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樓上,聶晨的房門口。推門推不動,裡面插着的,敲了好幾下門,都沒有反應。
“師父…”
“別慌。”
我讓到一旁,師父敲門,“晨晨…”
連喊了兩遍,就聽屋裡面聶晨‘哎?’了一下。我鬆口氣,抹了抹鼻子尖上的汗。
“把門開一下孩子,叔看看你…”
‘撲踏’‘撲踏’的腳步聲過來,‘吱呀’,門開了,聶晨穿着睡衣站在那裡。
她先是衝我頑皮的擠了下眼睛,然後看向師父。見她臉色蒼白,身子有些發抖,我的心像是被針給戳了一下。
“有事嗎叔?”聶晨問。
“屋裡面說吧。”
“好…”
走着走着,聶晨的腿軟了一下,我忙扶住了她,她背對着師父,輕輕扭了一下我的胳膊,然後衝我努了努嘴。
我把聶晨扶坐在牀上,師父摸了摸她的額頭,俯身溫和的問:“感覺怎麼樣晨晨?”
聶晨看着師父,眼圈忽然紅了一下,她搖頭笑了笑說:“就是頭暈沒力氣,不要緊,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嗯,是這樣的晨晨…”師父淡淡的說:“我張家的祖傳方術裡面,有中醫的成分。我聽冷雨說,你的燒一直不退,所以我就想,用我家傳的方法幫你退燒…”
聶晨開始愣了愣,笑道:“那豈不是要辛苦叔你了?”
師父溫和一笑,“沒事,坐好孩子…”
聶晨靠坐在牀頭,雙腿併攏,放在牀上。師父取來一盞小燈點燃,抽出一根銀針,在火上燎了燎。聶晨遵照師父的要求,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
師父把針放在眼前,說:“把眼睛閉住,全身放鬆,不要使一點力。”
聶晨有些緊張的笑了笑說:“好,我就當我癱瘓了…”
師父一隻手按壓聶晨胳膊上的各處穴位,另一隻手就用銀針捻刺,很快,頭上就出汗了。我大氣也不敢喘的站在一旁看。
過了半個多小時,師父說:“冷雨,你去找一隻小碗過來。”
我慌忙走了出去,過樓下向旅館老闆討來一隻盛飯用的小碗。師父一針刺入聶晨手腕的血管,手一壓一放,然後針往上一挑,血洇洇的出來,流進了碗裡,很快就把碗底給蓋滿了…
見聶晨皺住眉頭,我的心也跟着緊縮了起來,眼看着血越流越多,我忍不住開口道:“師父…”
師父不答,只是定定的凝視着碗裡,當血流了差不多小半碗時。師父一下將針拔了出來,血頓時便不流了。
看着碗裡面暗紅色的血,我心裡面七上八下的。師父用一道符把碗給蓋住,端起來走了出去。
我往牀上一坐,“晨晨…”
聶晨睜開眼睛,我問她感覺怎麼樣了,她說沒先前那麼難受了。
“你看你…”聶晨擡起手幫我擦臉,“怎麼出這麼多汗…”
師父走了進來,聶晨忙把手放了下去。
“沒事了晨晨,冷雨我們走吧,別打擾晨晨休息…”
我起身要走,卻被聶晨給叫住了。
“等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衝師父道:“叔,我有些話要跟冷雨說…”
我看向師父,他衝我點了點頭,走了出去,並且把門也給帶住了。
燈光下看聶晨,說也怪,她流了那麼多血出去,臉色卻比之前看着要好一些了…
“冷雨…”聶晨深呼吸了一下,看着我,很平靜的問:“我不是感冒,對不對?”
我喉頭哽了一下,“你…說什麼?”
聶晨幽幽的移轉目光:“我知道的,我不是感冒,不然叔就不會用方術來幫我退熱了…其實今天一整天,我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別瞎想,晨晨…”
“別怕…”聶晨目光堅定的看着我,“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不怕就好,乖晨晨,別瞎想,快睡…”
我要扶她躺下,她卻一下子緊緊的抓住了我的胳膊,“你不能走。”
“怎麼?”
聶晨的眼圈紅了起來,她的胸口起伏的很急促,“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陪着我,好不好?”
她的目光,根本就讓我沒法拒絕,我點了點頭,坐在了牀上。聶晨靠在我懷裡面,很快睡着了,有眼淚從她眼角流出來,我輕輕的幫她擦了擦,感覺心裡面很酸澀…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摸了摸聶晨的額頭,欣喜的發現沒那麼燙了。我輕輕把還睡着的她放到一旁,給她蓋上被子,走了出去。
昨晚一回來,我就跟高老頭兒要那塊沉香木,老頭兒說到早上給我。此刻他見了我,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還沒等我開頭,他便道:“那啥,冷雨啊,大爺我對你不住…”
“怎麼了大爺?”我愣問。
老頭兒支支吾吾說:“我,我把你哩小星給看丟啦…”
“什麼?”我眉頭一皺。
高老頭兒不敢看我,他把那塊沉香木取出來,說:“雖然我眼睛看不到她,但她那個啥,從這木頭裡出去跟回來我能感覺到哩,她那天出去就沒回來過,這咋…”
我心亂如麻的接過木頭…夏星出去,是去了玄女宮,求玄女娘娘救我,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忽然想到那個‘仙女’的話,她說,一旦我‘使命’完成,夏星就會同我分別,那麼眼下,她肯定還會回來的,可能是被娘娘留在了宮中小住…
想到這裡,我心神稍定,一擡頭,只見高老頭兒正在爬窗戶。
“你幹嘛大爺?”
