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驕陽當空,窗內陽光灑入。
一張褚『色』杉木案臺,一卷鋪開的泛着黃『色』的宣紙,紙上寫着幾行墨跡未乾的詩詞,字跡灑脫如行雲流水,嬋娟一邊出神的看着,一邊輕輕研磨,提筆書寫者正是楚月牙。
要說,她上輩子有什麼引以爲豪的事情,除了跆拳道,就是書法了。
每當提起『毛』筆,開始書寫的時候,便會覺得心中的浮躁盡去,很平靜,有一種泰山崩於面前,她也不會『色』變的淡定,跟平日的她完全不同。
這是有深刻的歷史淵源和家庭傳承的,她老爸最愛的就是書法,認爲這是中國傳統的精髓,學不好是罪過,若是不學則是罪不可赦。所以,當楚月牙不用爬剛剛學會用兩條腿兒走路,兩隻手得閒之後,便是老爸『逼』着學習書法。
成爲孤兒之前,是被老爸強迫,孤兒之後,這便成爲了自願,要將老爸這份對中華傳統的熱愛繼續下去,是一份對逝去親人的愛的深刻表達,更是她孤獨生活中的支柱和堅持。
因爲有這份執念,在書法方面她倒是爆發了驚人的天賦,小學開始,在各類書法中便頻頻拿獎,並沒有專門跟隨哪個師傅,而是自己買字帖臨帖,集衆家之所長,倒是有了一番常人寫不出的造化,自成一體,別具風格。
一個時辰後——
“好了。”楚月牙輕輕放下筆,『揉』了『揉』手腕,看着案臺上的字跡,還比較滿意,比起前段時日寫進步許多了,由於不適應這身體無力的胳膊,初時寫起字來,總是有些顫抖,不夠穩,“今天的好多了。”
“小姐,今日的接着上幾回的那首詞寫的嗎?”嬋娟問道,又自己回答自己,“好像是的,不過今日怎麼沒寫楷書?”
“小楷寫膩了,換個字體。”楚月牙應道,然後很自得的道,“其實你家小姐最擅長的是行書,嘿。”
“太『亂』。”正在此時,陸修雲的聲音『插』了進來,人已經站在楚月牙的身後,“且力度不夠。”
“『亂』?”力度不夠,楚月牙承認,可是居然說她引以爲豪的字很『亂』,這就是罪過了,“感情你現在能下地走幾步,於是來找茬的?”
陸修雲輕哼一聲,並不言語。
“好,你牛,你寫幾個字出來看看。”楚月牙指了指案臺,“我倒要看看你寫得多整齊,多有力度。”
嬋娟很配合的將楚月牙的剛剛寫好的詩詞放置窗邊另一張桌上晾乾,又鋪了一張宣紙。陸修雲沉『吟』片刻,當真拿起了『毛』筆,擡手起筆,在宣紙上落下濃墨重彩的幾筆。
一張宣紙,只得一個大大的“米”字,點、橫、豎、撇、捺盡數飽含其中,每一筆都充滿力度,構字果然整齊,也是行書,論力度和構字的精妙整齊,楚月牙卻是要差上好幾籌。
行家一伸手,就只有沒有。
楚月牙沒話說了,惡狠狠的盯着那個米字,好像希望多盯一會,那個米字就會融化掉,她就可以狠狠的嘲笑他了。
“嗚哇——”突然,嬋娟哭了出來,悲悲切切,好不淒涼。
“怎麼了?”楚月牙和陸修雲同時看向嬋娟。
“小姐,嗚……你爲什麼要寫這麼慘的故事呢?”嬋娟一邊抽噎,一邊指着楚月牙剛剛寫好的東西,念道,“生人作死別,恨恨那可論?念與世間辭,千萬不復全……嗚,我寧願聽聊齋……嗚……”
“這個不是我寫的。”楚月牙撓撓頭,最近她練字寫的正是《孔雀東南飛》,那個淒涼的愛情故事,每天寫一小段,嬋娟就當做連載來看,“我只是用來練字而已……”
“我看看。”陸修雲修長的手臂一撈,將楚月牙寫好的那一份拿了起來,低聲念出,“府吏聞此變,因求假暫歸。未至二三裡,摧藏馬悲哀……”
“誰要給你看的,還來?”楚月牙伸手去拿,陸修雲原地一轉,讓她撲了個空,“還來,不給你看。”
“嬋娟,前面還有許多是嗎?”陸修雲迅速掃了一遍紙上的內容。
“嗯,對,嗚……”嬋娟抽抽噎噎的答道,順便還很懂事的道,“待會兒我拿給你。”
“嬋娟,你沒聽到我說不給他看嗎?”楚月牙的怒火從搶不回自己的墨寶轉移到嬋娟身上,“你個死丫頭,胳膊肘向外拐的?”
“小姐,我都是爲了你好。”嬋娟抹了抹淚水,擠眉弄眼的道,那意思是,小姐的字寫得好,寫的故事精妙,一定要讓陸公子看看,那才能增加他娶你的把握。
楚月牙真的苦笑不得,搖着頭,收拾案臺上的東西。
“小姐,後來劉蘭芝和焦仲卿真的雙雙殉情了嗎?”嬋娟見楚月牙沒找她麻煩,立刻關心起後續來,“能不能往好的方面寫啊?太悲慘了。”
“這不是我寫的,我再重申一次。”楚月牙道,小心的整理好筆墨紙硯,這都是有定額配給的,若是用完了,按照她的地位根本就申請不到多餘的,自然要小心收拾,“至於結局嗎,暫時不告訴你,誰讓你吃裡扒外的。”
“沒有啊,小姐。”嬋娟立刻委屈開了,她明明處處爲小姐着想的,小姐怎麼就不懂她的心呢,“冤枉啊!”
此時,陸修雲已經拿着楚月牙的墨寶,慢慢挪步回了房間中。
“嬋娟,你收拾。”楚月牙放下手中東西,咬咬牙跟了上去,把陸修雲剛剛闔上的門給推開了。
“何事?”陸修雲把宣紙鋪在桌上,並未回頭看楚月牙,只說出這幾個字。
“那個,最近你的傷勢好了許多了吧?”楚月牙斟酌了一下字句,如是開口,“都結痂了是嗎?淺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吧?”
“如何?”陸修雲回過頭來看着楚月牙,表情極冷,眼中的距離感和漠然如同她第一次和他對視,她還以爲二十來天的朝夕相處,茶飯湯『藥』親力親爲的伺候着,他們已經算是相熟了呢,他嘴脣幾乎沒怎麼動,幾個字從喉嚨裡壓出,“你想讓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