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鐘。
濃重的夜幕下,上海這座繁華而不眠的大都市似乎終於疲累到了極點,依依不捨的進入了夢想,在如綢緞般柔滑清亮緩緩流淌着的黃浦江,和高樓林立間璀璨的燈火霓虹點綴映襯下,城市就顯得越發安靜,祥和,如真似幻。
寶山區寶楊路上的大型汽修廠院門口處,站立着劉斐、白萬山,和田木明織幾個人。
初春時節,凌晨時分的氣溫依舊會帶着些冰涼的寒意。
田木明織的內心裡很有些惱火——這可惡的中國術士,竟然連起碼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就這般不聲不響一句客氣話都沒有的讓我在外面等着,難道就不能把我請到一間房屋內坐下,喝口茶?
對此劉斐心裡頗有些歉疚之意,但在馬局長到來之前,真不能讓田木明織進去。
因爲劉斐心裡不敢確保,這個來自於曰本姓格極爲傲慢的陰陽師,會不會突然對病中的沐風堂動手。畢竟,田木明織自恃術法高強,又是安倍敬明的徒弟,身旁還有一名擅長突襲刺殺的忍者。萬一田木明織出爾反爾動手的話,雙方真的打起來,在外面也比在裡面方便些。
而白萬山卻根本沒往這方面想,以他的姓格,朋友來了自然有好酒招待,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就只有獵槍。
在一輛沃爾沃轎車的引領下,馬良和馬局長乘坐的奔馳S600駛到汽修廠大門外停下。
“馬院長。”
劉斐和白萬山笑着迎了過去。
“劉大師,白大師,麻煩二位了。”馬局長微笑與二人一一握手,一邊神色隨意的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馬良,想必二位也應該聽說過了,呵呵。小馬,這位是黃埔龍太子劉斐劉大師,這位是橫江嶺白萬山白大師。”
看馬局長這般隨意的表現,好像壓根兒今晚上就沒發生什麼特殊的大事件,只是正常的朋友相約見面而已。
白萬山和劉斐心裡都鬆了口氣。
來時在車上,馬良就已然從馬局長口中得知,就是這兩人從田木明織的術法和忍者的追殺中強行救下了沐風堂。而馬良也清楚,爲此白萬山和劉斐可是無端的招惹上了田木明織這樣一個不好惹的角色。
所以馬局長剛剛介紹完畢,抱着小白的馬良當即踏步上前,面露感激之色的主動與二人握手,誠懇的說道:“今晚的事情,多謝二位了!”
“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劉斐笑着點點頭。
白萬山和馬良一握手之後,神色間頗有些詫異的說道:“你就是坐地閻羅的傳人,拆除笑面狐於天賜在京城佈下的龍象九門大陣的馬良?”
“正是晚輩。”
“佩服,佩服啊!大手筆!哈哈。”白萬山爽朗的笑道。
劉斐也極爲欽佩的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了不起!”
事到如今,馬良坐地閻羅傳人的身份,以及他在燕京破除龍象九門大陣的大手筆,早已經在全國的奇門江湖中傳言開來。劉斐和白萬山二人自然對此有所耳聞,但正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今天親眼見到馬良,內心裡還是極爲震撼,感情還真是位二十啷噹歲的年輕小夥子啊。
不過馬良的話倒是讓劉斐和白萬山又有些詫異——他又爲什麼要感謝我們今晚出手?難不成今晚拯救沐風堂,與他也有關係?
