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晨把一張照片遞給我,打火機有些燙手了,我熄滅吹了一陣,重又打燃,藉着火光,看向這張照片。
從這張照片裡的背景來看,好像是在一個花園裡面照的,園地正中一棵臘梅樹,樹前的圓凳子上,坐着一個衣着臃腫,綰着頭髮的中年女人,臉上掛着那個年代女人所特有的矜持表情,顯得有些僵板呆滯,女人的懷裡,一左一右抱着兩個小孩子…看起來,這就是一張母子的合影照,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聶晨一直在發呆,我問:“晨晨,你要我看什麼?”
“這個…”聶晨指着女人懷裡左邊那個,年紀看着比右邊的要大一些的小孩兒說:“這個人…好像是我爺爺!”
我愣了愣,“你沒認錯?”
聶晨搖搖頭。
我仔細分辨,那小孩兒的眼睛,鼻子,嘴巴,確實有點像聶天國…
“那這個就是二爺爺嘍?”我指着右邊那小孩兒說,又指指那女人,“這個女的,是你太奶奶?”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我爺爺家見過我太奶奶的照片,不是這個人…” шωш ●ttκǎ n ●℃o
這張照片的右上角有日期,1936年正月初四…
我和聶晨兩個看向其它照片,連續幾張,都是這母子三人的合影,有在街道上拍的,有在景區拍的…忽然,我們看到一張軍官的照片,這是一張黑色背景的全身照,照片裡的這個人打着綁腿,穿着筒靴,挎着腰刀…
我和聶晨對視一眼,一張張的接着看,忽然,那個軍官又出現了,這一張是在一個大院子裡拍的,那個軍官沒穿軍裝,而是穿的一身粗布衣服,旁邊站着一個尖嘴猴腮,裹着獸皮,歪着腦袋的人…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人是那個劉歪脖子!看向兩人身後,一個圓圓的大磨盤…這是在那個山寨山頂的大院子裡拍的!
“我明白了,這些照片,肯定是當年剿匪的那支中央軍部隊,從那山寨裡繳獲來的,晨晨…”我指着那張軍官照說:“這個肯定就是那個什麼陳連長,你太爺爺…”
“可是,我見過我太爺爺的照片,不是這個人…”聶晨出神的說。
我想到孫廟村亂墳地裡的那座孤墳,難道說,那裡面埋的真的是這個陳連長,聶晨的太爺爺?
“還有幾張照片沒看,我們先看看再說。”
“嗯…”聶晨說。
剩下的這幾張照片,兩張是出遊的合影照,其中一張是那個軍官和那兩個小孩兒拍的,另一張是軍官和那個女人…
我們看向最後一張,這一張拍的是幾個拄着步槍的士兵,槍管上上着刺刀。這幾個兵高矮胖瘦不等,似乎剛打完仗,臉上髒兮兮,軍服破破爛爛的…看起來,這就是幾個普普通通的兵,怎麼他們的照片混在這裡面?而且,這照片是在哪裡拍的?…看向這照片的背景,這幾個士兵的身後,好像是一座倒塌的破廟,應該是打仗被炸塌的,看不出是座什麼廟…
“冷雨,看這幾個人的表情!”聶晨忽然說。
我把打火機湊近去照,不知道是因爲當時的攝影技術不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照片裡的這幾個人的表情看着怪怪的,臉都往下拉着,眼睛直勾勾…有一種,什麼感覺呢?像是幾個人合起來拍的遺照,或者說,這幾個人都已經死了,是有人把他們的屍體扶立起來,擺靠在一起,拍的照片…
看着這幾個人的樣子,我和聶晨都有種後背發冷的感覺。照片只有這些,我把那隻檔案袋倒過來磕了幾磕,沒再有了。
我們把所有照片撿起來裝入袋子裡,連同袋子一起裝進揹包。看向另一隻檔案袋,裡面裝的是些工程圖紙之類,翻了翻,沒發現對我們有用的東西。
我摸了摸那香爐,聽了聽外面的動靜,說:“晨晨,我們先不管這些東西了,出去看看,先把高大爺找到再說。”
“好。”聶晨說。
我正要把那隻裝資料的檔案袋放入櫃子,聶晨忽然說:“冷雨!”
