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安一時沒有頭緒,這裡不是長樂縣,隨便呂二口去哪都能讓她逮回來,她自己都摸不清路怎麼走。
小胖子好湊熱鬧,萬一傻啦吧唧的衝撞了什麼貴人,上哪撈去啊,實在不成就由他自生自滅,隨便讓人宰了還是賣了,讓他不聽話。
葉老大心裡這樣想,到底還是圍着景明寺轉了一圈,問了好幾個侍衛,皆說沒瞧見,心說難道是餓慘了自己回家了嗎,要不要回家看一眼呢?
可憐巴巴的呂二口的確是餓慘了,但是他經受住了各種誘惑,想着老大還在裡頭,萬一出來找不着他不太好,於是蹲在一顆不顯眼的小樹底下睡了一覺又一覺,感覺都要睡瘦了。
他在夢裡各種雞鴨魚肉的時候,被一股甜蜜的香味給活生生鬧醒了,不知是誰往他嘴裡填了一顆飴糖,美好的滋味瞬間讓他如墜雲裡,心說一定是菩薩看他可憐,給他送糖來了。
然而他睜開眼後並沒有瞧見什麼菩薩,只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屁孩蹲在他眼前,瞪着大眼直勾勾瞧他。
呂二口膽子小,嚇的差點竄上樹,“啊呔!你是人是鬼!”
“噓,你別大聲嚷嚷,我給你糖吃。”
小屁孩從身上掏出來一大把飴糖,引的呂二口看直了眼。
他長這麼大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飴糖,天下的糖難道不都一個味嗎,爲什麼他嘴裡的滋味比蜂蜜還要甜美那!
呂二口吞了下口水,強忍着去搶糖的慾望,問他,“你是誰家的小郎君,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那?”
“那你又是誰家的,不也一個人在這裡嗎?”
“那不一樣,我能找着回家的路,你能嗎?”
“我能啊!”
“那你家去吧。”
小郎君不上他的當,“我不回去,你來陪我玩啊,我把這些糖都給你,我家裡還有好多,你要多少都成。”
“不是,小郎君啊,這不是多少糖的問題,我是來這裡等人的,不能離開啊,你要出去玩,讓家裡的侍從領着你去吧。”
“給糖不行嗎,那我給你銀子,給你好多好多的銀子,怎麼樣!”
“不要!”呂二口非常有骨氣的哼了一聲,老大說了,身外之財是最不能要的,得的越多死的越快,他這麼有志氣,豈能爲幾兩銀子折腰。
小郎君想了想又說,“那我給你大官做,這總該心動了吧!”
呂二口早就心動了,從說要給銀子的時候就心癢癢,但是他得忍着,說到做官的時候,呂二口心下奇怪,這小屁孩到底什麼來頭,還能給人大官做,他別是遇上個皇親國戚吧!
“你不說你是誰,我可喊人了啊!”呂二口嚇唬他。
那小郎君果真害怕了,威脅道,“你要敢喊人,我立刻就讓他們把你抓起來,說你搶我糖吃,你一定會倒黴的。”
好大的罪名啊,呂二口感覺自己可能是上了賊船,吃人嘴短,這小娃娃心太壞了!
“行吧行吧,怕了你了,你要怎麼玩?”
“嘿嘿,我想去外城,你來揹我啊。”
“爲什麼要我揹你,你不是長腿了嗎?”
“我累啊,我出門從來都有人背的,但是他們不讓我出城去玩,所以我很可憐的,你就大發慈悲,揹我出去玩一會,就一會。”
呂二口發自內心的可憐這些貴人家裡的孩子,這不是活生生養成了廢物嗎,連城門都沒出去過,這麼大的郎君,出門還要人揹着,太可憐了!
於是乎呂二就這麼讓一個小屁孩給拐走了,說人家是個小屁孩,其實比人家大不了幾歲,站一塊比較起來,還沒有人家高。
但是走了沒多遠,呂二口就後悔了,揹人出門這種事,真他娘不是人乾的活,他本來就餓,現在更是兩腿發軟眼冒金花,連吃在嘴裡的糖都沒了滋味。
“你真的好好玩啊!”小郎君趴在肉墊子上樂不思蜀,感覺家裡的被褥都沒有這樣舒坦,“你叫什麼名字啊,要不你往後就來我家裡當差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你家?你誰啊,要讓我這麼整天揹着你,我纔不幹!”
“我住在我姑母家裡啊,不用整天揹我,陪我玩就成啦!”
呂二口心裡一動,如果這小娃娃真的家世顯赫,去他家裡當差也不錯啊,他這樣整天閒在家裡不是辦法,大家都各自有了前程,就他一個人無所適從,他心裡火燒火燎的,就想着也憑自己本事混出個人樣來。
別的幹不成,去當差也是好的。
“怎麼樣,是不是很心動啊,跟着我沒有錯的,吃香喝辣,還不用減肥,我就缺你這種體型的。”
呂二口:“……”
這簡直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呀!