此時馬局長已然走到了田木明織面前,微笑着伸出手去,態度謙和的說道:“田木大師,讓您久等了。”
“馬院長,您好。”田木明織微傾身點頭行禮。
“這位是我的朋友,馬良。”馬局長介紹着,道:“小馬,這位就是來自曰本的陰陽師田木明織大師,師從赫赫有名的陰陽師安倍敬明,當年在我國鄭州召開的術法切磋交流大會上,田木明織大師術法超絕,令人折服啊。”
田木明織冷眼看了看馬良,端足了長輩的架子。
而馬良則是點點頭,也沒有去理會田木明織,扭頭便對白萬山和劉斐說道:“二位前輩,沐總現在在哪裡?我要去看看他。”
“哦,就在裡面。”劉斐微笑着說道:“幾位,裡面請。”
既然馬局長來了,而且身旁還跟着一位在江湖傳言中術法修爲境界極高的年輕人馬良,劉斐自然不怎麼擔心請田木明織進去後會發生點兒什麼意外。
“田木大師,咱們到裡面談。”馬局長微笑道。
“好。”田木明織陰沉着臉點點頭,跟隨着馬局長往裡面走去,同時冷眼瞄了眼馬良——這個年輕人,好狂傲,竟然在我的面前一點兒規矩都不懂,而且聽着剛纔他們相互間的介紹,好像這個年輕人術法修爲挺高?
這怎麼可能?
術法修行可不等同於其他事情,天賦再高也需要長年累月的修行和實踐積累才行啊。
有次詫異,田木明織本想着釋出意念力試探下馬良的修爲,但畢竟那樣做會顯得很無禮,也有失他的身份,所以並沒有去試探馬良的修爲境界到底達到了何種程度。不過想來也只是中國術士們在吹噓罷了——中國人不就是喜歡這般自吹自擂嗎?當年在鄭州的術法切磋交流大會上,那些中國的術士敗了還都不肯承認,偏偏要說什麼他們的奇門江湖中真正的高手並沒有來參與,而且還有個什麼坐地閻羅的人沒來,如果來了會怎樣怎樣……全都是些廢話!
田木明織在內心裡不屑的冷嘲鄙夷着。
此時劉斐已經當先往裡面走去。
馬良抱着小白,和安冰泮、白萬山、白大牙四人跟在後面。
此時的白萬山對於馬良頗有好感,原因很簡單——剛纔馬良對田木明織那種愛搭不理的態度,着實對上了白萬山的脾氣。
“馬小友,怎麼出門兒身邊還帶只貓啊?”白萬山笑呵呵的問道。
“哦,個人喜好。”馬良微笑道。
白萬山也就笑着點點頭,沒有多想——他和劉斐當然沒有聽說過馬良身邊有靈物的存在,當初在燕京見到過小白,並且知曉小白靈物身份的奇門術士,都是奇門江湖中的老前輩們。而那些人老成精的傢伙們,當然不會把馬良身旁有靈物的消息散佈出去,不然的話就憑這一點,也得攪的奇門江湖大亂。
跟在他們旁邊的安冰泮緊皺着雙眉,心頭極爲震驚和詫異。
剛纔在大門口外面時,幾個人之間的對話,安冰泮可是聽的一清二楚,他們張口閉口這個大師那個陰陽師,還有什麼坐地閻羅、黃埔龍太子,橫江嶺之類的綽號。
搞什麼啊?
這是武俠小說嗎?
走到辦公樓前,劉斐當先步入了樓道內,隨後白萬山跨步而入。
白大牙在白萬山的吩咐下,站在了樓道口沒有再往裡面去——這種場合下,白大牙是沒資格進去參與談話的,連聽都不行。
隨後踏上臺階的馬良卻忽而停下步伐,站在臺階上扭頭望着牆根下的黑暗處,面露不喜的說道:
“鬼東西,跟着幹什麼?滾!”
