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不甘心
一個人美夢做的太久便會沉迷其中,再難清醒過來,對於現在的喬側妃便是如此,自從唐氏所出的兩個嫡子沒了,喬側妃一直便覺得自己的兒子總有一日會成爲下一代祁陽王,覺得自己終有一日會成爲祁陽王府的女主人。
她已經忘記了,當初是唐氏主動放棄了過繼子嗣,纔有了她這麼些年的放肆奢望。當年唐氏的兩個兒子爲國捐軀,那個時候唐氏若是說要過繼子嗣,皇帝便會頭一個支持,唐氏過繼了子嗣,哪裡還有喬側妃和蕭敬亭什麼事兒?
就是唐氏當年退了一步,喬側妃便步步緊逼,越來越猖狂放肆,到了今日她已經習慣了在郡王府中高高在上,根本接受不了祁陽王的安排。
見祁陽王就要走出屋子,喬側妃到底不甘心,尖叫一聲從牀上跌爬了下來,道:“郡王,您不能這樣啊!”
她說着已跌跌撞撞奔上前去,跪下拉扯住了祁陽王的衣袍,哭着道:“郡王,咱們亭哥兒是身子骨不好,可他都是被我這個當妾室的娘給拖累的,是他在我腹中時,我膽戰心驚,日日憂慮沒能照顧好他,後來從千禧園回來後又吃錯了東西,這才累的他從小便體弱多病,這都不是他的錯啊!他是您的親骨肉,他長的那麼像您,您怎麼能夠就這麼放棄他!”
當年喬側妃有孕,便鎮日的疑神疑鬼,總懷疑郡王妃要對她的肚子不利,日日憂心不已,後來有一日在千禧園中給唐氏請安回來,她便總覺得小腹不大對勁,可請了太醫卻又什麼都看不出來,喬側妃不僅不能安心,反倒愈加憂慮起來,後來還是唐氏允了喬側妃的姨娘進府來探望照顧喬側妃,喬側妃聽了她那姨娘的話,偷偷吃着那姨娘帶進來的安胎藥,結果是藥三分毒,本就沒什麼事兒,非要吃藥安胎弄的安胎藥吃的太多引起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反而又請了太醫調理身子。
折騰的懷孕幾個月基本都在吃藥,生下來的蕭敬亭果然先天不足,體質極弱。
如今聽喬側妃提及當年的事兒,明裡暗裡還在暗示他,蕭敬亭會先天不足都是唐氏給害的,都是她從千禧園回來後不舒服,這才憂慮太多,日夜不寧。
當年喬側妃便鬧着說郡王妃點的香有問題,結果最後卻是什麼都沒查出來,連太醫都說喬側妃的胎很是穩妥,可喬側妃偏還不信,非說郡王妃要害她。
祁陽王聽喬側妃重提舊事,不覺回頭冷冷盯着喬側妃,道:“你還有臉提當年的事兒!若非你自己愚蠢不信太醫的話,反倒相信你那什麼姨娘,私下弄了安胎藥來吃,如何會弄的亭哥兒先天不足?!你自己心思齷蹉,反倒日日懷疑旁人,自己心思不純便瞧着人人都是賊,豈不可笑?莫說當時夫人已有兩位嫡子,根本沒必要去害你腹中不知是男是女的一團肉,便是夫人沒有嫡子,她那樣光風霽月的人也不會用這樣的隱私手段對付你!”
唐氏的兩個嫡子沒了,都沒想着過繼子嗣,還能容着三少爺蕭敬亭,當年又怎麼可能去害喬側妃肚子裡的一團肉?
祁陽王和唐氏一輩子的夫妻,雖然也曾夫妻生出齟齬來,可對老妻的爲人,祁陽王卻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祁陽王怒斥着,對這樣胡攪蠻纏的喬側妃實在令人厭惡到了極點,他現在都有些不明白,這樣一個人,自己怎麼就能縱容了這麼幾年呢。
喬側妃見祁陽王動容,不敢再說當年的事兒,又哭着道:“郡王,亭哥兒纔是長在郡王膝下,從小就襦慕父親,孝敬父親的啊,小少爺便再好,可他自小就沒在郡王府中長大,如何能夠和郡王親近如同尋常爺孫……啊!”
