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衊?陌影淚凝在眼眶上,憤怒直視他的鷹眸,被她拿事實打在臉上,他竟還能如此冷靜自持,到不愧是皇帝。
她忽然冷哼自嘲失笑。的確,殺人兇手,怎會承認自己殺人?
如此當面戳穿他,是她魯莽了。
“可惜,不只是陌影‘污衊’皇上,就連皇子們,南贏王府所有人,甚至是滿朝文武,都認定,皇上有意除掉南贏王府。”
百里珣愕然怔忪,不禁懷疑自己成了徹頭徹尾的昏君鞅。
當年,他在粉黛閣被催眠,大錯鑄成,懊悔不已。
因得知許多官員時常去粉黛閣,他便買下那座樓閣,藉此掌控朝中百官的與舉動。
嚴懷景那晚帶走金牡丹,嚴如皓和蔚茗相繼前往…旎…
他以爲,嚴懷景也是中了金牡丹的催眠之計,因此,想借機探查南贏王府隱藏的秘密。
但是,他並沒想殺什麼人……
清俊的龍顏神情複雜,靜思良久,鷹眸也靜冷暗下來。這些時日,在營地內每日碰見,蔚茗也不肯不理會他,也是因爲這件事?
“陌影,朕做錯了什麼?”
“那女子本來的面目,皇上不是見過嗎?皇上不只讓她易容,還賜她一個名字,嚴如丹,讓那女子假裝成父王在外面的私生女reads;。”
百里珣哭笑不得,“陌影,朕怎可能將一個易容的女子,長久擺在粉黛閣?若那樣的話,那女子的入幕之賓也必然發現易容面具的邊沿。”
陌影啞然,方纔覺得事情可疑……
“朕派人尋到的女子,與皇后有*分相似,完全不必易容。”
“皇上此話當真?”
百里珣哭笑不得,這丫頭,竟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裡麼?!
他板起臉來,正色道,“嚴陌影,朕是皇帝。當然,朕很想知道,南贏王府是否隱藏了什麼,但是,朕不曾想過除掉誰。”
陌影垂眸避開他的視線,想起嚴如丹那一臉不尋常的紅暈,以及那張毫無破綻的字條,手腳陣陣發冷。
這陷阱佈置地太深……原來,它要吞沒地並非南贏王府,還有整個靖周!
那晚,父親二話沒說,不顧一切地衝去粉黛閣,救所謂的“嚴如丹”……
甚至連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等人都認定,粉黛閣是一個陷阱。
若父親和二叔扛不住羞辱,把嚴如丹當成了嚴家人,從此興兵逆反靖周,與皇帝同歸於盡……
陌影不敢再想下去,暗夜裡似有一道雷,劈在了腦門上,她身子不尋常地驚顫了一下。
所幸,百里玹夜及時讓欒毅尋到了紗依。
所幸,她今晚問明瞭一切。
可……是誰,要將撼天戰神,變成叛國逆賊?!
是誰,在離間皇上和父親的關係?
是誰,將他們所有人置於死地?
剛纔在御醫院大帳撞見的一幕,鬼使神差衝到腦海……
百里珣見她冷靜下來,才伸手將她扶起來。
“朕會命人查清楚這件事,陌影,別胡思亂想。”
陌影想通了,確定無疑慮,頓時又懊惱自責,“陌影該死,皇上恕罪!”
百里珣給她整了整身上的披風,“如果朕生你的氣,也就不會和你父王一樣,保護蔚茗了。”
“蔚茗?皇上爲何保護她?她和這件事也有關?”
百里珣張口欲言,眼角餘光瞥見一抹紅影隱在了營帳一側的暗影裡,警惕地退後兩步,忙與陌影拉開距離。
“麗娃,在那邊鬼鬼祟祟何事?”
麗娃忙上前,跪在地上,“皇上金安,麗娃四處找陌影,想爲那晚一曲致歉reads;。”
“罷了,陌影不會放在心上。”百里珣冷斥她一句,又看陌影,“都回去歇着吧!”
小太監忙上前來,燈籠的光幽幽照亮一片草地。
百里珣邁開步子,朝着御帳走去……
陌影不禁疑惑於蔚茗的身份,卻不得不和麗娃忙跪下,齊聲道,“恭送皇上!”
待百里珣遠去,兩人同時起身。
麗娃紅脣鄙夷斜揚,冷眸瞥了眼柳眉微顰的陌影,神情傲然幽冷,全無半分致歉的意思。
“嚴陌影,不錯呀!滿朝皇子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現在連皇上也對你恩寵備至,你是要當皇子妃,還是要當皇妃?”
陌影漠然嘆了口氣,沒有理會她,“紫芸,紫燕,我們走。”
麗娃冷聲呵斥,“嚴陌影,給我站住!”