我嚇一跳,忙問:“怎麼了?”
“好像還有一張照片!”
“在哪裡?”我問。
“這裡…”
我蹲下身用打火機照向那檔案櫃的底下,果然看到一張照片躺在那裡,應該是先前那隻檔案袋摔開在地上時,飄進去的。
把那張照片撥出來一看,這一張照片裡,照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模模糊糊的一片,冷不丁一看像是煙霧,然而仔細看卻又不是,而是像有人往照相機的鏡頭上噴了什麼東西…一片模糊之中,隱約立着一個黑黑的物體。這樣看,也看不出那是一個什麼。
我和聶晨湊近些再看,還是看不出那是個什麼,像是一個被拉長的扭曲的人影…突然間,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我眼前晃過去,繼而,照片裡那個黑物猛然間變大了,似乎想要從裡面撲出來…
我和聶晨同時尖叫了一聲,我把打火機都給甩飛了。
“你也看到了?”我問聶晨。
“嗯…”
摸到打火機,我打燃撿起那張照片照了照,裡面那東西還是本來的樣子。不敢再湊近看了,到時候再研究吧,我把那張照片也裝進了包裡的檔案袋。
把鐵門拉開一道縫隙,沒見有人,我們走了出去。
離開那間檔案室,我們順着甬道繼續走,來到一個岔路口。
聶晨問我,“往哪邊走?”
我朝兩邊看了看說:“這邊…”
走着走着,我隱約聞到食物的香氣,繼續往前,我們看到幾個用木板釘做的大箱子,立靠着甬道一邊的石壁。
再往前,是一間開着門的石室,有光亮從裡面透出,香味兒也是從裡面飄出來的。
我和聶晨躲在木箱的後面,探頭朝那石室看,隱約聽到有人聲,但聽不清楚對方說的是什麼。
香味兒越來越濃,好像是燉的什麼肉。我和聶晨啃了好幾餐方便麪了,被那香味兒勾的肚子‘咕咕’的叫。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從那屋子裡走了出來,我急忙摟住聶晨,身子往下伏低,小心看過去,認了出來,是農家樂那個姓王的服務生。
這混蛋的襯衣胡亂扎進褲子裡,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左手提着一盞馬燈,右手拎着一個帶提手的小砂鍋。
“要不要給他吃點兒?”那姓王的背朝着我們,衝屋裡問。
隱約的,就聽屋裡一個人說:“不用,老闆說再餓兩天,死不了…”
“給我留點兒酒啊…”姓王的說。
屋裡那人‘嗯’了一聲,把門給關住了。姓王的罵罵咧咧順着甬道走去,走沒多遠,拐進了一條岔道。
我貼在聶晨耳邊說:“走,我們跟過去看看…”
姓王的那人拐進的那條岔道里面,兩邊沒有燈,只有姓王的手裡提的那盞馬燈,黑暗中像是一星鬼火,飄飄晃晃的。
由於怕弄出聲響被發覺,我們把鞋子脫了下來,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拐了個彎,聶晨腳下忽然一個趔趄,我急忙把她拉住了,並且捂住了她的嘴。
那盞馬燈停了下來,姓王的聽到動靜了…我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捏緊拳頭,心說,大不了就跟這混蛋拼了。
那姓王的並沒有走過來,停頓片刻,繼續往前走。我用手去摸,剛纔聶晨差點掉下去的,是一條挺寬的陰溝,大約半米寬,溝底是乾涸的。
那姓王的走着走着,忽然消失了。
我們跟過去一看,那又是一個岔道,姓王的就停在距離那岔道口不遠的地方,馬燈照射着一扇小小的鐵門。
“喂…”姓王的‘啪’‘啪’拍了兩下手,‘咣’一腳把門給踹開了,“老東西,老東西?…別你媽的裝死!”
姓王的罵着,把馬燈和那砂鍋放在地上,掀開鍋蓋,一股濃香飄過來。
“嘖嘖,哎呀…”姓王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呀,想吃嗎老東西?”
這個時候,就聽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屋裡面傳出來‘唔…’,是高老頭兒的聲音!
我一下捏緊了拳頭,聶晨用力按了按我的胳膊。
姓王的‘嘻嘻’一笑,“喊我一聲爺爺,我就給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