“搬弄是非,挑撥離間,本王看你是越發瘋癲了!滾開!”喬側妃還沒說完便被祁陽王給一抖袍擺甩了開來,等她從地上爬起來時,祁陽王已經離開了屋子,大步而去了。
喬側妃跌坐在地上入贅冰窟,這次是真六神無主的哭了起來。
喬側妃的奶孃潘媽媽待祁陽王離開,這才忙進屋扶起了喬側妃,喬側妃便哭着拽着潘媽媽的手,道:“媽媽可都聽到了?郡王要將亭哥兒的爵位都給了郡王妃找回來的那野種,這可如何是好?”
潘媽媽安撫着情緒失控的喬側妃,道:“媽媽都聽到了,側妃莫急,郡王如今不過這麼一說,事情還沒成定局前,誰都不好說,只要那野種一日沒承繼了爵位成爲祁陽王,便是請封了世子又能如何?這祁陽王府又不是沒死過世子!側妃方纔便心中不服,也不能直接就將心中想法說出來啊。側妃這樣,郡王又豈能不怒?”
喬側妃聽了潘媽媽的話已是平靜了許多,擦拭了眼淚,道:“媽媽說的對,郡王府的世子又不是沒死過,那野種一日當不上祁陽王我的亭哥兒便一日有機會,是我太心急了些,方纔竟然失了心智!惹厭了郡王,實在不該。”
喬側妃言罷長長舒了一口氣,道:“依媽媽看,那姐弟二人如何?”
潘媽媽見喬側妃平靜了下來,面上掛了些笑,道:“老奴今日沒少觀察那對姐弟,老奴覺得這一對姐弟一定不是像正院說的那樣,是在鄉下長大的。鄉下長大的孩子就不是這個樣兒的,那對姐弟奸猾的都成了精怪了,說不得是從什麼地方被接過來的!”
潘媽媽言罷,喬側妃深以爲然的點頭,想到今日在瓔珞姐弟手中吃的那些虧,她便眸光陰冷,道:“你說的對,先前郡王妃是去了兩回振威將軍府才帶回這一對野種的,如今郡王惱了這邊,我們不適合再在府中做什麼,不妨繼續讓人在府外從振威將軍府打探起,先弄清楚這一對姐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再說。”
潘媽媽應了,又蹙眉道:“側妃,今兒還有一樁事兒老奴覺得不大對勁。”
見喬氏點頭示意,潘媽媽才道:“今兒側妃和三少爺離開了忠勇堂後,郡王便帶着那小野種和靖王世子一起去了書房賞劍,這靖王世子可是朝中少數幾個能和咱們郡王平輩論交的人,靖王世子和郡王又不是很熟,他今兒突然來了府上,若說是因有事兒和郡王談,那郡王說什麼都不該帶着那小野種纔對,可若說靖王世子並無什麼要事兒,那靖王世子又爲什麼非要請這個差事跑來咱們府上傳旨呢?更何況,便靖王世子沒什麼要緊事,依他的身份,也不該搭理小野種纔對啊。”
潘媽媽這樣一說,喬側妃也覺得有些不大對。
若說靖王世子和祁陽王府平日就有走動,乃是知交,祁陽王有意提攜小野種,讓小野種跟在身邊一起待客也是正常,可問題是靖王世子根本和郡王府沒什麼交情,這時候祁陽王還硬要帶着小野種,而靖王世子竟然也屈尊降貴的容忍着,這就有點說不出的古怪了,總覺地有些蹊蹺。
潘媽媽見喬側妃若有所思,便又道:“這更怪的還在後頭,靖王世子和郡王去了書房沒片刻,郡王妃竟然遣了那賤人孫女帶着丫鬟去給郡王送吃食。”
喬側妃雙眸不覺微眯,道:“這不對!那靖王世子是外男,郡王妃明明知道有外男在,可還讓她那剛尋得的寶貝孫女去送吃食,這分明是意在靖王世子!可知道當時書房院中發生了什麼事兒?”
