的臉,聲音卻很淳厚:“姑娘,我很餓,你行行好,給我幾個包子。”
若染聽罷,毫不遲疑地回答:“好,大爺,你等着。”在現代,她哥哥是黑幫老大,呼風喚雨,冷暴狠戾,可她卻愛憎分明,富有正義感,還極有同情心,往往她哥哥在前頭做了“壞事”,她在後頭幫他做人情。眼下,她看老人可憐,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那老人聽到她應答,就慢慢地
放開了手,雙腳仍然盤着,巋然不動,聽到她的腳步聲遠去,他垂落在額前的頭髮微微向上一飄,一絲紅光映射到了他長滿鬍子的下頷,脣角有一抹淡笑飄過,稍縱即逝。
“快吃吧,還熱着。”不一會,若染就捧着十個用荷葉包着的包子,蹲下身子遞到他手上。
老人拿着包子湊到鼻前一聞,隨即他手一揮,那冒着熱氣的包子便在空中散落開來,在夜色中劃下幾道白色的弧線之後,“叭叭叭”全落到了滿是灰塵的地上。
“你?”若染驚然,胸口驀地有股不滿的情緒在洶涌,要知道,她餓的時候多想有一個人能施捨她一個包子啊。
她糾着臉,心疼地望着地上的包子,蹲下身子一個個地撿,可還沒撿起第三個,她的手就讓一根打狗棍打到了,包子隨即又掉落在地。
此刻,若染終是忍不住,撫着發疼的手背開口斥責他:“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扔了包子,你不是討着要吃嗎?”
“我不要菜包……我要肉包……”他的聲音宏亮,尾音很長,宛如佛廟裡敲響的鐘嗡嗡作響。
若染瞪着他,自己在現代從沒侍候過人,也沒有誰敢打罵她,要不是遭人綁架,她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然現在的她再不是哥哥疼着護着的“小玉兒”,而是趙若染。
又念想到了早早過世的爺爺,她瞪視的眼眸慢慢柔緩,無奈地撇撇嘴,她把那幾個已髒的包子撿到一旁,然後拍了拍手說:“好,我再去買。”
她換了一家店鋪,那家還剩下五個肉包子,若染不由分說全買了下來,怕走一段路後會冷掉,她又掏出了帕子包裹在荷葉上,一路疾走,回到了那屋角。
“給,這是肉包。”
老人撩眸,看着她把帕子掀開,又揭了荷葉,雙手捧在他面前:“天涼了,你快吃。”
他伸出髒兮兮的手,捏起一個熱烘烘的包子放在嘴裡一咬……驀地,他停住咀嚼,微擡起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