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軀毫無停歇,傾壓下來,鎖住她,困住她,纏住她,似一輩子不肯再放手。
礙事的袍子雖美,還是一件一件被他扯開去,丟在桌旁的地上。
她頭上的珍珠蝴蝶髮卡也沒有被落下,一一拆解下來,長髮黑瀑般流瀉到了桌下。
瑩白的身骨,被黑髮映襯,愈加豔白如雪,在窗外打進的陽光裡,迸射出神秘幻美的光氳,剔透的眼眸,閃動着瑪瑙似地紅……
他愛極她妖美而脫俗的驚豔,最喜歡看她在歡愉中呈現粉紅的嬌嬈身姿醢。
他忍不住,想對她說點什麼。
“有沒有人對你說……你穿那身銀白色的袍子很美?”
她喘息不迭,無法迴應緹。
想到自己前一刻坐着喝茶,他卻忙着批閱奏摺的一幕,她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你剛纔一直在偷看我?”
“朕沒偷看……朕是在光明正大的看。”
心裡的愉悅,煙花般,絢爛炸開,一顆接着一顆,連綿不絕,她輕盈善舞的身骨,在他低沉的聲音裡輕悸顫抖,似飄在了一串美麗的音符上,起起伏伏……
他啃噬她因喘息而微啓的脣,忍不住又道,“我以爲你生氣我捅了鳳迤邐一劍,再也不理我了……”
她顰眉,略推開他,“也就是說,那筆血海深仇,已經化解了,對嗎?”
“對。你不必覺得虧欠朕什麼。”
他脣角微勾着一抹淺笑,邪魅蝕骨。汗水淋漓的身軀,悍然壯美如獸,咄咄逼人。
心底的疤痕在這一刻被撫平,她抿脣垂眸,忽然就無法直視他視線灼燙的綠眸,卻又無處安放。
“我們換個姿勢吧,你好像……好像不太專心。”
他以行動應了她,卻還是道,“朕只是想多看看朕的皇后。”
皇宮裡,明明還是昔日那些勾心鬥角的人,卻莫名叫人覺得空冷悽清。
硃紅的高牆,青石的路面,見頭不見尾,這一切,曾經是所有奢望相伴皇帝左右的女子最喜愛的。
也包括她,這位嚴氏裡出來的女子——如今的太皇太后!
她搭着宮女的手,踱着步子,入了寢殿,發現桌案上的晚膳已經涼透,卻還是沒有等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兒。
她不想讓那小子以爲,她刻意地久等他,所以,出去溜了一圈。
沒想到,她老人家在花園裡轉了大半圈,竟然還沒有等到他來。
如今,他當了天下霸王,愈發地目中無人了。
被她派去打探的吸血鬼,卻在這時輕巧無聲地返回來,入了殿內,單膝跪下。
“稟太皇太后,屬下去南贏王府時,皇上和皇后剛用過晚膳,正在書房裡陪小公主和小皇子讀書。”
“什麼?”
吸血鬼護衛聽得出,她並非是想讓他重複那句話。
“屬下查到,南贏王派金狐寫了信給皇上,說是小公主重病……還有,王太妃娘娘把太皇太后摔碎的盤子和提拉米蘇存了證據……”
“哼哼,這等小伎倆也能用得出來,他們這是合力要對付哀家呢?!”
吸血鬼護衛張口欲言,猶豫片刻,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麼。
太皇太后撐着柺杖,在桌旁坐下,卻看得出他還有話要說,“說吧,到底什麼事?”
“屬下查到,皇上派了丞相鳳純,親自前往萬國寺,請得道高僧來爲太皇太后講佛法。”
太皇太后勃然大怒,柺杖一揮,掀了滿桌的飯菜。
“就說哀家重傷發作,去叫皇上過來。”
“是。”吸血鬼護衛忙轉身飛了出去。
南贏王府的雨花閣內,已經熄了燈,寬大的鳳牀前,刺繡了星月圖案的夜明珠紗簾,閃爍着瑩瑩的光芒,映得滿室闇昧不明,甜暖溫馨。
一家四口擠在了一張牀榻上,難得的是,百里玹夜第一次沒有被兩個小娃兒嫌棄。
陌影躺在外側,他在裡側,舒服地摟着兩個小人兒,一雙眼睛,卻還是忍不住,看牀外側疲憊安眠的女子。
在刑部那間廂房裡,他似乎太瘋狂了些……
暖兒小手摸在父皇的下巴上,已然困得擡不起眼皮,紫眸眯成了一條縫,稚嫩的聲音,亦是嬌憨無力。
“父王,你怎嘛不問我,我的病怎麼樣了呀?”
