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如瀑,白衣如雪。
同一個畫面,同一個背影,又一次看到,風流不再如之前一般驚愕,神‘色’一片平靜,靜靜的看着河邊的那一襲白裙。
時間與空間再一次凝固,‘女’子靜靜的坐着,風流靜靜的站着,不知流逝了多少歲月。
白衣‘女’子的身體突然微微一動,時間與空間的桎梏消失,彷彿終於恢復了正常一般,‘女’子輕輕站起,動作舒緩慵懶,阿娜身姿中,自有千般嫵媚、萬種風流悄然而生,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沁人心肺。
‘女’子身體一動,彷彿周圍晦暗的世界都變得明亮生動了起來,‘女’子沒有轉身,只是螓首微微一偏,轉向背後的風流。
風流突然低頭嘆息了一聲,只因爲此時眼前的景象,與自己自降生之日起就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被風流在父親墳前焚燬的那張仕‘女’圖上的影像一模一樣。
唯一的不同,是‘女’子的眼睛,那清冷之極的目光似是跨越千萬年時光,穿過無數空間世界,終於落在了風流身上。
兩人靜靜對視,一個如同晦暗冰冷的‘陰’雲,一個如同清冷孤寂的輕歌,良久之後,兩人嘴角都突然‘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彷彿一瞬之間,雲開見日,‘春’回大地。
輕歌先開口說話,聲音有如珠落‘玉’盤,字字圓潤柔膩,一下下敲打在風流心底:“你不就是要尋找我嗎?見了面爲什麼卻又不發一言?”
風流嘴角淺笑一閃即逝,搖了搖頭,淡然的回答道:“你特意引我來此,有什麼事情,又爲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
輕歌看着他,面容恬淡,又是輕輕一笑,笑聲細如髮絲:“那是你自己的機緣,你自己的悟‘性’,不要歸到我身上啊。”她輕輕轉過身來,看着風流,平靜的說道:“一切事情,都有它發展所要經歷的必然道路,你走在這條路上,終究會走到這裡。”
風流傲然一笑,卻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對方,輕歌輕笑了笑:“你不相信?”
她上下打量着風流,嘴角噙着一絲玩味的輕笑:“冷漠狷狂,桀驁不馴,敏於行而訥於言,剛烈果決,堅韌不拔,恩仇必報,心狠手辣……”
輕歌緩緩的說道:“你這人,對於任何人事物,都有屬於你自己的看法,屬於你自己的判斷,而不會被外物所動搖,你不信命運,不信蒼天,你,只信你自己!”
風流冷冷的看着輕歌,沒有說話,只是眼睛已經輕輕眯起,輕歌幽幽一聲嘆息:“你堅信,你所走的道路,都是以你自己的意志所決定的,是不受任何人擺佈,甚至不受命運蒼天擺佈,可是你又有沒有想過,你的選擇,你的掙扎,你的反抗,也許只是你的自欺欺人,其實不過只是命運,蒼天眼中的一個玩笑?”
風流緊握的雙拳猛然間鬆開,看着輕歌,平靜的說道:“正是因爲人如此想,所以他所走的道路纔會身不由己。”
“我沒有興趣回首過去,也沒有閒心展望未來,我所要的,只有現在!把握住了現在,過去如何,不再重要,未來如何,隨我心意!”
輕歌沉默了一下之後,重新展顏一笑:“你全身上下滿是憤世嫉俗的兇惡戾氣,便如同遮天蔽日的天降殃雲一般。”
風流冷冷的看着她:“修橋補路捱餓,殺人放火兒多,世間本就沒有公道!”
白衣‘女’子聽了風流的話之後,只是靜靜的問道:“明明是正確的事情,卻因爲這個世界的緣故而顯得錯誤了。那麼,應該改變那個‘正確’去適應這個世界,還是努力去讓這個世界重新變得正確?”
風流的瞳孔猛然收縮,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後才緩緩的說道:“蒼天從來無眼!天無公道,心有公道!別人如何,我不去管,但是我,絕不會爲了適應這個世界而去改變!”
即便世人眼中,自己所爲一切是錯,即便萬劫不復,我自獨行!
不用輕歌說,風流的‘性’格,風流自己知道的很清楚,出手狠辣,從來都是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凡事都做的太盡太絕,但是風流問心無愧,自問自己所殺之人,都有取死之道,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公道不在蒼天,所以這個世界錯誤,若有朝一日,人心中也無公道,讓這個錯誤的世界恢復正常,又有誰能做得到?
對於風流而言,我自行我路,世界對錯與否,與我何干?
輕歌看着風流,臉上平靜無‘波’,注視他片刻之後,終於淡然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風流冷笑一聲:“這就是你要問我的問題?那麼,現在,該我問你了。”
輕歌淡淡笑道:“我也只回答你兩個問題。”
風流對於輕歌的聲明不置可否,直截了當的問道:“爲什麼問我這些問題,你又是誰?”
輕歌輕笑着答道:“問你這兩個問題,是因爲很久以前你曾回答過我,這麼久時間過去了,我想看你的回答有沒有變化。至於我,你可以稱呼我,輕歌。”
回答了等於沒回答,風流頓時目光變得森冷:“你消遣我!”
輕歌輕笑着搖搖頭:“那我可不敢啊!”笑容漸漸消失,輕歌的臉上現出幾分悵惘:“時間太過久遠了,久遠到足以讓人遺忘幾乎所有的東西,時至今日,我所能記得的,已經沒有多少東西了。”
風流冷哼了一聲,輕歌看着他輕笑道:“如果堪破生死輪迴之密,你可以自己想起來前世的一切,那時你所有的問題都會得到解答。”
輕歌輕輕眨了眨眼睛,這個少‘女’般俏皮的動作讓她多了幾分生氣和暖意:“你若想學,我可以教你。”
風流冷笑了一聲:“你若是會,爲什麼自己記不起來過去的事?”
輕歌輕嘆一口氣:“因爲我並非人類。”她靜靜的看着風流:“你也應該想到的,我便是這件法寶的器靈。雖然開了靈識,可畢竟不同於真正天生地養的生靈,有天魂地魄,血‘肉’‘精’神。”
風流看着輕歌,沉默不語,輕歌也不催他,良久之後,風流開口問道:“你的條件。”
輕歌的神情如同晦明變幻,‘陰’晴不定的月‘色’,輕柔的聲音飄忽不定,彷彿少‘女’對戀人的呢喃叮囑,又彷彿清冷的沒有絲毫人類的感情:“沒有什麼別的條件,只要你以後,可以多想想今天你說過的話就行了。”
風流愣愣的看着輕歌,過了片刻,卻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