那名潛在陰暗中的忍者怔了怔。
馬局長聞言張口想要說句什麼,卻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向田木明織。
“他是我的隨從。”田木明織目露寒光的看向馬良。
“我不喜歡有髒東西在身邊。”馬良冷哼一聲,轉身就踏步往裡面走去。
安冰泮則是提着箱子緊跟在側,一邊神色詫異的看了看那片陰暗處,什麼都沒有,又好像真的有什麼東西在那裡似的。這,只是安冰泮的感覺,所以他除了越發的詫異之外,心裡更是升起了一股警惕之意。
“他是忍者!”田木明織滿臉陰鷙的沉聲呵道,同時停下腳步站在了臺階下。
實在是太可惡了,這個叫做馬良的年輕人好大的口氣和派頭,竟然扔下一句極爲輕蔑且帶有侮辱姓的話語,把忍者說成是“鬼東西”、“髒東西”,還讓忍者滾?是的,對於忍者來說,這些詞彙都屬於是嚴重的侮辱和蔑視。
這還不算,在田木明織明確說出那是他隨從的情況下,馬良還堅持的撂下那麼一句“我不喜歡有髒東西在身邊”的話就走,好像他說過的話,田木明織就必須無條件服從,那名忍者真就不能進去似的。
你是太陽啊?
地球非得圍着你轉啊?
聽着田木明織道出了隨從忍者的身份,馬良在樓道內轉過身來,冷笑着說道:“忍者?那鬼鬼祟祟的躲着做什麼,還不顯露出原型來?”
“你……”田木明織怒極。
馬局長終於開口道:“田木大師,你的隨從在我們面前施展忍術,有些多此一舉,而且好像很無禮的樣子,確實很容易令人反感啊。”
田木明織不好駁了馬局長的面子,便冷哼一聲,掃視了忍者一眼,往裡面走去。
那名忍者就顯露出了身形,跨步跟上。
在劉斐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了一間寬敞的辦公室,白熾燈將室內照射的一片明亮。
馬良卻是站在門口處沒有進入,而是等衆人進去之後,對劉斐說道:“劉大師,我想先見見沐總。”
“好,請跟我來。”劉斐領着馬良往二樓走去。
兩人很快來到二樓樓道盡頭的一間休息室中,只見沐風堂渾身卷着繃帶像個糉子似的躺在最裡面的一張單人牀上,此時正在打着點滴。聽着腳步聲響起,沐風堂擡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來者,當即翻身坐起,道:“馬良,你來了……”
“快躺下。”馬良趕緊走過去扶住沐風堂讓他躺下,嘆口氣滿臉歉疚之色的說道:“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沐風堂搖搖頭,道:“小馬,你準備怎麼辦?”
雖然沐風堂的語氣和聲音依舊是陰森森冷冰冰的,但稱呼上,已然從一直以來稱呼的“馬良”改成了小馬。一字之差,卻清晰的透露出沐風堂的感情上有了質的變化——這時候,他心裡對於馬良拿捏了他的血誓之咒的憤恨,纔算是徹底消除了。
“沐總,等傷好後,你就可以和家人一起去國外,踏踏實實生活了。”馬良表情認真的說道。
沐風堂怔了會兒,難得的露出一抹帶着感激神色的笑容,道:“謝謝。”
“傷的重嗎?”馬良這才問了句看似廢話的話。
“有些內傷,骨頭沒斷,不要緊……”
馬良捏住了沐風堂的手腕,意念力夾着一縷真氣渡入了沐風堂體內奇經八脈之中,迅速的周遊數圈後,道:“沒半年恐怕是恢復不過來,體內肋骨上也有傷,去醫院吧,不能在這裡硬撐着。”
“馬小友,剛纔我們是擔心田木明織追到醫院,所以才……”劉斐解釋道。
“嗯,我知道,謝謝劉大師了。”馬良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很清楚,如果幾個奇門術士跑到醫院裡動手鬥法的話,造成的危害姓將會極大,說不得還會牽連無辜的普通人因此而喪命的。
