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欣然不明白:“你早就想這麼做了?”身爲罪臣之後,難道不是千方百計隱瞞嗎?
鍾唯唯道:“是啊,這樣隱瞞下去不是事,其實我一直都在找一個契機,可以向陛下坦白。只是一直機會都不對,幸虧師姐幫了這個忙。”
鍾唯唯抿嘴笑笑:“若不是你幫了忙,我也不知道陛下會如此寬容,如此相信我,你看,我這不是因禍得福麼?”
“是麼?”鍾欣然的笑容幾乎就要撐不住了。
她本來就是聽說鍾唯唯出了詔獄,被送到大長公主府,特意來打探虛實的,一聽鍾唯唯這話,立刻想當然地認爲,重華已經爲鍾唯唯翻案了。
要不然,怎麼會從詔獄出來,住進了公主府,還能自由自在地在這裡看望陪伴鍾袤?
這可是叛國逆賊的女兒誒,當年也是斬首的人犯之一,犯了那麼多的欺君大罪,怎麼能這樣子呢?太不公平了!
鍾唯唯故意要噁心鍾欣然,微笑着道:“當然是真的了,陛下和我說了,阿爹是阿爹,我是我,他不會負我的。”
難道她真的反而幫了鍾唯唯的大忙?鍾欣然嫉恨交加:“那就好。”
鍾唯唯擡手去掀鍾欣然臉上的面紗:“一直要去看望師姐,都沒空,那天也急,忘了問你,臉上的傷好些了麼?”
鍾欣然猛地爆發出來:“阿唯,就算我揭穿了你們姐弟倆的身份,給你添了麻煩,你恨我,也不要這樣羞辱我吧?”
鍾唯唯學着她的樣子,裝得受傷又吃驚:“師姐你這是怎麼了?我真的只是關心你,你怎麼能說我羞辱你呢?”
鍾欣然被噁心得不行,覺得自己再停留下去,真的要被氣得破功了,便訕訕地道:“我只是……”
王嬤嬤立刻替她辯解:“我們姑娘臉上的傷還沒好,最忌就是別人碰她的傷,還請秋姑娘見諒。”
鍾唯唯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我們是一家人,理應互相關心,就沒想那麼多,我是好心,並不知道會這樣,師姐也沒告訴過我。”
這話正是之前鍾欣然說過的,現在鍾唯唯原封不動地退回去給她,聽上去格外諷刺。
小棠“嗤”地一聲笑出來:“既然都是誤會,那就好了,天晚了,大姑娘回去吧。”
鍾欣然咬緊牙關,握緊雙拳,忍了又忍,深呼吸,擠出一個笑容來:“阿唯,我還會來看你們的。不管遇到什麼事,太傅府永遠都是你們的家,我會盡力照顧你們的。”
鍾唯唯淡淡點頭:“我不方便出門,就不送了。”
等到鍾欣然走遠,小棠氣呼呼地道:“就像一隻綠頭蒼蠅似的,怎麼都趕不走。您不知道,這幾天啊,天天都往這裡來,一會兒拎着湯來,一會兒熬了粥,有天還要代替奴婢照顧大爺。這臉皮得多厚啊。”
鍾唯唯姐弟倆出了事之後,鍾欣然到處哭訴,說自己不知情,早知道會這樣害了鍾唯唯姐弟倆,她死也不會這樣幹。
又到處說鍾唯唯姐弟倆的好話,還去求人幫忙,一會兒送這一會兒送那,博得許多人的好感,說鍾唯唯居心叵測,這個師姐卻是有情有義,實在太難得了。
在小棠看來,這是踩着鍾唯唯和鍾袤的血肉博上位,真正噁心可惡到了極點。
鍾唯唯淡淡地道:“你沒有去和公主府的人說,不許她進來吧?”
小棠悶悶不樂:“沒有,奴婢想着,奴婢身後是姑娘,一舉一動,人家都要算在姑娘頭上的。我若是去說了,人家就會說姑娘自己做錯了事,還要遷怒於人,小氣,就被她比下去了。”
“你做得很好。以後她愛來,就讓她來,別讓她沾鍾袤的事就行了。”鍾唯唯陷入沉思之中。
倘若鍾袤真的是自己跑出來的,那他知道她在京城,定然會趕往京城,以便不讓她擔心。
他自己知道長相酷似阿爹,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現,所以應該是遮遮掩掩的。
同時,他還對鍾欣然有所警覺,不會去找鍾欣然。
任何一個人,只要和她有仇有關聯的人,抓到鍾袤,都會視爲肥羊,不會輕易丟棄,而是要留着換取好處。
既然這樣,他被鍾欣然“偶然”間發現,就顯得太不合常理了。
唯一的可能是,鍾欣然早就掌握了鍾袤的行蹤,並且知道她們姐弟倆的真實身份,所以纔會挑了那麼一個熱鬧的時刻,以那樣熱鬧的方式,把這件事當衆捅破。
聯想到鍾夫人之前的死因,鍾唯唯想到了一個可能,會不會,那個懂得攝魂術的人,其實並不是鍾夫人,而是鍾欣然?
想到這個可能,她再也坐不住,打發小棠:“明早,你告訴之一,讓他去一趟大雁幫的分舵,找到董瑜,讓他去查這幾件事……”
安排好這些事之後,鍾唯唯又去看了一下鍾袤,和公主府的人說了一聲,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推開門,就見重華在燈下擡起頭來看向她。
鍾唯唯驚喜地抿緊了脣,急急忙忙把門關好,走過去:“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重華給了她一個有力的擁抱:“你遇到這種事,朕再怎麼忙,也要過來看看你才踏實。”
鍾唯唯想到白天發生的那些事,委屈地抱緊他的腰,低聲道:“嚇死我了,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蛇。”
重華好脾氣地安撫她:“給你做蛇鮓吃,吃下去壓壓驚。”
鍾唯唯搖頭:“不要,想着就覺得背脊涼幽幽的。”
重華就像哄小孩子一樣撫摸着她的背脊:“不吃就不吃。”
二人依偎了一會兒,鍾唯唯記起來:“您吃過飯了麼?”
重華道:“沒吃,等着你一起呢。”
鍾唯唯其實吃不下去了,忍着沒說,等李安仁布置了飯菜,硬逼着自己陪重華用了半碗。
照看她的嬤嬤見狀,有意討好重華:“秋姑娘真是好胃口,才陪大長公主用過膳,這又陪着陛下用了半碗飯,這是福氣啊!”
“賞。”重華勾起脣角,似笑非笑地看向鍾唯唯:“的確是很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