陌影隱忍深吸一口氣,停住腳步,就聽得一陣鈴聲脆響,火紅的倩影站到了面前來。
她無奈地別開頭,心裡對這女子是曾憐憫,卻半分不願施捨。
如此潛心努力多年,出落得婷婷玉立,嬌豔無雙,多才多藝,一心想嫁的男子卻嫁不成,反被當成攏住兩國關係、生育子嗣的工具。可偏偏,她不懂拯救自己,只拿她嚴陌影當情敵來妒忌暗害……
人生一世百年,她大半時光用來暗戀,大半時光用來暗恨,實在……無可救藥。
麗娃湊近她絕美的臉兒,心裡的妒火,煞然爆發。
如此暗夜昏沉,眼前這張臉,竟似有月華籠罩一般,驚豔地令人心顫。
想起那一晚的舞,想起百里玹夜不顧衆人在場,抱着她離開的一幕,她只想把這張臉撕碎。
“我知道,鳳荷的玉牌是你偷的。可笑,你也只能爲百里玹夜做這些。而我,卻可以幫他剷除後患,陪他同生共死,終有一日,他會是我的男人。他也終會明白,你不過是個只會憑美貌誘惑男人的賤人!”
陌影點頭,欽佩地歎服一笑,“郡主真是一位可歌可泣的勵志姐!加油!但願百里玹夜會被你的癡情感動。”
麗娃因她奇怪的話費解,什麼勵志姐?她是壓根兒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嗎?
陌影側身經過她,帶着紫芸和紫燕遠去。
麗娃氣怒交加氣惱地跺腳尖叫,“熱嘉……”
丫鬟忙跟上來,卻沒想到,主子的一巴掌竟打在自己臉上。
她捂着劇痛的臉兒,見主子憤怒盯着嚴陌影的背影,還是忍痛說道,“郡主息怒。”
“我死也不嫁給南贏王。”
“可是,郡主,聖旨已定。”
麗娃從陌影背影上轉回來,森冷絕然地俯視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你代我嫁reads;。”
“郡主……”熱嘉心頭微動,心底一年萬千,擡眸問道,“郡主真的這樣打算?”
麗娃片刻也不想呆在這裡,冷聲道,“我明日一早就要去找百里玹夜,你去幫我準備行囊,易容成我的樣子,留在營地,記住,每日給太后和太妃去請安,不得有誤。”
“是!”
吸血鬼的行動飛快,陌影返回營帳內,往返幾百裡的紅煞,已經把鳳荷押回來。
肌膚如白骨雕成的女子,一身絳紫色薔薇錦袍曳地,環顧衆人,鵝蛋臉清冷如冰,血眸惶惑而猙獰,有一股殺氣氤氳眼底。
她跪在地上,見陌影進來,她眼底陡然浮現一抹憎惡,“嚴陌影,你這是何意?”
陌影一頭霧水,“表姐,我怎麼你了?”
“不就是你讓紅煞把我抓回來的嗎?”
敬妃,德妃等人,仍是陪在太后身邊。敬妃是打定主意要退婚,才肯善罷甘休。
見她敵視陌影,敬妃想到剛纔德妃所言,恍然冷笑,“鳳荷,傳言你喜歡七皇子已然到了偏執的地步,男寵個個像老七,現在,你這是又把陌影當情敵來憎恨呢?”
鳳荷頓時臉色劇變,養男寵這等事,是血魔的,這女人怎會知曉?!“敬妃娘娘莫要血口噴人,鳳荷素來可守規矩,從不曾做忤逆宮規之事,更不曾把表妹當情敵。”
“此事與陌影無關,是太后娘娘應允的,你既然要嫁給我兒子,得有資格才行,就算血魔王在此,本妃也要堅持驗身!”
驗身?鳳荷不可置信地看太后,對上她肅冷威嚴的鳳眸,臉上頓生惶恐,“我要見父皇!你們無權碰我……”
皇后急匆匆地搭着宮女的手進來,一身大紅鳳袍,嬌豔奪目,容顏嫣紅,像極洞房花燭夜裡受驚的新娘子。
她見鳳荷這就被押入內室,堆上笑來,“哎呦,鳳荷公主不是隨軍出征了嗎?怎回來了?這是……要做什麼呀?”
太后鳳眸嚴苛冷眯,將她從頭看到腳,側首冷睨百里尺素。
“尺素,你不是說皇后在帳內愁思不解,擔心二皇子嗎?大半夜的,她這一身紅衣,哪裡有擔心的樣子?”