潘媽媽搖頭,道:“郡王的書房一向防備森嚴,咱們的人不敢靠近,不過卻瞧見那賤丫頭進去時候帶着個丫鬟,沒過多久卻獨自一人出了書院,然後便直接回了飛雪院。”
喬側妃擰眉沉思,道:“難道唐氏是想要將那賤丫頭許配給靖王世子?不對,不對,媽媽,你有沒有覺得今日那靖王世子就是有意在針對本側妃?”
之前沒有認真想還不覺得,只以爲秦嚴在忠勇堂那兩句話不過是順口一說,可這會子一想,喬側妃卻品出了味來。
若然是隨口,哪有那麼及時,那麼犀利的,她在忠勇堂落得當衆被踢的慘相根本就是全拜靖王世子那兩句話所賜啊!
不是順口一說,根本就是特意針對的他們母子。
可他們和靖王世子根本就是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那麼靖王世子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想到唐氏讓瓔珞到前院送糕點的舉動,喬側妃瞳孔陡然一縮,道:“媽媽,只怕那賤丫頭根本和靖王世子是認識的!我瞧那賤丫頭生的一副狐媚模樣,多半和靖王世子還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若非如此,靖王世子又如何會今日突然造訪,還處處爲那姐弟二人出頭?分明是今日姐弟頭回進府,來給他們撐腰的!”
潘媽媽也是一驚,卻不得不承認喬側妃說的有道理,若然是這樣的話,所有的疑問才能尋到合理的解釋。
喬側妃頓時便坐不住了,從春凳上站起來,焦躁地在屋中走了幾步,道:“這樣不行,倘若那對野種再得了靖王世子的助力,我的亭哥兒便更沒有機會了。”
想着她頓住腳步,有了些許主意,道:“呵,你說這世上有兩個人一準是不願意靖王世子和那賤丫頭牽扯上的,這兩個人是誰呢?”
潘媽媽眼珠子轉了一下,笑着道:“側妃說的是靖王妃和永樂公主?”
靖王世子定了三次親事,雖然都是門庭高貴的世家貴女,可偏偏那閨女都是沒進門便沒了,喬側妃便不信這裡頭沒有靖王妃的手筆。
雖然人人都稱讚靖王繼妃是個難得的賢惠人,可喬側妃卻完全不那麼想,就像祁陽王說的,喬側妃是個內裡藏奸的,她看所有人便也都是賊人,尋常沒什麼惡意的都能被喬側妃憑空想出三分惡來,更何況靖王妃還是秦嚴的後母。
如今那賤丫頭是祁陽王府唯一的姑娘,甭管以前賤丫頭是什麼身份,如今她卻金貴的很,她若是靖王妃的話,是一定不願意看到前頭嫡子迎娶這樣一個姑娘的。
至於那永樂公主,癡戀靖王世子弄的人盡皆知,永樂公主是皇后所出,一向受寵,前些年那幾個和秦嚴定過親的女子可沒少被她折磨。
喬側妃想着,不再猶豫,吩咐道:“如今郡王盯着咱們嬌景院,咱們不適合再有什麼動作,不過倒是可以先借刀殺人,瞧瞧那一對野種的能耐,最好他們自己不爭氣,直接被靖王妃和永樂公主收拾了纔好。你將靖王世子傾慕那賤丫頭的事兒令人透給靖王府和永樂公主。”
潘媽媽聽了卻有些遲疑,道:“可這事兒到底都是側妃隨口一猜,也沒什麼證據,若然並非如此,豈不是……”
拿貴人們當槍使,豈是那麼容易的,莫再惹禍上身。
喬側妃卻擺手冷笑,道:“這種事兒,捕風捉影就夠了,要什麼真憑實據,你只管想法子透過去便是。不這樣做,難道真叫我在這嬌景院中坐以待斃不成?”
喬側妃若是完了,下頭她們這些跟着的人也都要完,潘媽媽想想也是,都被逼到這份兒上了難道真坐以待斃不成?