“甭拉我,我跳樓死球兒算啦…”
“這…大爺你別做傻事,夏星還會回來的!”
“你把我當小孩兒哄哇?這麼久沒回,她還回個球兒哩回?甭拉我嘞,我死心已定,別說你,再加十個牛在你後頭,也把我拉不回嘞…”
我哭笑不得,正不知該怎麼辦,聶晨來到了門口,“冷雨別拉他,咱吃紅燒豆腐去…”
高老頭兒轉過頭,舔舔嘴脣問:“啥紅燒豆腐?”
聶晨說:“我一大早醒來,正好碰到張叔出去買早餐,我就讓他給你帶份紅燒豆腐,現在你既然要跳樓了,那就只能由我們來吃了。”
“噫…”高老頭兒跳下窗臺,“這咋…給我買哩,你倆咋能吃哩?”
“你都快死了,還要浪費食物不成?”聶晨說。
“這…我不管那些,我吃完嘍再死…”
聶晨悄悄的衝我做了個鬼臉。
不一會兒,師父買早餐回來了,還真有一份紅燒豆腐!此外,還給聶晨帶了一份雞蛋菠菜湯,以及其它一些補血的食物。
聶晨回房吃的,把我也拉了過去,她往牀上一坐,搖擺幾下腿,衝我嘟着嘴,可憐巴巴說:“我沒力氣,你餵我吃…”
我苦笑看着她,說:“你比高大爺還賴皮。”
聶晨壞壞一笑,“不然怎麼制的住他呢?”
喂聶晨吃過早飯,我也匆匆吃了一些,推說要去買點東西。出了旅館,我來到聶晨昨晚到的那地方,找來找去,還是什麼都沒有找到,難道說,聶晨昨晚放在這裡的東西,被那人給拿走了?我望向四周,幾座老宅子在這裡。我感覺,那人應該就住在這附近,說不定,就在這其中的一座老宅裡…
回到旅館,只見師父和高老頭兒兩個正在收拾東西。
“是不是要往北,去找那個‘活煞’?”我問。
“對…”
師父告訴我說,現在法器,探測用的工具,都有了,再找它應該就不難了…從這裡越往北去,越靠近玄女娘娘住的那地方,我心說,要是夏星後面還不回來,不行我就找過去,說不定,還可以和那個‘仙女姐姐’再見一面呢,可是,玄女娘娘當初說,她不會再見我了…不過,她沒說不準我過去…
趁高老頭兒去衛生間,師父告訴我說,他昨晚只是用非常規的方法,幫聶晨把燒給退下來了,免得持續高熱,損傷她的身體器官。對於救她來說,這還遠遠不夠。具體該怎麼救她,還要看她後面的身體反應來定…師父說聶晨這不是生病,而是中了邪,不適宜在牀上久臥,隨我們同去也好,可以隨時觀察她的身體反應。
我們在這鎮上僱了一輛拉山貨的車,把我們送過去的那縣城。一路上,我坐在車廂裡幫聶晨擋風,不時的用手幫她提一提外套的拉鍊。
師父告訴我們說,他和高老頭兒兩個聯合起來,根據種種蛛絲馬跡,再通過天象結合地理,最終得知那鬼東西往北去了。昨天,他們往北一直尋到一條大河邊,從河兩岸的風水氣場來看,那東西應該就躲藏在沿河一帶,只是不知道具體在哪個位置…
當初坐在那駕‘馬車’上,御風而行,我感覺過了清溪鎮以後,沒多久就到了那縣城。可是在地上走起來,卻着實不近,再加上路不好走,將近中午,我們纔來到那城裡。
當初在半空裡看,我感覺這縣城挺繁華的,到處都是燈火,可是真正白天過來一看,不過就是一個僻落的山區小縣,街道年久失修,店鋪漆黑老舊,不過,東西卻很好吃。
來到一家臨街的小店,我們點了鍋貼和羊肉湯,鍋貼也還罷了,那羊肉湯一點羶味兒都沒有,熬的白白的,像牛奶一樣,味道特別醇香濃厚。高老頭兒一口氣喝了三大碗,撐的都快吐泡兒了。
吃過午飯,我們出了縣城,往北又走了七八里路,纔來到那條河。
這條河比孫廟村那條要寬七八倍,快趕上京杭運河了。找了個過路的人問了問,說這河是洛河的一條支流河,叫個什麼名來着,我現在記不太清了。
站在堤上往下看,涼涼的水氣撲面,河水倒映着陰霾的天空,沿河兩邊有不少座荒山,正是秋季,一派蒼涼肅殺的景象。
往西北方向望,我望到了那座山峰,像個猙獰的巨人,矗立在迷茫的天幕下,玄女娘娘就住在過了那山峰以後的那處山谷裡。
一股陰風吹過來,河面蕩起無數字細波,我打了幾個顫,看着渾不見底的河水,心裡莫名的一陣緊張。
師父望了一圈說,走,我們就近找個村子,探問一下這一帶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