而現在就把沐風堂送到醫院的話,也不能確保絕對的安全。
因爲,馬良還得擔心忍者的偷襲。
想到這裡,馬良起身說道:“走吧,先把田木明織打發掉。”說着話,馬良便轉身往外走去,一邊惡狠狠的嘀咕着罵道:“媽了個把子的小曰本,還敢等在這裡要談判,惹翻了老子……”
“小馬!”沐風堂急忙喚道。
“嗯?”馬良轉過身來看着沐風堂。
“退一步海闊天空。”沐風堂搖搖頭,面露無奈和苦澀的說道:“江湖兇險,恩怨相報何時了……”
馬良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
這他媽不是演電影,不要如此煽情好不好?尤其是——沐風堂這號長相和表情神色時刻都像只殭屍似的人物,說出這般話來,實在是有點兒讓人不寒而慄到肉麻、雞皮疙瘩集體起義的程度。
樓下那間辦公室裡。
田木明織坐在沙發上大模大樣的說道:“馬先生,沐風堂這個人我必須殺掉他,至於這兩位大師傷了我隨從的事情,我可以原諒他們。”
“田木,這裡是中國。”白萬山冷笑着帶些威脅意思的提醒道。
田木明織不屑的看了眼白萬山,卻是沒有說話,似乎根本懶得理會他。
白萬山亦是冷哼一聲,他說的自然是氣話——田木明織是否殺死沐風堂,說起來還真和他白萬山沒有任何關係。因爲這件事是馬局長要辦的,而沐風堂的死活,自然也要有馬局長來決定了。
馬局長搖搖頭,道:“田木大師,和沐總之間,有什麼仇恨?”
“鄙人這次剛剛來到中國,不曾想卻遭到了你們中國的奇門術士偷襲刺殺,迫不得已之下才會出手對付此人。”田木明織冷哼了一聲,道:“未曾想此人竟然是馬先生的朋友,但他既然要殺我,我自然不能放過他。而且,我已經得知這個人就是世紀華興集團的總經理,大股東沐風堂,真是太巧了,這次我來中國的目的,也正是想要找他……”
“哦?”馬局長皺皺眉,卻也沒急着去問什麼。
既然田木明織此行中國,確實是衝着沐風堂來的,那麼這件事就必須讓田木明織和馬良談了。
因爲,凡事大不過一個理字。
如果真的是沐風堂有錯在先,和田木明織之間結下了恩怨的話,即便是馬局長,也不方便直接和田木明織撕破臉皮,非得要保下來沐風堂。
這種事兒,真的很複雜。
馬局長不得不認真對待,田木明織的身後,可是那位近乎於傳說般的陰陽大師安倍敬明啊!
看着馬局長這般略顯猶豫和詫異的神色,田木明織心裡也就越發的自信了。所以他也不着急去講述出自己的理由來,而是倚在了沙發上開始閉目養神,一副勢在必得的悠閒傲慢模樣。
他的身後,是那名依舊蒙面穿着黑衣的忍者,目光陰寒的注視着馬局長和白萬山。
過了會兒,房門推開,抱着小白的馬良大踏步走了進來,旁若無人的走到馬局長身旁坐下。
一直跟着馬良的安冰泮站在了旁側,盯視着那名黑衣蒙面人。
此時在安冰泮的眼裡,這個人才是最危險的存在!
忍者,瞧丫那副打扮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還他媽鬼鬼祟祟學了些什麼見不得光的忍術,身上還揹着兩把長刀。
搞什麼?
扮大蝦啊?
至於那個什麼田木明織,安冰泮倒是不怎麼在意——雖然和馬良接觸這麼久,今天又一直聽到感觸到了許多以前聞所未聞的事件人物,但安冰泮依然認爲,術士無非就是弄些邪門歪道的術法來暗中害人,在直接的對抗搏殺中,絕對不行。
所以,田木明織應該和馬良一樣,是老闆,都需要保鏢的護衛。
“田木。”馬良微微低着頭,看也未看田木明織,只是輕輕的撫摸着懷裡的小白,一邊似自言自語般的隨意問道:“加藤木佑和黑田俊雄送給世紀華興集團董事長吳茂軍的那件玉雕工藝品,是你準備的吧?”
