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懼登基之後不久,魏紫昭發了檄文討伐魏不懼,稱之爲僞帝、逆賊,天下可共同誅之,並表明自己有生之年絕不認同這個僞朝廷。
魏綿綿雖未發文討伐魏不懼,卻也拒絕了魏不懼召她去西北的要求,反而在東南之地招兵買馬,磨刀霍霍,也不知是想要針對誰。
至此,靖中三足鼎立之勢正式形成。
這三個人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讓誰,之間摩擦不斷,紛爭不斷,加之酈國與申國似乎都沒有想動手的意思,他們就全心全意地撕架去了,就連各地的義軍也顧不上去管。
大局既定,禾苗在一個風雪飄飄的夜晚將金平請了出來。
一盤滷牛肉,一罈子烈酒,兩個女人就着燒得通紅的炭火一起聊了大半夜。
天亮之後,金平帶着禾苗的秘密,只帶了兩個隨從,領命去找蕭楊兄弟,說是要聯合起來,一起爭奪天下。
實際上她並沒有走到蕭楊的地方,而是在半路上被樑君帶着人接走了。
禾苗始終認爲,金平對於她來說,是個不可預料的變數。
就算這次她的“老天爺會站在我們這邊”的話唬住了這些人,讓他們把她奉爲神明,也不能保證他們知道真相之後會做出過激的反應。
金平心平氣和地接受了這次秘密囚禁,她相信禾苗若要殺她,早就動手了。
她相信禾苗向她許諾:“待到天下太平,我便放你出來,你憑着自己的本事,在這亂世一搏前程。靖中有女帝,酈國亦有女官,只要你有本事,就不會被埋沒。”
和樑君告辭時,她讓他給禾苗捎一句話:“希望將來我能與她在九君相遇,不再是囚與被囚的關係。”
樑君淡淡點頭,覺着金平那張長得並不怎麼好看的臉格外有光彩,認爲她是一個很有想法的女人。
事情的轉機讓人意想不到,申國人吃了一大驚之後很快作出反應,派怡王爲談判大臣,全權處理與酈國方面的深層次合作。
而酈國這邊的代表,理所當然地成了禾苗。
她與申國人不痛不癢地打着太極,不斷壯大義軍的力量,拖到來年春天,隊伍已經有了五萬人規模。
申國人開始警惕畏懼,突然把怡王叫走,關閉了談判的大門,並且加大力量駐守邊境,時不時地還派人騷擾一下禾苗他們,一副生怕他們越過界,把申國也吃了的樣子。
禾苗不以爲意,她在暖意洋洋的春天,接到了圓子。
分別之時,他形銷骨立,全身傷痕。
再次見面,他壯得像牛,一頓可以吃下四碗飯半隻雞,而且面不改色。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眼神,永遠神采奕奕,永遠平靜堅定,永遠溫和有力。
禾苗不服氣,打發走其他人後就探手去摸他的肚子,一摸,平的,她就皺眉:“剛纔吃下去的那許多東西究竟去了哪裡?就算是石頭扔到水裡,也能打起一個水花,爲何你的肚子仍是平的?”
圓子捉住她的手,溫柔地俯瞰着她,輕聲說道:“因爲我肚子裡能容得高山大海。”
禾苗哈哈大笑:“我不知道你是否容得高山大海,卻知道你只見過山,不曾見過大海。”
話未說完,圓子的手已然覆在她腹上:“你的肚子裡能容得什麼呢?”
他的手溫暖寬厚,在這春寒料峭的夜裡,覆上她的小腹,讓她整個人都十分溫暖。禾苗仰頭看着他:“我亦不知。”
圓子就說:“高山大海未必能容得,但我曉得一定能容得下一個小娃娃。”
這話說得極其曖昧,禾苗雖然臉皮極厚,也忍不住有些害羞:“剛見面你就說這個,實在是過分。”
“意思是說,過一段時間再說,就不過分了。”圓子大笑出聲,神采飛揚,笑得沒心沒肺,就像不懂世事的尋常小年輕人。
禾苗忍不住捏了他一下:“你最近過得很順心嘛,看你笑得這樣春風得意。”
她探着頭一本正經地打量他,學着算命先生的口吻說道:“咦!這位公子印堂發紅,臉泛桃花,桃花運強得很那!紅顏知己一定很多,是吧?”
她嚴肅着臉,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看着像是酸溜溜的,眼裡卻透着笑意。
這說明她雖然有些在意皇次女對他的看重,卻信心十足,並不太把這件事當回事。
行止有度,這便是情趣,很招人喜歡。
圓子看得心神盪漾,微笑着托起她的臉,沉聲道:“你這話說錯了,通常算命的都會說,公子你紅鸞星動了,好事將近,要討杯喜酒喝喝。”
他壓低聲音:“我自出榮京,便給家中去了信,說了我倆的親事,又在半途上收着了回信,你可要瞧瞧?”
禾苗紅了臉,輕聲道:“瞧就瞧,誰還怕你不成?”
“死鴨子嘴硬。”圓子捏了她的臉頰一下,遞過一封信。
信是鍾唯唯的親筆家書,慈母之心躍然紙上。
很詳細地問候了他們倆,又介紹了家裡人的情況,讓他們別擔心,大家一切都好,筆鋒一轉,說兩家人已經談妥,由雙方父母做主,按照民間的規矩交換了庚帖,卜算之後,上上大吉。
如今已在着手二人的婚禮事宜,只等他們回家,便要廣宴天下,爲二人完婚。
末了抱怨,老大不小的了,早就該成親啦,平安順遂,早日歸家。
禾苗依靠着圓子,有種塵埃落定之感,二人交握着手,看着明明滅滅的炭火,全身心都是溫柔。
二人促膝交談到天明,圓子用平淡的口吻描述他在榮京經歷的一切。
“他和貴妃被軟禁,說是貴妃腹中有皇嗣,魏紫昭想以此要挾太子,太子卻也設法讓魏紫昭中了蠱,雙方鬥法,貴妃被毒死,皇帝驚恐之下,不得不向魏綿綿求助……
我隨她入宮,藏於暗處,待魏不懼聞訊趕來,潛入東宮近侍之中,待他三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縱身躍起,殺了靖中皇帝……事後將頭贈與魏綿綿……”
禾苗崇拜地注視着圓子,她雖是見過的大場面多,但當衆割下並帶走靖中皇帝的頭顱,再全身而退,她自問是有些難以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