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清心殿,鍾唯唯照例要陪在一旁等候重華進早膳。
直到重華離開清心殿去御書房,她才能空閒下來。
重華用過早膳,眼看着別處,朝她伸手。
鍾唯唯把起居注送上,重華三兩下看完,嘲諷道:
“鍾彤史可算是朕肚子裡的蟲了,朕的想法全都知道,體察聖意再沒有比你做得更好的。
你既然做得這樣好,那還跟着朕一起去御書房吧,反正新的起居郎尚未任命,你做得挺熟的。”
一份工錢幹兩個人的活?
不對,她的工錢還被他全部給扣光了呢。
且她昨夜沒睡好,一心打算等着重華離開,好回到房裡補一覺。
鍾唯唯低垂了頭,靜靜地道:“稟陛下,能得陛下信任真是臣的榮幸,臣感激涕零。
不過臣恐怕要辜負聖恩了,臣自幼身體不好,一旦沒睡好吃好,立刻就會生病。
臣生病事小,就怕誤了陛下的大事。”
重華氣呼呼瞪她,她沒吃好睡好就會生病?
那他呢?
他同樣也沒吃好睡好,一夜睜眼到天亮,他的身子就是鐵打的,就不會生病?
鍾唯唯知道他在瞪她,但也只當沒看見,垂着眼裝死。
昨天發生的那件事一下子抽走了她所有的精神活力,鬥智鬥勇了這麼久,她實在是心力憔悴。
他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吧,反正她就是這樣子了。
重華沒了對手,自己也覺得怪沒勁兒的,便道:“如果萬安宮來問昨夜的事,你知道該怎麼回答?”
鍾唯唯道:“知道,如同起居注所記錄的一樣,臣是如實記載。”
重華瞥她一眼:“你知道朕爲何如此做?”
“知道。陛下想要擡舉呂氏,讓呂氏對抗韋氏,但又不想讓呂氏產下皇子,所以如此做。稍後陛下是要下旨,封呂貴人爲妃嗎?”
“你可真聰明。很好,很好。”
重華簡直沒什麼話好說了,固然他要想讓韋氏和呂氏互相制衡,但真不想讓她們生下他的子嗣,辦法多的是,何必幹這種掩人耳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鍾唯唯給他行禮:“謝陛下誇讚。”
重華氣得渾身無力:“你知道就好!別以爲朕是爲了什麼人!你千萬不要自作多情!”
鍾唯唯一本正經地回答他:“陛下放心,臣絕對不會肖想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絕不會自作多情。”
“你纔是東西呢!你好大膽子,竟敢不敬朕!”
重華看到鍾唯唯那張一本正經的冷淡臉,就恨不得跳上去捏死她,一了百了。
趙宏圖適時解圍:“陛下,時辰差不多了,該去御書房了,幾位老大人已經等着啦。”
重華怒氣衝衝:“收點金銀之物也就算了,要是膽敢再接別人給的吃食、茶葉、藥方之類的,看朕怎麼收拾你!”
他之前不許她接呂純給的茶葉和藥方,不是爲了懲罰刁難她,而是怕她中毒。
鍾唯唯明白過來,心情複雜得無以言表,冰涼的心也緩緩舒活了一角。
她擡眼看向重華,想問他,這又是何必?
重華見她似有話要說,立刻補上一句:“別以爲朕是怕你吃虧,你若是死了,誰來幫朕看着這後宮?
鍾唯唯,別忘記你答應過皇父的話,記好了,朕不許你死,你便不能死,朕不許你走,你便不能走。”
好吧,沒什麼好說的了。鍾唯唯閉緊嘴巴,垂下眼,任由重華髮作。
幸好重華很守時,扔下一句:“午飯後過來當值!”便急匆匆走了。
鍾唯唯回到值房,把整理起居注的事情交給手下的女史去做,特意交代:
“如果有人來查探,不必非要瞞着,適當地透露一點,不用太爲難自己。”
爭寵如戰場,如果不出所料,韋太后和韋柔一定會派眼線過來打聽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她這裡稍微透露一點消息,再配合重華封賞呂純的旨意,宮裡即刻就要炸開鍋了。
添福把牀收拾得舒服安逸,鍾唯唯抓緊時間補覺,一覺醒來,就到了午飯時候。
女史把午飯搬來和她一起吃,小聲和她彙報:
“不出您所料,您剛睡下沒多久,就有好幾撥人來打聽昨夜發生的事,還趁我們不注意,悄悄翻看起居注了。”
“陛下下了旨,晉封韋貴人爲淑妃,呂貴人爲賢妃,各賞錦緞二十匹,金銀首飾若干。着人修整佈置西翠宮,呂貴人擇吉日搬入。”
“宮裡都炸了鍋啦,呂賢妃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因爲失禮,被太后娘娘罰跪兩個多時辰。
太貴妃去求情都沒給臉面,後來陛下也讓趙總管去了,太后娘娘把趙總管痛罵了一頓,趕了出來。
最後還是韋淑妃替呂賢妃求情,太后娘娘才肯放賢妃回去。”
鍾唯唯舒一口氣,韋氏和呂氏正式開撕,重華身上的壓力就會少很多。
現在她要在普通妃嬪中挑選出最適合重華的人,那個人要聰慧能幹,要對重華的胃口,還不能和韋氏、呂氏有什麼牽扯瓜葛,可以託以重任。
等到重華找到適合後位的人,也就是她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爲了突出韋柔和呂純,這一批宮妃裡沒什麼特別出彩的,不過倒是可以挑兩個培養一下。
鍾唯唯讓女史把妃嬪名冊拿來,細細端詳,挑了兩個人選出來。
她沒閒着,別人也沒閒着。萬安宮這邊,楊盡忠得意洋洋地把兩封書信交給韋太后:“是從那個叫方健的侍衛身上搜出來的。”
如果鍾唯唯看到這兩封書信,一定會大吃一驚,這正是她讓添福交給方健寄給鍾袤、何蓑衣的信。
韋太后拆了火漆看過,微微冷笑:“把這東西送去給咱們陛下。”重華因何對鍾唯唯因愛生恨,她有數得很。
不知她那個好兒子看到鍾唯唯這封情深意切的書信,會是什麼感受?
想必一定會氣個半死。以他的烈性,絕不會輕饒了鍾唯唯。
“死鬼,你是鬥不過我的。你死了我還活着,你想要鍾氏女做兒媳,我偏不讓,我要讓他們怨恨叢生,互相折磨。後位只能姓韋,哪怕是姓呂也不能姓鍾!這可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韋太后轉動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喃喃地和死去的永帝說道。