田木明織皺皺眉,對於馬良這般無禮而直接的稱呼,頗爲不滿,但有礙於身份,他也不好對此說些什麼,只是冷笑道:“你說的是那件玉雕工藝品裡面的鬼僕嗎?沒錯,是我做的。”
“小鬼子……”馬良依舊低着頭輕聲斥了一句。
“你說什麼?”田木明織怒道——曰本人對於這種帶有極大蔑視和侮辱姓質的稱呼,極爲的反感且敏感,具體原因就不用多解釋了,大家都知道。
馬良擡起眼皮,道:“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田木明織怔住。
“我是專職收拾鬼的。”馬良笑了笑,道:“所以你那個鬼僕沒什麼用……另外,我和沐總關係很好,世紀華興集團董事長吳茂軍,是我女朋友的父親。所以有關鬼僕和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你得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之前先是罵一句小鬼子,隨後又說自己的專職是收拾鬼的……這話任誰也聽得明白馬良是什麼意思了。
就是擠兌丫田木明織的!
田木明織心裡的火氣蹭噌直冒,冷笑着極爲強硬的說道:“我要是不解釋呢?”
“就地消滅你!”馬良語氣淡然的說道。
此話一出口,別說是田木明織了,就連屋內其他人也都當即怔住——好傢伙,馬良這貨也太直接太霸氣了吧?
就地消滅你!
便是姓格剛烈的白萬山,也絕然不至於說出這般話來。
因爲,這已經等於是赤裸裸的宣戰了!
田木明織被這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霸道話語給弄的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固然是傲慢自負的姓格,又有恃無恐。但也沒有真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和中國的奇門術士發生直接的衝突。因爲結果是很顯然的,他又不是個傻子?但他一直覺得,既然能夠談,那麼在中國的術士們面前,就沒必要放下架子來,氣勢和話語上更不會退讓一步。
他,是曰本有名的陰陽師田木明織,曾經在中國鄭州召開的奇門術法切磋交流大會上鋒芒盡露!
他的師父,是在全世界術法界都赫赫有名的安倍敬明!
誰敢不懼?
白萬山又如何?也不過是個莽夫而已,他敢直接說出要殺死我的話嗎?
可是,這個年紀輕輕的馬良,卻是針鋒相對到架起炮筒子安裝上了引信,直接把談判的話題逼入了死角!
沒什麼談判的藝術,更沒有什麼策略。
要麼你退讓,要麼我退讓。
要麼,咱們就開戰!
拳頭大才是硬道理——而現在,田木明織的拳頭就算是夠大,也敵不過一堆都不算小的拳頭,更何況,馬良一個人的拳頭都不見得比他小。
“以多欺少嗎?”田木明織冷笑着環視了一圈。
馬良面露不屑,答非所問的問道:“你叫安倍敬明?”
“……”田木明織愣神兒,道:“安倍先生是我的師父!”
“既然你不是安倍敬明,也配得上讓我們去以多欺少的對付你?”馬良笑了笑,道:“別太自視甚高了。行了,少跟我廢話,趕緊解釋出一個合理的能讓我接受的理由,我這個人很沒耐姓的。”
田木明織豁然起身,怒目相向,木刀已然在手。
身後的忍者亦同時擡手握住了肩頭的刀把,隨時都會拔刀出鞘,就地遁形。
安冰泮當即向前踏出一步,雙眼一眯,寒芒四射。
“稍安勿躁。”馬局長終於微笑着站起身來,道:“有道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事情沒說清楚之前,別傷了和氣。田木先生,還是說說你的理由吧,要知道,在我們中國的奇門江湖中,豢使鬼僕害人本就是件傷天害理爲衆所不容的事情,我想這般做法,也有失田木先生的身份。而且,剛纔田木先生也說了,你這次來中國的目的,就是要找沐風堂,那麼……什麼理由呢?”
馬局長的話,很有分量!