“你姑母是誰啊,很厲害嗎?”
“我姑母是長公主啊,很厲害吧?我說了不能惹我的,快,我們去城外。”
呂二口險些給跪了,喊長公主姑母的,那不就是皇子嗎,他還真的遇上了一個皇子!完蛋了,他這樣堂而皇之的揹着一個皇子出城,會不會被當成亂賊打死啊?
呂二口揹着的還真不是一個皇子。
稍微知曉點內情的都知道,官家膝下沒有這麼大年歲的皇子,要麼已經成年,要麼就還小,這娃娃得喊官家一聲皇叔。
所以呂二口就算是把他揹着賣了,大概也不會有人知曉,能爲着他的失蹤而擔心的人,實在是有限,唯有照看他的那些女侍僕人急上了天。
剛開始的時候沒人敢驚動長公主,後來實在找尋不見,便只能如實上報,長公主十分不悅,命人在城中搜尋,還不能鬧的動靜太大,怕惹出更大的亂子。
葉長安回家一趟沒發現呂二口,便知一定是出事了,小胖子別的好處沒有,一向不會無緣無故的走失,可是洛陽城這麼大,她去哪找呢?
找秦未嗎,想起秦將軍那張訓兒子似的臉,她就不怎麼想去麻煩他老人家。
找花蚊子嗎?他那張破鑼嘴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秦未的。
葉長安正無計可施的時候,在大街上遇上了隋衍。
“隋小將這是在辦公務嗎?”
隋衍每日例行巡視各城門,穿着筆挺的官服,板着臉一本正經,看上去好不嚴肅。
隋衍見是她,鬆了鬆臉,從馬上下來走過去,“你怎麼又在大街上晃悠,閒的你,改日我沐休的時候,再跟我打一架啊!”
隋小將自打回來洛陽城當官,渾身都不自在,每日高頭大馬衣着光鮮看着挺威風,實際無比難受,還不如去練武場上打一場架出一身臭汗自在。
“打就打啊。”葉長安無所謂道,“不過我這會有事要求你幫個忙,怎麼樣,給不給面子那?”
只要能陪他打架,隋衍就非常好說話,“什麼事還用求嗎,兄弟一場,誰跟誰,說吧!”
“是呂二口找不着了。”葉長安把今兒去景明寺的事跟他簡單交代,“洛陽城我不熟,生怕他惹什麼麻煩,你要是能幫我注意一下便再好不過。”
“這個不難,只要他從城門走,我一定幫你問出來,小胖子那體型好認的很,你等着啊,我給你問問。”
以前怎麼沒發現隋小將這麼好說話那,居然還是個熱心腸,葉長安心中暗許,對隋衍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隋大校尉職務便利,找了幾個屬下過來問話,沒多久便有消息遞了上來,道是清陽門那裡發現南安郡公,城門吏沒敢過問,已經放行。
“糊塗!”隋衍心裡罵這幫笨蛋不長腦子,但是也清楚這話不能罵出口,因爲南安郡公的身份實在特殊,假若是哪位王殿下出城,他們一定不敢這樣放任不管。
南安郡公乃安慶王殿下之子,安慶王便是先皇的長子,官家的親兄弟,也就是被官家幹掉的最大對手。
彼時南安郡公尚在襁褓,官家爲示體恤,沒有趕盡殺絕,封了個郡公後便放任不管,官家不聞不問,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會自討沒趣,橫豎一個奶娃娃,無人問津也成不了前途,撿一條命混一輩子也就罷了。
後來長公主看他可憐,便做主抱回公主府裡養着,長公主膝下無子,養一個奶娃娃也不在話下,官家睜隻眼閉隻眼,就算是默認了這事。但南安郡公在洛陽城也就只是個無人問津的存在,磕了碰了,哪怕夭折了,誰也不會放在心上,恐怕在官家心裡,真正是巴不得他自己消失了的好。
由此,城門吏不過問也就不是什麼值得計較的罪過,隋衍心知肚明,只騎上馬出城去追。
幸得二口小胖腿短志不堅,走兩步要歇三刻,隋衍出城沒多遠就遇上他倆,強行把他們揪回來。
“有什麼話跟你們老大交代了。”隋衍把小胖子丟給葉長安,“這小子倒是能耐,居然把南安郡公拐跑了,有前途啊。”
呂二口縮頭縮腦一臉慫樣,打看見隋衍的那一刻就屁也不敢放,知道自己可能是捅了大簍子,還有他們家老大一定很生氣。
葉長安抿着脣不愛看他,跟隋衍道謝,“謝你幫忙了,南安郡公那邊要緊嗎?”
隋衍蹙眉,“怕是要追究小胖子兩句,不過你放心,我儘量幫你周旋便是,好在人沒事,長公主大概不會太過計較的。”
那廂長公主派出來的人恰也找到城門防衛這邊詢問,得知南安郡公找到了,便給帶了回去,沒多久果真傳過話來,道是讓帶走南安郡公的人去長公主府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