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蘊恐慌地臉色慘白,忙爭辯,“父皇,二弟胡說的,兒臣沒有看……”
百里遙冷睨他一眼,俯首繼續說道,“後來,大哥還對兒臣說,將來他定要奪了赤騰瑟這美人兒,收在身邊。事後,他還去大牢內,把所有的事對陌影詳述一遍,讓陌影痛苦不堪。”
百官們頓時交頭接耳,搖頭嘆息。
尤其打算提立皇長子爲儲的衆多臣子們,皆是汗顏地擡不起頭。如此行徑,可無半分儲君之儀。
百里蘊忐忑地看了眼衆臣,憤然指向百里遙的側顏溲。
“二弟,你血口噴人。”
百里遙冷聲道,“大哥,昨晚你的府兵都看到了,你親口對赤騰瑟說,你身邊的位子也是王妃,還說要代老七滿足她。”
說完,他恭謹俯首貼地,“父皇,兒臣若有半句虛言,您可找安王府兵對峙!昨晚大哥對牢中的陌影說,老七成婚當晚,可以劫她出牢,前提是,她必須跟大哥睡一晚!兒臣猜想,大哥是怕兒臣暴露他的所作所爲,要殺兒臣滅口。恧”
百里蘊氣得顫抖不止,見父親殺氣陰沉地俯視着自己,他忙往前爬到階下。
“父皇,二弟他冤枉我,陌影和我們一起長大,兒臣拿她當妹妹看呀!”
南贏王單膝跪下,憤怒地駁斥。
“皇上,小女有錯,在牢中思過,自是應當的。但是,過歸過,她主動伏法,尚不及死,且血魔王也尚未回信,臣懇請皇上加派人手,臣不想她在牢中被人糟蹋了清白,也不想她被不法之人劫走。”
百里珣親自從丹陛上走下來,把他扶起來,“懷景,你身體不好,別跪着,先起來,所幸陌影無礙!朕先處置了這逆子,再談也不遲。”
“謝皇上!”
百里蘊忙扯住父親的龍袍,提淚橫流地哭腔哀求,“父皇開恩,兒臣沒有刺殺二弟,兒臣是冤枉的……父皇開恩!”
百里珣嫌惡地一腳踢開他,“刑部還在徹查此事,刺客一日抓不到,你就有嫌疑。欺負傷殘的兄弟,意圖輕薄未來弟妹,僭越他國公主……你去祭壇到列祖列宗牌位面前跪着,沒有朕的命令,不準起,任何人不準探視!”
百里蘊沒有聽到死字,恐懼地忙叩首在地,“父皇英明,兒臣謝父皇恩典!”
百里珣卻接着又道,“敬妃,教子無方,暫禁寢宮一月。”
御熙王府內,鳥語花香,清爽寧靜。
丫鬟們因爲有了一位美麗且好脾氣的女主人,欣喜不已,清掃着花下的花瓣,談論着主子即將成婚的喜事。
寬大溫暖的寢室內,百里玹夜被腿上的刺痛驚醒過來。
琉璃寶石似地綠眸惶惑睜開,健碩的脖頸微轉,就見牀側一個身穿藍紫色花紋錦袍的女子,似一朵曼珠沙華般,驚豔奪目地坐在牀邊寬大的軟椅上,翻看厚厚的古籍醫書。
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的肌膚上,那肌膚雪豔生輝,眉目美得驚心動魄,讓他生生移不開眼。
注意到她手上那本厚厚的“藥毒寶典”,他才明白,昨晚,她並非要不告而別,而是回去雨花閣拿書取藥。
看到她近在眼前,他心裡忽然莫名地踏實溫暖。
這一幕其實很熟悉,從前他見過。
卻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每次百里羿生病,她就這樣坐在他的牀前。
那時,她穿着從丫鬟那裡借來的衣袍,粉褂藍裙,簡單粗糙。
宮女都嘲笑她,妃嬪們以她的庶女身份爲笑談,她卻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手捧着一本醫書,陪着重病的百里羿,癡情不移。
那時,四哥配不上她。得了這女子,是得了衆人豔羨的幸福,四哥一日都沒有珍惜過。
一日,他終是看不下去,便買了幾套衣袍,派人給她送到南贏王府。
卻不料,翌日,那些衣袍就被嚴如玉穿了,有幾件還被剪成了一條一條的,掛在了樹上。
他怒其不爭,在她入宮時,責問她爲什麼被嚴如玉搶走衣袍。
她這才得知,那些美麗的衣袍不是百里羿送的。
“所幸,那些衣服是被大姐搶了,否則,羿兄看到我穿,定會難過。我只穿心上人給的衣服,七殿下以後還是買給安凝郡主吧。”
那麼羸弱的女子,倔強地不容辯駁。
他氣得再不理會她,也瞧不起這種愚蠢之人。
眼前,這幸福近在咫尺,他才發現,不只四哥配不上她,二哥配不上她,鳳頤配不上她,他也配不上她。
陌影手上的古籍翻過一頁,察覺到他光芒輕灼的視線,紅光剔透的鳳眸,肅冷微擡。
他忙又閉上眼睛裝睡。
她輕咳了一聲,闔上書本,瞥了眼他的腿,眸光裡閃過一絲神秘的狡黠。
“既然醒了,就用膳吧,用膳之後,再吃藥。”
見她要走,他忙伸手,指尖觸到她的手腕,見她有些嫌惡的凝眉,他只能又把手縮回來。
“你……何時來的?”