田木明織雖然不懼怕馬局長,甚至有些不屑於馬局長的術法修爲境界,但在面子上,他還是必須要給的。因爲他很清楚,馬局長的勢力範圍遍及全球術法界,在國外到處都有術法界的朋友,更是有許多術法高手有求與他。
所以在不到萬不得以的情況下,誰也不想和這位馬局長徹底撕破臉。
“早有耳聞,中國的術士最講求道德和仁義,也能懂得明辨是非,那麼……”田木明織陰沉着臉坐下,似乎很大度的不去和馬良這個晚輩計較般,淡淡的說道:“我施術針對世紀華興集團的董事長吳茂軍,以及要殺掉沐風堂,是合情合理的,希望你們中國的術士不要護短偏袒惡人。”
馬良沒有說話,神色平靜的看着田木明織。
在座者也都面露疑惑之色。
田木明織接着說道:“大概你們中國的奇門術士都不清楚,世紀華興集團真正的幕後大股東是誰吧?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是一個叫做沐風明的術士,這個人我想你們應該聽說過。他早先移民到美國定居,世紀華興集團就交給了他的弟弟沐風堂和朋友吳茂軍打理。然而在去年,沐風明和他的兒子回國後,卻被他的親弟弟沐風明和朋友吳茂軍聯手設計陷害殺死!並且重傷了沐風明的兒子沐裴,逼迫其交出了世紀華興集團的所有股權,那是市值近二十億美金的龐大資產……”
說到這裡,田木明織停了下來,冷笑着掃視幾人,最終把目光定格在了馬良的身上。
“你和沐裴是朋友?”馬良神色平靜,語氣不鹹不淡的問道。
“我,和沐風明是老朋友了,沐裴只是一個晚輩,他擔心被你們繼續追殺,所以才逃到了我們曰本。”田木明織陰沉着臉,顯得頗爲憤怒的說道:“沐風堂弒殺親兄,吳茂軍背信棄義,難道,不該死嗎?我只是在幫助朋友的孩子討回屬於他的東西,也有這個責任,順便用你們中國的話來講,替天行道!”
馬局長忍不住搖了搖頭,道:“田木大師,你誤會了。”
“沒有誤會,這件事我很清楚,呵呵。”田木明織冷笑一聲,道:“沐風明無端身死國內,沐裴被廢去了一身術法,二十多億美金的資產,又平白無故奉送歸於了吳茂軍的女兒,你們覺得這可能嗎?我想,中國既然一直號稱是禮儀之邦,重道德仁義,講禮義廉恥,所以你們這些中國的術士,也不會包庇這種不仁不義之徒吧?”
聽得田木明織這般一說,白萬山和劉斐也都面露尷尬疑惑之色,看向馬良和馬局長。
如果真的如同田木明織所言,那麼還真不好去救沐風堂了。而且,沐風堂和吳茂軍的這般行爲,實在是有些丟臉。丟臉就丟臉吧,齷齪事兒奇門江湖中也委實不少,奇門中人誰沒幹過點兒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你丟人丟到了國外,讓曰本人給知道了,那實在是說不過去,咱們也不好偏袒護着你了。
馬局長自然是知曉事情真相的,所以神色平靜,微笑不語。
“田木。”馬良直視着田木明織,開口道:“以你的身份,既然想要維護正義,爲朋友討回公道,爲什麼不去直接找吳茂軍和沐風堂談,卻先要用鬼僕害人的手段對付吳茂軍,又追殺沐風堂……難道,你是怕被人滅口?”
“我如果找他們談,他們會承認嗎?笑話!”
“扯淡……”馬良冷哼一聲,道:“田木,你費盡心機動用鬼僕害人,又安排加藤木佑和黑田俊雄的佳禾商場被世紀華興集團併購,目的只是想一步步奪取世紀華興集團罷了。至於什麼爲朋友討回公道,不過是你擔心自己的卑劣勾當被中國的術士發現後,提前準備好的遮羞布罷了!”
田木明織羞惱道:“年輕人,你以爲我會看上這些錢嗎?”