陌影不動聲色,鳳眸在太后與皇后之間流轉,卻見皇后竟泰然扶了扶鳳冠,竟在太后左手邊坐下。
“臣妾貪嘴,喜歡上了陌影愛吃的蛋糕,剛纔不小心,奶油弄髒了袍子。因聽說鳳荷公主被抓回來,急着過來,也顧不得宮女給拿了什麼袍子,便匆匆穿上了,沒想到竟惹太后娘娘怪罪……臣妾實在該死!”
太后冷哼一聲,“你若真的吃蛋糕,倒也罷了。”
鳳荷似見到救星般,掙扎甩開紅煞的手,撲倒皇后膝前,“皇后娘娘,我要見父皇……我不要驗身!”
皇后安慰拍了拍她的手,對太后笑道,“母后,聖旨都下了,這驗身還有必要麼?南贏王不在營中,若是觸怒了血魔王,我們恐怕都……”
太后冷怒,厲聲呵斥,“鄭嬤嬤,紅煞,把鳳荷拖進去,把她的衣服脫了,哀家親自驗reads;。”
皇后頓時臉色鐵青,卻礙於紅煞在側,再不敢阻撓,冷眸看向候在門簾一側的貼身宮女。
陌影見那宮女從帳簾縫隙溜出去,忙轉身衝進書房,一股腦地把藥箱裡的毒藥抓出來藏在袖中。
香茹剛剛將羅漢榻鋪整好,正要吩咐吉祥和如意去打水,見主子進來急迫地拿毒藥,又打開箱子拿十字弩,忙上前來,“郡主,怎麼了?”
“和吉祥、如意在這兒呆着,一會兒天崩地裂也別出去!”
香茹看出她神情不對,忙把她拉到衣箱前,“郡主,打開!”
“你幹什麼?”現在火燒眉毛,她可沒有心情看衣服。
“郡主打開就明白了。”
陌影怕來不及出去,忙打開箱子,卻不禁怔住,裡面有半箱珠寶,珠寶上面是一把寶氣閃耀的長劍,是——翼龍神劍?!
“這東西怎麼在這兒?”
“殿下說,這劍他拔不出,隨身攜帶不過當飾物,既然郡主能拔得出,就送給郡主了。”
陌影來不及多想,忙拿出長劍,到書房門口的簾幕後,手握着劍柄,深吸一口氣,警惕盯着外室的門簾。
鳳荷早已被鄭嬤嬤和紅煞拖進了東側的寢室,尖聲嘶叫不止,衣袍被扯碎的聲音傳出……
營帳簾幕呼嘯,一抹紅影煞然闖入,奇異的幽香隨着冷風,陰冷四散開去,一股駭人的殺氣,震懾滿帳。
是——鳳隱。
衆女子頓時花容失色,皇后卻似看到救星,脣角淺揚。
內室裡,鳳荷憑牽引,感覺父親闖入,忙踹開紅煞逃出來。
她獠牙尖利突在脣角,狼狽地裹着凌亂的衣袍,直撲進鳳隱懷裡,“父皇……”
鳳隱從身上解下披風,裹住她,隨手將她護在身後,視線不着痕跡地掃過皇后,“太后,荷兒尚未過門,竟被如此羞辱,你們這是不把朕放在眼裡麼?”
說話間,他袍袖下,利爪陡然變得纖長,一身殺氣,全然沒有話音這般緩慢溫和。
太后端坐鳳椅上,隨手摸過了鳳椅一側的鳳首柺杖,握在手裡,漫不經心地道,“血魔王,和親都有規矩,當年鳳迤邐和鳳之蟬嫁入我靖周,亦是如此!哀家身爲太后,難道給未來孫媳驗身的權利都沒有麼?”
鳳隱已然沒有心思與她講道理,滿室女子的奇香,也讓他忍不住大開殺戒飽餐一頓……
卻有一縷甘甜如蜜的氣息,繞到了鼻尖上。
他敏銳地側首,朝書房的門簾看去,正看到翼龍神劍的劍鞘,映在臉色瞬間大變reads;。
豔紅的袍袖下,猙獰的利爪,瞬間變成白皙的手,他手臂一擡,便把鳳荷自身後拖到身前,“既然太后依規矩做事,朕自不該反對。”
陌影因他的話訝然微怔,探頭出來……
鳳荷不可置信地仰頭,伸手便揪住父親的龍袍。
“父皇……父皇……不要……”
“迤邐和之蟬當年都順利過這一關,你平日潔身自好,定不會讓爲父失望的。”
潔身自好?她不敢相信,父皇竟如此評價她。
她精挑細選那些與百里玹夜相仿的男子,是父皇的縱容寵愛。
她無法抵抗他們的血液,無法抵抗他們俊秀的身體,每日縱情歡愉……這一切,父皇都心知肚明,平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束她。
“不要,父皇……救我……”
紅煞過來,扣住鳳荷的手臂進去內室。
太后隨即跟進去。
衆妃屏息凝神,端坐高背椅上,不敢看鳳隱,就連百里尺素,也不禁毛骨悚然。
皇后卻大膽而嫵媚地擡着臉兒,朝着那妖魅俊秀的身影,淺揚脣角。
鳳隱卻無心理會她,轉身走到書房門口……
陌影見他過來,忙把翼龍神劍立直藏到身後,朝着鳳隱頷首。
“皇舅父……”
鳳隱擡手,眼眸裡的笑頓時變得和藹慈祥,似慈父端詳自己最愛的女兒。
“影兒,聽太傅說,你詩畫不錯,明日,給朕畫一幅畫,可好?”