百里玹夜失笑,“好吧!朕心愛的小公主殿下,你的千金之體可已痊癒?”
小丫頭柔柔地說道,“父皇來了,我就好了。”
“這麼說,父皇可真是一味靈丹妙藥呢!”
“是呀!暖兒可想念父皇了!”
百里玹夜甜醉地忍不住誇張長嘆一聲。
可真不枉他盼得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等了四年,第一次聽到這麼一句甜言蜜語,竟還是有種死而無憾的感覺。
驚宸見父皇忍不住吻暖兒的額頭,悻悻地撇嘴兒,“今天暖兒吃了蜜,牙也格外刷白了。在以前,她只對鳳純爹爹和孃親說這種話。”
小丫頭打跑了大片瞌睡蟲,忍不住斥道,“哥哥壞!”
“你才壞哩!父皇是我噠,鳳純爹爹是你噠,別和我搶!”驚宸說着,就拿小胳膊小腿兒八爪魚似地纏在父皇身上。
暖兒只得父皇一條手臂,已然足矣,因爲她腿不夠長,手不夠長,還胖的像一隻小無尾熊……
百里玹夜拍了拍兩個小娃兒的小屁股,“好啦,父皇再也不離開你們了。所以,我們全部冰釋前嫌,好不好?”
兩個小人兒乖順地齊聲應,“好!”
“現在,閉上眼睛,我們一起睡覺。”
驚宸忍不住擔心,“父皇會不會趁着我們睡着就飛走呀?”
“不會,父皇保證。”百里玹夜說着,疼惜地親吻兒子的臉蛋兒,“安心睡吧!明兒咱們回玄月城。”
然而,半個時辰後……
驚宸叫醒了孃親和妹妹,因爲,“父皇不見了!”
恢弘的祭壇,泛着陳舊的冷光,百里玹夜跪在金黃的軟墊上,膝蓋隱隱發麻。
他看了眼祭堂外的天色,忍不住擔心一雙兒女半夜醒來,看不到自己會失望地大哭。
當然,他最擔心地,還是失而復得的陌影……
她定會手忙腳亂地安慰着兩個孩子,還要壓抑地煎熬於他不辭而別的痛苦。
他更怕,她會把這種境況,猜想成他的報復。
面前的老夫人,一身玄色金紋鳳袍,背對着自己,不停地敲打着木魚,背誦佛經……吵得他頭昏腦漲。
“皇祖母,您半夜叫孫兒來,就是讓孫兒聽您唸佛經?”
木魚聲始終不停,那戴滿珠玉戒指的手,麻利地捻着佛珠,一顆一顆……彷彿可以經年累月地如此。
“你不是要請人來給哀家講佛經麼?哀家這是要讓你知道,哀家自個兒就能參透佛法,何需要別人來教?”
“皇祖母的消息倒是靈通。”
百里玹夜仰頭看列祖列宗們的畫像,只覺得滿堂寂冷陰沉,彷彿都在譴責他的不孝。
“孫兒那樣做,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給皇祖母找個能說話解悶的伴兒,免得皇祖母再多管閒事。”
“哀家不會再多管閒事,哀家決定,將自己囚禁於這祭堂內。”
“皇祖母年事已高,體弱多病,不適宜居住在這冰冷陳舊之處,您還是住在原來的寢宮吧。”
“既然你如此孝順,爲何不顧念哀家的傷,把嚴陌影和鳳頤給哀家殺了?!”
“皇祖母,您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朕爲何不殺他們。”
“哼哼,難道你是在說,哀家自己傷了自己,嫁禍那兩隻狼狽爲女乾的吸血鬼?”
百里玹夜很想說是,話到了嘴邊,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皇祖母飽讀詩書,學識淵博,這樣罵人,這樣做事,實在有損您的威儀。”
“你就這樣相信嚴陌影對你至死不渝?”
“是,孫兒相信。因爲,她是皇祖母當初給玹夜甄選的人,孫兒相信皇祖母的眼光。”
太皇天后當即把木魚和佛珠一揮。
東西都到了供奉着列祖列宗牌位的桌案下面去,木魚打得桌簾一晃,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你可知道,嚴陌影服用了絕育的藥物?憑她如此,如何配當皇后?”
百里玹夜綠眸微黯,不動聲色地握住雙拳,挫敗冷笑,“還不是被您給逼得嗎?”
“這麼說,你知道?”
“皇祖母,她不是您的對手。但是,朕有能力,和您鬥到底,鬥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