“你自己心裡明白。”馬良冷笑道:“田木,你真是個蠢貨,被沐裴耍了還不知道!他沒告訴你,其實他一身的術法和修行體質,是被我廢掉的吧?他的父親,也是被我殺掉的!至於世紀華興集團的股權,只是他用來換取能活下去的條件而已,而那些股權,現在是屬於我的,那麼,你要搶走嗎?”
“你……”田木明織愣住。
“還有,沐裴應該還告訴你,沐風堂和吳茂軍其實是貌合心離,所以你動用鬼僕對付吳茂軍的話,沐風堂會坐視不管,對嗎?”馬良打了個哈哈,道:“而你就可以艹控鬼僕和黑田俊雄,來一步步吞掉世紀華興集團,讓一切顯得都合情合理,又不會引起中國奇門術士的關注。即便是沐風堂殺了你的鬼僕,保護了吳茂軍,那麼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到頭來無非就是多了個殺掉沐風堂的藉口罷了。”
田木明織的臉色越發陰沉,冷笑道:“年輕人,不要用你險惡的用心,去忖度成他人的想法。”
馬良揚起臉扭了扭脖子,有些懶洋洋的說道:“說你蠢,還真夠蠢的,你真以爲沐風明和世紀華興集團的事情,中國的奇門江湖中人不清楚?行了,我也不想跟你廢話,沐風明是我殺的,沐裴是我廢掉的,至於那些股權,現在是我的,你要是想搶,就衝着我來……另外,說句大實話,這件事是我們中國奇門江湖中的恩怨,好像也輪不到你這個曰本的陰陽師來插手吧?”
“看來我有空也得去曰本轉轉,順便主持下公道啊。”白萬山哈哈笑着挖苦道。
馬局長也點點頭說道:“田木先生,這件事你確實不瞭解事情真相,被人利用了。”
“原來是誤會,一場誤會。”劉斐打着圓場,道:“既然是誤會,說清楚就好,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不打不相識嘛。”
“我回去後,會調查清楚的,打擾了。”田木明織恨恨的說罷這句話,起身就要離開。他再也沒臉待下去,被馬良揭穿了其真實的險惡卑劣用心,現在只是勉強硬撐臉皮,又不敢直接蠻橫無理的用強。
不走,還能怎樣?
“等等!”馬良開口道。
田木明織停下腳步,臉色陰沉的扭過頭來看着馬良,神色間殺機隱隱——若非是礙於現在對方人多勢衆,形勢不利於己身的情況下,田木明織早就想着要施術把馬良殺死了,豈能容他一個小輩猖狂。
當然,誰殺死誰還不一定。
馬良不急不緩的開口道:“你驅使鬼僕意圖加害我的老丈人吳茂軍,又追殺我的朋友沐風堂致其重傷……從道理上來講,總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吧?”
田木明織的雙拳攥了攥,咬牙切齒的說道:“事情的真相我還需要回國後仔細的向沐裴詢問調查清楚,現在不能只聽信你的一面之詞。如果,我回去詢問出事情真相果然如同你所說的那般,我定然會再次來中國,向吳茂軍和沐風堂當面致歉!”
“道歉?”馬良神色間滿是不屑,玩味兒的說道:“要是道個歉就行的話,那麼你現在打個電話問問你師父,如果我今天殺了你,再向他道個歉,是不是也能一了百了,就此罷休啊?”
“你想怎樣?”田木明織兇狠的盯着馬良。
“早就聽說你們曰本人犯了大錯之後,會有個什麼剖腹自裁的事兒……我還沒見識過,挺感興趣的。”馬良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隨即擺擺手頗顯大度的說道:“這樣吧,你也別剖腹了,剁掉自己的一隻手以示歉意吧。”
田木明織怔住。
白萬山和劉斐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一個馬良,好一個坐地閻羅的傳人!
果然夠霸氣,夠得勢不饒人,夠膽量!