明日,她要準備藥草,乾糧,衣服,去尋百里玹夜……
看出她猶豫,他挑眉,“怎麼?不願意給舅父畫麼?你還在生舅父的氣?”
“呃……陌影不敢!明日,陌影定認真爲舅父畫一幅。”
“乖!”
鳳隱拍了拍她的肩,聽到太后從東邊出來,轉身便又踱着步子站回原地。
陌影一想到他手摸過皇后,噁心地打了個冷戰,忙轉身進入書房裡面,拿了毛巾便擦肩上。
太后從東邊寢室出來,冷聲道,“鳳荷已非處子之身……”
敬妃忙起身跪下,“臣妾懇請太后與血魔王應允,解除鳳荷公主與蘊兒的婚事。”
太后應道,“準!”
鳳隱心裡只想着,如何盜取翼龍神劍,對於眼前的事,不以爲然。
“這婚事該不該退,朕還要與珣帝商討一番reads;。”說着,他轉頭看了眼裹着袍子從內室出來的鳳荷,笑了笑,“依照太后的規矩,朕也該派人給百里嫣和百里香驗一驗纔對。”
太后圓胖的身軀僵在鳳椅前,她側首一轉,正看到皇后脣角一閃而逝的冷笑。
敬妃聽出鳳隱話裡有話,頓時明白,百里嫣和百里香的小命都被他捏在了掌心裡,“太后……”
就算要救她們的命,也不該拿她兒子的終生幸福交換呀!
太后忙擡手示意制止她,對鳳隱道,“煒兒帶嫣兒、香兒去山裡打獵,迷了路,這會兒都沒有找到人呢,若是血魔王能找到她們,並安然送回來,哀家感激不盡。”
血魔王客氣頷首,隨手擁住受驚過度的鳳荷,“朕先送荷兒回帳內歇着,太后也早點歇息吧。”
帳簾呼嘯,幽幽無聲落下。
衆妃驚魂未定,不約而同探看太后的神情。
“都散了吧!”太后見皇后起身,冷聲喚道,“皇后,你留下,哀家有話問你。”
皇后與百里尺素齊聲應下。
陌影忙把翼龍神劍抱在披風裡,藏在被褥下……
外室裡,衆妃退下,百里尺素也帶着孫兒孫女們都出去,簾幕闔上,幾個紅影暗衛便封了帳簾。
皇后驚覺境況詭異,忙跪在地上,“不知臣妾犯了什麼錯,還請母后明示!”
太后坐在鳳椅上,陰沉地俯視着一身紅衣的皇后,端起茶盅,先潤了潤喉,才道,“說吧,鳳隱把嫣兒,香兒她們關在哪兒了?”
“太后娘娘,臣妾不知……”
太后冷眸微擡,給紅煞遞了個眼色。
紅煞會意,不等皇后反應,便瞬間以紅眸扼住她的神智。
“馬上回答太后,鳳隱何時抓了五公主等人?他們可曾受傷?此刻關押何處?”
皇后神情呆怔,再無半分嫵媚生動之感,紅脣微啓,亦是木然。
“在玹夜帶他們去山洞之後,不出兩個時辰,鳳隱的人就趕了過去。安凝化身成狼,獨自逃進山林內,不知所蹤。百里煒和慕容珝都被打下了山崖,生死未卜,淑妃被殺,這兩日五公主和十公主都被囚禁在那個山洞裡,有三十位吸血鬼護衛把守,若她們還活着,此刻……血液恐怕也快被吸盡。”
陌影在書房簾後聽完,憤怒衝出來,雙膝跪下,“太后娘娘,陌影有事啓奏,關於皇后,血魔帝,以及粉黛閣金牡丹的!”
“紅煞,消除皇后今晚的記憶,送她回帳內,另外,傳話給皇帝,讓他派人去山裡找六皇子和慕容珝,再帶人去救嫣兒和香兒。”
“是!”
紅煞帶着皇后出去,太后朝陌影伸手,示意她到身邊坐,“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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