“丑時。”“你一夜沒睡?”
“睡了兩個時辰。”她應的不耐煩,卻是有些期待他接下來的反應。
百里玹夜本想再多說兩句,見她愛答不理地起身出去,只得作罷。
他躺了片刻,越覺得腿上刺癢地不對勁兒。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地掙扎起身,就見睡褲被挽到了腿根處,一雙腿上,黑壓壓地蠕動着大片軟膩可怖的小東西——水蛭!
“啊——啊——來人,來人……來人——”
外面一羣護衛轟隆轟隆衝進來,以爲是有刺客,忙都大嚷“護駕!護駕!”
鄧慎言、鄭烽也都奔進來。
無絕軒和千禪居里,兩位德高望重的師父也被驚動,兩人從沒有聽到徒兒如此慘叫過,慌不擇路地從窗子外飛了進來。
衆護衛裡外搜索過,對鄭烽道,“稟報統領,沒有刺客!”
無絕擔心地忙走到牀邊,“徒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做噩夢了?”
百里玹夜臉上冷汗如豆,綠眸驚駭,分明知道自己小題大做了,卻還是恐懼地指腿上。
“師父,徒兒的腿上……有水蛭!”
衆人皆是鬆了一口氣,護衛們魚貫退出來,門外卻傳來一陣銀鈴似地嘲笑聲。
千禪和無絕頓時臉色鐵青,兩人相視一眼,循聲看去。
窗外的美人兒手捧書本,坐在廊下的長凳上,那笑聲斷斷續續,愉悅地止不住。
百里玹夜又囧又氣,他嗅到了被惡整的氣味兒,卻挫敗無力,也沒有理由反擊。
鄭烽忙上前,打破尷尬,溫聲安慰道,“殿下,赤騰小姐說,這東西,可以幫殿下排毒。因爲殿下的毒亂了血脈和筋骨,無藥可解,怕毒蔓延周身,也不能動內力,只能吸出來。怕人吸了也會中毒,只能用這東西。”
說着,他就把牀下的痰盂拿出來,給百里玹夜遞到眼前。
“殿下請看,這裡面已經死過一堆了,公主這法子定是有效的,殿下體內的餘毒肅清,雙腿便能痊癒了。”
牀上的男子,鷹眸圓睜,看着痰盂裡的東西,便想到自己睡着時,被這女子以這東西折磨……
砰——他仰在枕頭上,頓時不省人事。
誰能想到,橫掃千軍,殺罰予奪,爾虞我詐,從不手軟的御熙王殿下,竟會被水蛭這種小蟲嚇暈了?!
無絕看着徒兒的樣子,好不心疼,見千禪動怒,他忙抓住他的手臂,“你陪着玹夜。”
千禪腮骨微動,忙道牀邊,把徒兒腿上的東西都弄下來,卻發現水蛭早就瀕死,不足爲懼。
無絕捻着佛珠走出來,見美人事不關己地繼續翻看醫書,上前道了句阿彌陀佛。
“夜兒五歲那年,被衆皇子惡整,塞進了一個滿是水蛭的甕裡,所幸太監們發現及時救了他,所以他格外恐懼那東西。”
陌影漫不經心地笑道,“所以,他才更應該克服呀。否則,大皇子他們拿這東西給他塞滿了錦被,不必動刀,他就被嚇死了。如此一個膽小鬼,如何保護兒女?!”
無絕搖頭嘆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原來赤騰施主知道一切?”
“我看了宮廷秘史,報仇麼,當然要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她闔上書本,好整以暇,打量着袈裟華美,雙眸炯爍的大和尚。
“如果無絕師父您覺得水蛭殘忍,從明天開始,我拿毒蛇給他吸毒血!如何?”
無絕看怪物似地盯着她,不禁懷疑這美麗的女子是妖孽。
“赤騰施主,這更不妥呀……”
“去喂他吃點血吧。您這樣的與世無爭的禪師,養出一個嗜殺的狼人徒兒,可比我用水蛭毒蛇療毒更可怕。”
無絕頓時被氣得內傷,老臉怒極漲紅,阿彌陀佛也不念了,掌心裡真氣微動,佛珠散了一地——
題外話——二更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