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環叩響很久,纔有人出來開門,袖着手站在門洞裡不耐煩地道:“做什麼?”
馬昌道:“定製箱籠!”
那人道:“歇業了!年後再來!”
重華輕咳了一聲,馬昌等人立刻就要動手,忽聽不遠處傳來清脆的聲音:“就是這家!就是這家的箱籠好!”
衆人回頭,只見一個紅衣少女往這邊走來,笑容滿面,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十分嬌俏美麗。
她在前頭跑,一個高壯男子跟在後頭追,臉上滿是溺愛:“小祖宗,地上有冰,小心滑倒。”
女子笑呵呵地原地轉圈:“就不,就不!”
說着一個趔趄,腳下一滑,大叫着:“啊啊啊啊……”手忙腳亂一通掙扎,穩住了,得意道:“沒摔着。”
話音未落,腳下又是一滑,“噗通”一聲跌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半天起不來。
高壯男子這時候才追上來,忍着笑去拉她:“沒摔着哪裡吧?”
“嗚嗚嗚……好痛……”少女又羞又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都怪你!”
高壯男子道:“是,是都怪四叔,怪四叔沒打着你。還怪這地,它爲什麼要結冰?我替你打它!”
果真如同那些哄孫子的老太太一樣,用手拍了兩下地。
“噗……”肖家的人笑出了聲。
少女這纔想起周圍有人,很兇地吼了肖家人一句:“笑什麼笑?看什麼看?沒見過人摔跤啊!不給你家買箱籠了!”
肖家人摸摸鼻子,沒吭聲,要關門。
重華冷眼旁觀,只當他們是一夥兒的,要演戲給自己看,卻也不管肖家人關不關門,反正前後門都派人堵住了,跑不掉。
紅衣少女這會兒卻瞟向了他,先是遠遠看着,接着跑過來。
苟老五要上前攔阻,重華淡淡一瞥,苟老五便不動聲色地退到後頭,且看着少女要怎麼樣。
少女跑到重華馬前,仰着頭盯着他看,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清脆地道:“你長得真好看。”
她臉上還帶着淚光,眉眼彎彎。
燈籠、雪光、紅衣、淚中帶笑的嬌俏少女,哪怕是見慣了美人的御林軍,也覺得真是好看,真是可愛。
想到她居然敢對着皇帝陛下說這種明顯是調戲的話,都替她捏了一把汗,覺得皇帝陛下不知會把她怎麼樣呢。
重華面無表情地看着少女,一言不發。
少女不高興了:“你這個人,就算是長得很好,很招人喜歡,也不要這樣驕傲得意,目中無人好吧?有人誇你好看,特別是女孩子誇你,怎麼也得禮貌地說一聲謬讚,或是多謝之類的話吧。”
完了,陛下一定會發飆的,果然是無知無畏啊,大家都很同情這個少女。
卻見重華淡淡地道:“多謝。”
苟老五和馬昌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天上下紅雨了。
少女反而無話可說,摸摸後腦,衝着重華一笑,問道:“你們也是來買箱籠的嗎?”
馬昌搶在皇帝陛下發作之前回答:“正是。二位呢?”
少女氣呼呼地道:“本來是的,但現在不是了!居然敢笑我!倘若有人在我家門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怎麼也得表示慰問,哪裡會笑人!京城的人不是好東西!”
停下來,笑眯眯看重華一眼,大聲道:“當然了,你除外!你沒笑我,長得也真的很好看。”
馬昌又是滿頭大汗,賠笑道:“原來二位不是京城人氏。”
少女的四叔要開口,少女卻搶在前頭大聲道:“我們當然不是,我們是來京城見識的!我哥哥來趕考,我跟着來玩,聽說帝后大婚,就來看熱鬧!結果什麼都沒看到!你們是京城人嗎?你是我看到的長得最好看的京城人了!”
她跺着腳:“好冷,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呀?”這話還是衝着重華去的。
重華依舊面無表情:“鄙人家中已有妻室,當然不能隨意與外頭的女人搭話。”
少女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突然反應過來,漲紅了臉:“你這個人什麼意思?姑奶奶……”
她四叔匆忙捂住她的嘴,抱歉地給重華行禮:“對不住,對不住,這孩子口無遮攔的,不懂事,請勿見怪。”
少女使勁掙扎,眼睛瞪着重華,滿是威脅:“唔唔唔……”被她四叔拖到一旁,厲聲喝斥了幾句,大意是要寫信回去告狀,要把她押送回去,不許再出來云云。
重華輕飄飄瞅了馬昌一眼。
馬昌趕緊上前,和那高壯男人攀談起來。
大概是因爲被罵了的緣故,少女無精打采地蹲在角落裡,拿一顆石子在地上亂畫,偶爾擡頭偷看重華一眼,樣子十分嬌俏可愛。
馬昌回來稟告:“自稱姓姚,安縣人,家裡是做茶生意的,買了一些年禮想要送回去,聽說肖家的箱籠好,經久耐用,就來定製。”
重華淡淡地道:“什麼時候不好來定製,偏要晚上來?”
少女聽力好,大聲道:“你管我什麼時候來?姑奶奶逛街逛得高興,逛到這時候不可以?你又爲什麼這個時候來?”
重華沒理她,轉過身走了。
少女大聲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一點不招人喜歡,白長了這麼一張臉。”
重華就像沒聽見似的,徑直去了。
少女叫罵了兩聲,被她四叔拖走,兩個暗衛悄悄跟上去,一路綴着聽他們都說些什麼。
一羣人無聲無息地進了肖家,很快把肖家人全都控制住,該搜的搜,該查的查,火速把人換了一撥,準備守株待兔。
重華並不管這些瑣事,回了皇宮,輕手輕腳洗了,在鍾唯唯身邊躺下來,一會兒工夫就睡着了。
卻說兩個暗衛追蹤着紅衣少女到了京城最大的仙客來客棧,眼看一切如常,便留一個守着,一個回去覆命。
黑暗裡,紅衣少女吹滅了燈,伸手在眼角揉了兩下,原本彎彎的眉毛便得了解放,斜飛入鬢,整個人變得凌厲起來。
正是黃紫本人。
黃紫冷冷勾起脣角,給自己斟了一杯熱茶,東方重華,對他那個病鬼老婆倒是忠誠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