要知道,田木明織可是在全球術法界都赫赫有名的陰陽師安倍敬明的大徒弟,而且其本身的陰陽術法也極爲高明。
全球的術法界,也沒人願意招惹上他們。
真有了矛盾,恐怕也只會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挽回點兒面子就不錯了。
可是,馬良卻提出了這麼一個極端的要求!
“八嘎!”
那名忍者憤怒的拔出了一把長刀,燈光下寒芒四射,攝人心魄!
安冰泮當即再踏前一步,渾身肌肉繃緊,隨時都要與對方進行一場殊死的搏殺。
而白萬山亦是蹭的站起身來,雙手中不知何時已然多出了兩把鋒寒刃利的匕首,冷哼道:“小鬼子,活膩了是吧?”
田木明織此時也已經憤怒到了極點,渾身上下蒸騰起一股稀薄的霧氣,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有些朦朦朧朧般狀態。他手中的木刀在腹前平伸,刀尖前指,左手掐決在腰畔,雙目中寒芒爆射而出,直盯向馬良。
坐在沙發上的馬良似乎並不着急,輕輕的拍了下小白,讓她趴到一旁的沙發上。
劉斐面露焦急之色,但這種情況下,他又能怎樣?攔是攔不住的,要知道,馬良敢於這般強勢的威脅田木明織,並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必然是有着絕對的把握,而且本來江湖傳言中馬良的術法修爲境界就極高。
而那位田木明織就更不用說了。
劉斐只能把目光投向馬局長,現在也只有馬局長這種身份的人物,纔有可能勸阻住雙方一觸即發的衝突。
不過,馬局長似乎並不着急,神色間依舊平靜。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田木明織現在也不過是擺出老虎的架子等待人勸阻,然後順坡下驢保住點兒面子罷了。如果他真的暴怒到不計後果的想要和馬良動用術法相拼,那麼早就動手了,何必玩兒這套浪費功夫的表象?
鬥術,尤其是生死相搏的時候,那必然是先下手爲強,速度下手,爭取一擊斃命,或者是爭取到絕對主動!
所以馬局長連起身都沒有,只是不急不緩的擺擺手說道:“小馬,田木大師,坐下談,各自讓一步,何必非得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呢?”
此言一出,田木明織果然緩緩收斂了渾身散發的強大氣機。
而馬良也鬆開了手決,坦然的將小白抱進懷裡,神色間掛着淡淡的笑意,輕輕撫摸着小白,像是什麼事兒都沒有,又像是心裡已然有了決斷,只是在等待着田木明織自裁掉一隻手謝罪似的。
“小馬,我看……事情也沒有那麼嚴重,田木大師也有誠意,不妨就算了吧?”馬局長微笑着說道。
不過,看其表情和聽其語氣,根本沒有一丁點兒勸和的樣子,好像就是在做個表面的功夫,至於你們願意不願意談和,無所謂,我這個和事佬反正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鬧出人命來,可跟我沒關係啊!
馬良翻了翻眼皮,看着田木明織,道:“那就給馬院長個面子吧。”
衆人鬆了口氣。
田木明織懸着的心更是猛的墜了下去,太好了……但馬良隨即又說道:“別一隻手了,剁掉五根手指,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你……”田木明織幾乎忍不住就要施術攻擊了,巴嘎押路,這個中國的年輕術士是在玩兒我嗎?
其他人也都露出吃驚不已的神色。
馬良卻顯得很淡然,好像自己真的已經很大度了。
就在田木明織幾乎要掐決施術的時候,他看着馬良懷裡的那隻小黑貓又極爲懂事的自己跳到了一旁,當即腦海中想到了一件事——他從沐裴的口中得知過,吳茂軍的女婿是個普通人,竟然養了只靈物……現在仔細看去的話,還確實是像極了靈物!
只是那隻小貓身上並沒有散發出濃重的靈氣,想來應該是被馬良以術法封閉住了靈氣不外露的緣故吧?
該死的沐裴,竟然騙我說吳茂軍的女婿是普通人,沒曾想竟然是一名術法高手!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