故此當下便躬身應了,前去安排不提。
卻說瓔珞在飛雪院中呆到快用膳時才往千禧園去,她到時,千禧園已經擺了飯,因唐氏留了秦嚴用膳,故此祁陽王和秦嚴,蘇景華便都在前頭書院用膳,千禧園中就只瓔珞陪着唐氏。
平日裡都是唐氏自己用膳,如今這千禧園也有了小輩添加的歡快,唐氏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飯。
飯畢,唐氏便帶着瓔珞移步暖閣,卻是讓杜嬤嬤開了庫房,令丫鬟搬了十多匹價值不菲的錦緞來,道:“再有六日便是命婦進宮朝見的日子,白日裡命婦進宮朝見後,夜裡宮中卻有夜宴,宗室皇親,三品及公卿府邸的女眷們都會進宮中陪着宮中貴人們慶新春,今年祖母自然是要帶着你們姐弟一起去的,如今可是要趕緊將進宮的衣裳做出來纔好。這些料子都是祖母這麼多年珍藏的,都是經久不衰的花樣面料,祖母親自挑選出來了這十多匹顏色適合小姑娘的,你快看看喜歡哪幾匹,先讓下頭準備三套出來,到時候也好有個挑選。”
瓔珞見丫鬟們擺開一匹匹錦緞,頓時屋中霞光異彩,似乎連陽光都被錦繡絢麗的色彩驚地嚇退了一些般,瓔珞不覺有些晃眼,笑着道:“不用特意再做衣裳了吧,飛雪院的衣櫃裡頭我瞧祖母爲我準備了足有幾十套新衣裳,都是連上身都不曾的。”
瓔珞和蘇景華從定安侯府出來本就是早有預謀的,一些貴重的東西,像是平日裡樓太夫人送給瓔珞的東西,瓔珞早便收拾了起來,在事發前一個月間便悄悄弄出了府。
不過像衣裳這些,自然是一件都沒帶的,出了府都是要重新準備的,唐氏令丫鬟給瓔珞量了尺寸,光是這冬日的衣裳,從外裳到中衣裡衣褻衣都足足準備了二三十套之多,就連外頭穿的斗篷也粗粗做了六件。
此刻竟然又要做衣裳,饒是瓔珞做爲女子,前世也是喜歡收藏一櫃子一櫃子的新衣,可此刻也覺得實在沒必要這般鋪張。
唐氏卻搖頭道:“做的那些都是尋常出門或是在家中穿的,哪裡能穿到宮裡頭去,這次是祖母帶着你頭次進宮,也是頭次見人,怎麼能馬虎?聽話,趕緊去選了布料,祖母好趕緊吩咐人去做。”
瓔珞聞言便也不再堅持,笑着道:“祖母這麼大方,一會子我將祖母珍藏多年的好料子都挑走,祖母可千萬莫後悔。”
說話間站起身來,一匹匹去瞧那些布料,瓔珞到了這裡也有些時候了,對這古代的衣料已有了解。
平日在定安侯府只覺也算富貴人家,見多識廣,可這會子瞧着這些難得一見的布料,瓔珞卻也倒抽一口氣,果然都是珍藏的布料,匹匹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不說旁的,就說她觸手摸的頭一匹,便是千金難求的貢品藍地桂兔紋妝花紗,寸錦寸金,色彩光麗燦爛,美如天上雲霞,藍色富麗典雅,上頭花紋渾厚優美,色彩濃豔莊重,金線暗織的紋路,靜垂時不顯山不露水,稍稍一動當真是金碧輝煌,令人目眩神迷。
這樣的貢品妝花紗聽聞一年也就產那麼三五匹,根本就不夠宮中貴人們哄搶的,先時白氏陪嫁中倒是有那麼一塊,給蘇瑛鶯專門做了一件夏日穿的短褙子,珍惜的什麼似的,如今唐氏倒要拿這樣的布料給自己做冬日的大衣裳。
瓔珞只得感嘆,郡王妃富貴果然非定安侯府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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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下午二更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